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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五章 臘八節上臘八粥,部衙之內軍令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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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五章臘八節上臘八粥,部衙之內軍令狀  臘月初八對民間來說原本是一個頗為重要的節日,只不過,這一年的臘月初八卻因為昨日一整夜的跑馬不斷,今日一清早的滿街錦衣衛而顯得格外不同。

  京師之中的各家佛寺是早早就做了預備的,知道外頭不太平,知客主事少不得層層報上了主持,最后還是決定一如往日向民間舍臘八粥。于是,在冬天那清寒的冷風中,一個個粥鋪便在佛寺的山門前擺放了開來。

  崇國寺、大慶壽寺、護國寺、報國寺…不到中午,滿京師的所有佛寺前就全都飄起了豆子的清香。捧著碗前來領粥的不但有衣衫襤褸的窮苦人、苦力、亦或是僥幸躲在城中各處破屋棲身的乞丐,也有不少衣冠楚楚家境殷實的人。原因很簡單,這臘八粥又叫做佛粥,民間甚至還稱作是福壽粥福德粥,據說是吃了之后可得福報,因此自是人人趨之若鶩。

  這情勢越是莫測,人們越是期望太平和福報,否則又怎會說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

  佛寺之前如此,官衙之中亦是如此。雖則如今宮中尚無賞賜臘八粥的習慣,但平日里乏人問津的部衙伙房這一天卻是熱熱鬧鬧。一口大鍋底下燒著極旺的柴火,鍋里除了米之外,還有各式干果,可究竟放什么樣的貨色,該放多少,這就得看各部堂官的手頭松緊了。

  手松的自是不會吝嗇這么一丁點小錢,手緊嚴苛的卻是隨便湊八樣豆子就算數了。況且,各部本就是貧富不均,錢財不勻。

  就比如兵部如今主事的是張越。之前整風抓人歸整風抓人,但對于那些真正用心辦事干活的人,他卻也不小氣。臘八粥上在比照往年的那些開銷之外,他又早幾天就已經讓人采買了干果送來,什么紅棗、蓮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圓、榛子、葡萄、白果、菱角、青絲、玫瑰、紅豆…一大堆東西在大鍋中翻滾,在加上如今京城權貴中最時興的雪花白糖,整個衙門都彌漫著一股豆香和甜香。

  兵部的伙房是在最外頭一進院子的西廂,由于平素只熱飯不供應飲食,所謂的廚子也是由一個皂隸充當,這會兒他正和兩個幫手挽著袖子揮汗如雨地照看著那口大鍋,眼看鍋中翻滾得噴香,他就拿起大勺先盛出了三碗,隨即又遞給了旁邊兩人。

  “來,趁熱先嘗嘗!”

  兩個幫手忙接了,喝了一口便連連呼燙,隨即便咂吧著豆子,一樣樣咀嚼分辨里頭的東西。一碗滾燙的粥喝完,他們全都覺得從頭到腳都暖和了起來,少不得也預備裝食盒往里頭送。一面忙活,那個掌勺的皂隸便嘆了一口氣:“哎,這臘八粥是熬好了,里頭的料比往年的豐富多了,可惜少司馬卻被召進宮去了,竟是嘗不到。”

  “你這是什么話,少司馬的家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份尊貴…什么好東西吃不著?再說,人在宮里,難道還會虧待他不成?”

  “嘿,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宮中的御膳房是專供皇上太后和貴人娘娘的,少司馬就算是大員也輪不上,聽說宮里的東西常常是半溫不火,就算有臘八粥,送到他那兒,哪比得上咱們這熱乎乎的一大碗?要說少司馬不好伺候是真的,但人也大方,要不是他打擂臺,柴炭還得照往年的折算,別說給咱們余上些捎回家,就是這衙門里也簡直沒法過冬了!”

  三人竊竊私語了一陣,其中兩個便拎著重重的食盒出了門,又大聲吆喝人往各間司房里頭送。才正叫喚著,外頭突然有人探進腦袋,笑呵呵地嚷嚷了一聲:“少司馬已經回來了,特意吩咐,別忘了多送一份去三門里頭!”

  “好嘞,忘不了!”

