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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七章 拖延時間,三王求見

第十一卷金戈血第八百五十七章拖延時間,三王求見  從古至今,居上位者必是順天命而為。于是歷代帝王身上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光環。遠至漢高祖斬白蛇起義,武則天彌勒佛轉世,近至朱棣夢太祖授玉圭而朱瞻基降生,不計其數。但祥瑞之說還有人面上相信心里不以為然,可災異之說卻是不然。史書話本上言之鑿鑿,為了一句女主武王天下,唐太宗殺了李君羨;一句點檢做天子,柴榮免了張永德;雖說事情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一個預兆,確實能引來莫大的震動。

  冰天雪地之中突然倒下的旗桿四周早在昨天就被眾多軍士警戒了起來。此時此刻,張輔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旗桿,還伸出手在斷口處摸了摸,這才轉頭看著旁邊的金幼孜和杜楨。

  “工匠查驗過之后,說應該不是自然斷折,二位大學士怎么看?”

  幾位內閣大學士之中,金幼孜的身體最不好,而且畢竟是年過六十的人了,哪怕這些年已經習慣了北方的寒冷天氣,可大寧比京城更冷,平日取暖用黑煤多過用白炭,被那種煙火氣天天熏著。這會兒又在風地里站了好一會兒,他雖然穿得極其厚實,卻也有些受不住。只這會兒他也顧不上冷了,又不能使勁跺腳,只能攏著雙手皺起了眉頭。

  “既然是被人有意動過手腳,徹查吧,皇上昨日不是也動了肝火嗎?”

  “旗桿斷折的消息必然會飛速傳遍大寧全城,要緊的是有人趁機散布什么消息。須知朵顏三衛的大首領如今都還在城中尚未起行,須提防有人想要借他們之力做文章。”

  杜楨剛剛來之前特意往朵顏三衛的營地轉了一圈,此時一開口就點醒了這一條,旋即又說道:“三衛此次為表恭順,都沒有帶多少人入城,大寧城中加在一塊也就五百人而已,但城外總會有大軍接應。倘若這真是有意,接下來極可能便是他們那一頭。對了,昨天到今天都一天過去了,還沒有結果?”

  張輔剛剛既然這么問,心里就自然是已經有了判斷,此時見金幼孜也沖著自己露出了征詢之色,他便搖了搖頭,合攏雙手想了想,又開口說:“這旗桿周圍都是有人巡視的,白天巡視的那幾個軍士賭咒發誓似的說絕對沒人靠近過,前天晚上又下過雪,暫時還沒什么進展。這樣,二位大學士去見皇上,我和陽武侯領親衛繼續巡視。然后去見朵顏三衛的大首領。此次隨行的都是忠心耿耿的驍勇之士,只要鎮壓住了大局,一小撮人翻不起多大風浪來!”

  昔日寧王朱權鎮守大寧時,這里曾經是大明和兀良哈三衛邊境交易的重鎮。每年互市的時候,來自朵顏三衛的馬匹牛羊以及其余各種氈毛特產堆積如山,換回各種急需的貨物。由于朱權治邊也算是頗有方略,那時候的大寧自然是頗為富庶。如今陽武侯薛祿在此鎮守,大寧之前又并未開互市,這兒自然是一等一的苦地方,所以他早就起了調回去的心思。

  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皇帝臨走的時候,出了這么一檔事!

  落后張輔幾步縱馬而行,巡視了幾處地方,從一處營房出來的時候,他忽然一抖韁繩加快兩步追上了張輔,開口問道:“英國公,我在這兒鎮守好幾年了,底下的將士雖不能說如臂使指,但也頗明白一些,畢竟都是想過太平日子的。這次會不會只是個巧合?那旗桿也用好幾年了,未必就一定是人動手腳吧。興許是那查驗的人想太多瞧錯了?再說了,皇上就要回京,突然滿城戒嚴,只怕更容易讓人心里嘀咕。”

