店家拾起收銀臺計算器旁的紅色座機電話,熟練地按下八位號碼,“…喂,在家吶…莉莉起了嗎,蓮蓮來店里找她了…哦,那什么,我這兒剛來了一小伙子,說想買我那片元青花…對,我走不開,你沒事的話把東西送過來吧…干嘛…就三十分鐘的車,你懶什么呀懶…唉…行吧行吧,掛了。”
見他放下電話,那個叫蓮蓮的小女孩揮了揮手里的白帽子,“叔叔,這帽子多少錢?”
店家無所謂地往外擺擺手:“什么錢不錢的,喜歡就拿去戴吧。”
“呀,真的啊?謝謝叔叔!”
“甭見外。”說罷,店家看向我:“我愛人說天太悶,懶得動換,這樣吧,我給你把我家地址寫下來,你自己找過去?”
我點頭道:“怎么都行。”
沒等店家去找紙筆,戴上小帽子的蓮蓮卻自告奮勇道:“您別寫了,我帶他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店家遲疑了片刻。
“我也得去找莉莉玩的,順路。”
“那…好吧。”
“麻煩你了。”我跟她道了謝。
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蓮蓮也沒與我說話,只是低頭擺動著剛到手的帽子。前面,過街天橋底下的陰涼處有一個賣XJ首飾的地攤,蓮蓮看到了,馬上一蹦一跳地過了去,一通亂翻后,檢出一條石頭手鏈在腕子上比劃了一下,隨即,她漂亮的大眼珠子緊巴巴地望著:“…我想要這個。”
我呃了一聲,問老板:“多少錢?”
“二十。”
掏錢結了帳,只見蓮蓮嘿嘿笑了笑,許是嘗到了甜頭,在一家爆米花店前,她再次眼巴巴地瞅瞅我,指著一個往嘴里塞爆米花的十歲小男孩:“…我也想吃。”我暈,你還得寸進尺了啊。但我還指望她給帶路呢,不買也得買呀。
在往南行駛的公交車上。
蓮蓮大把大把地嚼著爆米花,靠在扶手上問我:“你叫什么名字?”
“顧靖,你呢?”
“叫我蓮蓮就行了。”不久,蓮蓮漂亮的臉蛋上露出兩個小酒窩,她純真地笑笑,摸著肚皮看向我:“…我餓了。”
我有點無語,“等到了地方,我請你吃飯。”
蓮蓮嘟嘟嘴巴,“…可我現在就餓了,咋辦?”
我用指甲蓋撓撓眉毛,“過兩站在馬甸橋東下車吧,那邊應該有飯館,我正好也去賣點東西。”
因為在三環橋上繞了一下,此時我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過了地下通道向前兩百米,再右拐幾十米,馬甸郵幣市場的牌子赫然入目。跟蓮蓮在正對面的馬蘭拉面館吃了兩碗拉面,我倆才進了郵幣市場。不過,蹬鼻子上臉的蓮蓮又想起了什么,非拉著我穿過大廳,跑進旁邊賣水貨手機的市場挑起了耳機。
無論從規模還是人氣上,這個手機市場都比不上木樨園和公主墳。
或許是受了它的影響,僅一墻之隔的馬甸郵幣也亂糟糟的,倒跟個小商品批發市場似的,正門和側面前的走廊里全是自行車和煙頭,環境上,無法與琉璃廠和BJ古玩城相提并論。
我為一款諾基亞耳機付了帳,蓮蓮咯咯笑道:“你想賣什么東西,錢幣嗎?給我瞧瞧。”
邊往郵幣市場走,我邊將六枚銅幣托在手心:“就這些。”
“什么啊。”蓮蓮皺皺小鼻子頭:“就這種銅幣,我家一筐一筐的,幾十塊錢的破玩意兒,人家根本不會收。”
我眨巴眨巴眼睛:“你確定你家的古幣跟我這些一樣?”
“反正都是圓形帶孔,能有多大區別?”蓮蓮拿唇膏補了補妝,“我累啦,走吧。”
“等我賣完的。”
“嘿,說了不值錢你還不信。”
我倆來到了B028號商鋪前,之所以選擇這里,是我看他家店鋪規模較大,哦,這個大并非指的面積,而是貨架上的玩意兒,比如十幾枚金燦燦的紀念幣,銀質紀念章,金佛金菩薩,清同治六年未發行“芒射版”銀幣,整版猴票等,每件東西都價值不菲。三個豎排保險柜前站了一個東北口音的男人,我聽一位正挑東西的中年人叫他丁總。
“您好,我想賣幾枚錢幣,您幫著看看。”我把其中一枚推了過去。
蓮蓮則在一旁試著新買來的耳機子,似乎在用手機看3GP格式的電影。
GS省造壹元,中華民國十七年GS省地方自鑄新幣,圖案有別于其他各省,背面的蒙文是“中央”二字,幣徑38.7毫米。丁總給另一個客人說了猴票價格后,轉向我這邊,捏著銀幣仔細瞅了瞅:“…嗯,打算賣多少?”
我也沒說得太離譜,琢磨道:“六百吧。”
丁總稍一考慮,點頭道:“可以,還有別的嗎?”
我再遞過去一枚。唐繼堯鑄幣,幣面刻有“軍務院撫軍軍長唐”,發行量不大,銀色包漿很好。丁總又問我想多少錢賣,聽我說三百,他將錢幣與方才那枚放到一起,“行,還有么?”
下一枚是周元通寶,為五代后周世宗柴榮的年號,正面刻花草,背面鑄龍、人,工藝極漂亮,從銅色和工藝的角度分析,應屬后鑄的玩品。丁總估計從剛剛的對話中明白我不是外行,這次沒問我,直接道:“二百。”
“好。”我很痛快地把余下三枚全都拿了出來,其一是被碧玉朋友鑒定為無價值的法國錢幣,其二是中華民國三年袁大頭,甘肅造,壹元,市場較少見,最后一枚則是較珍貴的名品錢幣——洪武通寶,背“桂五”,背文銹色表現極佳。
看到這三枚時,丁總眼前一亮,先用手指為難地點了點法國錢幣,“這個我沒見過,恐怕…”
我打斷道:“沒事兒,這枚送您吧,主要看后兩枚。”
“呵呵,小伙子挺大方,行,這枚民國三年袁大頭,我最多能給四千塊。”說著,丁總謹慎地摸摸洪武通寶,想了想,道:“這枚呢,嗯,算你八千塊吧。”
“好,就按您說的價格。”
共一萬三千一百元整,加上琉璃廠賣掉的一萬二,這回跟斐小紅那里撿漏來的玩意兒,總計賣了兩萬五千一,收獲頗豐。
這時,摘掉耳機的蓮蓮瞧見了丁總遞給我的一萬多元現金,眼珠子瞪得老大:“我的乖乖,不是吧,我才看了個MV的工夫就賣了這么多錢?那破幣又不是純金的!”
我苦笑道:“錢幣這東西材質不是關鍵,決定價值的主要是發行量和版面等因素,你看丁總臺子里這十幾枚金幣沒有,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枚‘芒射版’銀幣貴,因為該幣是上海工部局委托香港造幣廠代鑄的試版,根本未曾流通過。”
丁總贊賞地笑笑:“行,小伙子懂得不少。”
“哦哦,是這樣啊。”蓮蓮也在對我怪笑:“你看你賺了這么多錢,嘿嘿,那個呢,我想再買塊原裝電池,行嗎?”
我想揍你一頓,行嗎?
那一刻,我很想這么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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