  正在掌勺的皂隸也聽到了這一聲,人沒出去聲音卻出去了。這時候,提到門口的一個個食盒也已經被各房皂隸拿走,那兩個幫手就轉了回來,一個去柜子里拿了那口張越平日用來熱飯菜的瓷缸,另一個則是到了鍋前探著腦袋張望了一下。

  “多加點好料!”

  “這還用你說?上回少司馬還說過,這臘八粥里頭用不上的那些干果,讓咱們捎帶回家給婆娘孩子吃…喂,那也用不著那么大瓷缸吧,你還真把少司馬當成飯桶了?”

  “好啊,你這膽子可不小,小心我把你這話傳到里頭去,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小鞋穿!”

  伙房中這三個人嘻嘻哈哈吵吵嚷嚷了一陣,很快就有人提著一個深深的紅漆食盒出來,急急忙忙地親自往里頭送。到了三門口,自又有另外的皂隸上來接過。他卻是照例打開蓋子瞅了一眼,旋即就沖著人笑道:“好啊,這好東西全都到這里來了,最多的就是紅棗花生桂圓蓮子,莫不是你們想讓大人再多幾個貴子?”

  “少司馬家里又不是養不起,哪會不樂意再多幾個兒子?”

  對于這個回答,那接過食盒的皂隸不禁嘿嘿一笑,隨即就把東西提了進去。在門外先稟報了一聲,他這才打簾子跨過了門檻,見張越坐在桌案后頭,胡七則是在左手第一把椅子上,他就笑呵呵地拎著食盒上前:“大人,他們大約是以為您在宮里餓著了,竟是滿滿裝了一瓷缸。正好胡千戶也在,一塊喝一碗咱們衙門的臘八粥吧!”

  今早在宮里本就是隨便吃了點東西,之后又是遇著小五分說了一通,張越回衙門之前還特意在大街上轉了一圈看看情形,因此這會兒確實是饑腸轆轆,剛進大門聞著豆香的時候才會有那吩咐。而胡七也不推辭,在旁邊點點頭道:“一碗怎么夠,我這會兒正好餓了。要是不夠,你可得上外頭再催催要要!”

  張越頓時也笑了:“得,這兵部衙門其他東西未必充足,今天的臘八粥卻是管夠,你想吃多少盡管張口就是!對了,回去的時候再捎帶一點,雖說你們不在衙門,卻也是兵部的人。”

  幾句玩笑話之后,兩碗臘八粥就盛了上來。胡七卻不像張越那般還用勺子,直接就是端起碗大口大口喝了起來,須臾見了底,他便爽利地一抹嘴道:“不錯,用料多,又香甜,比那些佛寺門前的佛粥講究多了。大人你可是說了,回頭我得多捎帶點回去,這可是難得的兵部福利,不蹭白不蹭,再說,這兩天底下人忙得也沒空熬臘八粥!”

  盡管聞言氣結,但張越不過是沒好氣地搖了搖頭。六部之中,工部居末,刑部繁瑣,禮部清貴,唯有吏部戶部兵部是真真正正的大權。只不過,要說開銷,戶部是自家開銷自家審核,要不是夏原吉之前手頭很緊,那邊是什么都不缺的;吏部則更不用說了,官員上任打點,怎么也不會缺了錢;唯有兵部因為武選舞弊這樣的大案,落馬的人暫且不說,就是內部開銷也會緊上那么一陣。幸好他用銀章封口八百里加急給皇帝送去了奏折,奏請將諜探司每年往北邊走私貨獲利除劃撥內庫八成之外,其余兩成劃到兵部支應。

  當然,就為了這個,他還打了好一陣子擂臺。畢竟,在他的計劃中,諜探司除了北疆的蒙古,還得漸漸擴張到東北的女真,至于西南的緬甸以及交阯布政司以南的那些小國,都可以逐漸滲透進去。畢竟,寶船代表的是大明天朝,每次浩浩蕩蕩幾百艘下去開銷也未免太大,不如商船能夠遮掩目的。

  而所幸的是,在他保證那八成不會比往年少的情況下,朱瞻基總算是答應了。于是,如今他雖不能明目張膽給屬官皂隸書吏發錢,但還能發點柴炭做點臘八粥,等過年還能發些肉食菜蔬。被他擋住財路的人已經都給收拾清理出去了,如今剩下的本就是膽小本分的,有這點年終福利自然知足常樂。

  一瓷缸的臘八粥分食完了,兩人頓時感到身上更熱了些,于是等那皂隸收拾好了食盒碗勺退出,張越就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又去洗了一把臉,這才說道:“你那邊情形如何?”