  張輔一下子勒住了馬,轉頭看了薛祿一眼,見他一本正經,知道這位素來直爽,并不是心機深沉之輩,頓時沉吟了起來。思慮良久,他才搖了搖頭說:“我已經讓一個家將瞧過,他家里做過木匠,也說是有人動手腳。杜學士說得對,不論是否有巧合,這一根高高的旗桿倒了總是瞞不了人,萬一有人煽動兀良哈三衛或者是城中其他軍隊,那才是最要緊的。”

  聽到這話,薛祿不禁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從大寧回京,至少得半個月,這半個月中不少日子都是露宿野外,其中前頭幾天都是在會州寬河一帶,緊挨著蒙古,若是軍中稍有不穩,就會出大亂子!既然如此,兀良哈三衛那邊拜托英國公,大寧三衛我去整飭!寧可晚幾天上路,總比在路上出亂子好!”

  看到薛祿一點頭便招呼了親衛往另一個方向去了,張輔引馬而立,臉上表情頗有些肅重。晚出發幾天。他便趕不上臘月二十五的父親忌日,但孝不孝的不在這些上頭,為了朝堂大事,父親在天有靈也不會怪罪。可是,他怎么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可思來想去,張輔把能想到的那些方面全都想了個周全,最后躍上腦海的只有兩個字——京師。原本是定在兩日后出發回京,若是這么一拖延,五六日七八日都是說不好的事。可是,京中有皇太后坐鎮,文有楊士奇楊溥,武有朱勇等勛貴,張越也留著,會出什么事?

  趕到兀良哈三衛首領的住處,他就聽到里頭傳來了一陣歡聲笑語。使人通報進去,那邊三位大首領就齊刷刷地一起迎了出去。彼此廝見之后,朵顏衛首領哈剌哈孫便笑道:“英國公來得正好,我們正在按照中原的習俗過臘八節呢,你也來喝一碗佛粥?”

  臘八節?今天是臘八?

  張輔先是一愣,倒是沒往心里去,而是若有所思地瞧了哈剌哈孫一會。早知道這位和元朝某位名相同名的朵顏衛大首領仰慕天朝,只不過連漢人的節日都過,還拉上其他兩個大首領。這就有些奇怪了。只不過,他也不介意和這三人熱鬧熱鬧,點點頭便隨他們入了屋子。

  京師,東安門。

  午門直通承天門大明門以及前頭的棋盤街四牌樓廣場,西安門內乃是西苑,平日太監采買等等多從這兒進出,而東安門因直通十王府,自從永樂十八年建成之后,多半就是親藩公主進出——自然,還得加上陳留郡主朱寧這個特例。既都是有親親之情的宗室,這兒值守的禁衛等等自然是格外小心翼翼。畢竟能到這兒來的全都是惹不起的主兒。

  這會兒,面對那輛停在東安門前的象輅大車,幾個禁衛是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急得滿頭大汗。原因很簡單,車只有一輛,人卻有三位,分別是鄭王、越王和襄王。這三位同坐著鄭王的那輛象輅過來,守門的禁衛瞧見人下車時就全都呆住了。

  這其中,鄭王是皇帝同父異母的二弟,因為年長,平素頗受信賴,越王襄王是皇帝同父同母的嫡親弟弟。最年長的鄭王已經有二十三歲,最年輕的襄王也有二十一歲,平日都只是奉宣召入宮,并不會把宮中當自家后花園那般沒事來串門子。所以,今天他們特意前來,在門前等就撂下了明話,昨夜京中徹夜不寧,他們此來只是為了謁見皇太后,順帶探望皇太子。

  禁衛見三人并無硬闖的意思,自是立即派人去宮里報信,只這一來一去未免長久,這又是大冷天,三位金尊玉貴的親王在東安門前等著等著就漸漸不耐煩了。就在越王沒好氣地使勁一跺腳,一甩袖子發怒說總不該攔著自己盡孝道的時候,東安門里總算有一行人疾步出來。

  “都是底下人不懂事,竟然在這大冷天讓三位殿下等在這里!”