  “還好,錦衣衛去過兩回,問了那個老五好幾次,再加上大概在城門得了佐證,便沒有再懷疑,如今因為事情發了,別的物證人證也夠,就沒再管他,連原先在揚州胡同的那個校尉都回去了。只是那人之前凍得狠了,一只腳有些不便,正在由大夫調治。”

  “那好,你對他盡心些。若不是他出首,事情也不會這么容易揭開蓋子。若是他還有什么要求,只要不過分的,答應他就是。”

  “是,屬下正想向大人說…”胡七猶豫了一陣子,終究還是說了實話,“他沒什么別的要求,就想給自己求個出身,只這事情不是我能做主,我不敢答應他,畢竟,因告密得賞,外人興許會有議論。”

  “沒什么不敢答應的,我在今天一早發往行在的題奏上已經提過他。這等關系重大的事情,若出首人不得重賞,以后未免人人都是明哲保身。且不論若是事涉謀逆,告密也是救全家性命,況且他這和告密又不同,只是偶爾得知,因而冒險出首。”張越說著就想到了王瑜,不禁微微一笑,“當然,這次的事情你就得不到上賞了,頂多往上挪一級,亦或是賞一個世襲軍職,你不妨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你需要什么。對了,郭玹的兒子郭聰怎么樣?”

  一說起這事,胡七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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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筆小說  “大人,郭聰上吊死了。”

  又是自縊!

  張越并沒有問胡七是如何得知的情形,盡管諜探司和張布手下那些眼線不是一條路子,但要偵知這些自然有辦法。只是,他卻不得不黑著臉。他想起了自縊的永平公主,想起了自縊的李茂青,再想起如今又一個自縊的郭聰,他忍不住用手指甲重重掐著掌心。盡管第一個自殺的人看似是死得有道理,但他卻一直覺得,永平公主并不是那種會因絕望自殺的人物,要說她因絕望而瘋狂還差不多。

  而今天早上程九盡管只是露出了一丁點口風,但他能斷定那必然是指向山西太原的晉藩。只不過,他也聽說過如今的晉王朱濟熿驕橫跋扈,可看看那些舉動,不過是一個連朱高煦都及不上的人物,他能用計謀不無可能,可要說能如此一環扣一環,這就高出他的能耐了。

  莫非真的是扮豬吃老虎?

  “大人,因為那個田莊上全都是武定侯府的老人,所以屬下沒法使人混進去,但因為之前就盯過,所以倒是還抓著了一個從那田莊里頭溜出來的莊戶…”

  張越倏地轉過身來,惱怒地看著胡七:“怎么不早說?”

  “沒有任何收獲,屬下本不想貿然告訴大人。這人嘴硬,難審得很,兄弟們用了各種絕藝,可他就是不招,嘴里只是喃喃自語便挺過去了。聽那念叨的玩意,很像是什么邪教,之前屬下甚至想到了…”

  “想到了白蓮教?”

  張越直接問了出來,見胡七不說話,仿佛是默認了,他頓時眉頭緊皺。然而,左思右想,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唐賽兒姐妹已經銷聲匿跡多年,連他也不知道兩人的行蹤,當是浪跡天涯去了。而且,這一對姐妹并不是野心勃勃圖謀天下之輩,理當不會在白蓮覆滅多年之后死灰復燃。然而,三木之下無有勇夫,若不是信奉邪教的人,亦或是心志極堅,又怎么可能熬刑?

  “三天之內一定要撬開此人的嘴。他是如今最大的一條線索,撬開了興許就能有收獲。硬的不行就用軟的,是人就必定有弱點。”

  盡管這個三天期限實在是有些緊,但張越知道,胡七剛剛既然還是沒有藏著掖著,總還是有辦法的。果然,胡七只一沉吟,最終還是應承了下來。

  “大人放心,屬下愿立軍令狀!”

  武安侯胡同張家大院西院上房。

  當聽到小五嘰嘰喳喳把事情說完之后,杜綰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見小五滿臉的疑惑,她就勉強笑道:“沒事,郡主逗你玩呢。如今內廷事情那么多,她哪來的空見你?這幾天外頭多事,在家里好好陪著娘,少往外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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