  瞧見聯袂出來的是范弘金英和陸豐,鄭王不禁挑了挑眉,仍是把已經冷得發僵的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里,隨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喲,是什么風把你們司禮監這三位全都吹來了?咱們仨不過是無權無勢的親藩,想要探望一下母后和太子侄兒,都會被人攔在外頭。怎么,這是要攔著我們不讓進去?”

  鄭王這一開口,越王便跟著嘿嘿冷笑了一聲:“二哥說的是,平常的時候咱們深居簡出,這當口進宮。只怕三位公公都嫌咱們麻煩呢!”

  見兩位兄長一個冷嘲一個熱諷,對面三個司禮監大佬行過禮后就尷尬得滿臉通紅,襄王不得不輕輕咳嗽了一聲:“可是母后說了什么?”

  范弘金英陸豐三個人里頭,前兩個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此時臉上不會露出什么端倪,心里卻都在想著讓對方答話。而陸豐是正巧急著出宮去辦事,不過和他們同路就吃了這么一頓排揎,自然是心里很不痛快,但兩個比自己高一級的上司頂在前頭,他索性裝了啞巴。于是,三人你眼望我眼,竟是一下子僵在了那里。這下子,越王頓時火了。

  “怎么,還打算撂著咱們在這等?”

  瞧見這一情景,陸豐忙露出了一個笑臉:“這是哪兒的話,范公公和金公公有幾個膽子,敢撂著三位殿下在這兒干等?小的還有事情得即刻趕去東廠,又要去五府和六部衙門和幾位大人打擂臺,二位公公既然都來了,自然是要陪著三位殿下的。”

  笑呵呵向三位親王又行了禮,見越王不耐煩地沖自己揮了揮手,他便帶著兩個東廠的管事宦官上了馬,一甩鞭子就揚長而去。等到進了東廠胡同,他這才陰陰地一笑。陪著這三個說又說不得攔又攔不得的主,讓那兩個八面玲瓏的司禮監太監去頭痛吧,要是能因此犯什么錯,這邊焦頭爛額的他也能松一口氣。

  “干爹…”

  “別他娘的哭喪著臉,究竟查得怎么樣了?那田莊上這么多人,一體拿回來審了半天,難道還一個都審不出來?”

  “那些人熬不住,就差沒把郭聰屁大的小事全都招了,可就是沒線索。不過也查到田莊上莫名其妙有兩個人失蹤,如今已經發下令去追查,但一時半會…”

  啪——

  隨著這響亮的一聲,滿心焦躁的陸豐這才收回了巴掌,又惡狠狠地看著留在外東廠管事的那個中年太監臉上鮮紅的巴掌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咱家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總而言之,下死力查!東廠和錦衣衛那么多人手眼線,這次的消息要不是人家漏出來,真的出了大事是你擔還是誰擔?老沐!”

  一招手把沐寧叫了過來,他又吩咐道:“你這個掌刑千戶這回給我仔細盯著,以往辦案子是三日一限,如今是一日一限,要是一天找不到什么要緊的線索,從上到下,二十杖!眼下挨棍子,總比太后皇上震怒下來要殺頭的強!”

  沐寧雖不是陸豐親手提拔起來的,卻是最初投靠的親信,信賴尤在幾個內官之上,于是雖然聽了這話,一應人等不是面如土色就是耷拉著腦袋,但誰都不敢吭聲再反抗一句,就連起初挨巴掌的某干兒子也不在話下。而看到沐寧滿口答應,陸豐也不耐煩在這衙門里頭多呆,又挑了幾個精干人跟著便往胡同另一頭走了。

  從安定門大街飛馳而過的時候,他特意隔著那條巷子往東安門前張望了一下,見那邊只停著象輅不見人,便知道那三位千歲爺必定是已經進了宮,心里少不得嗤笑了一聲,隨即就徑直來到了兵部。

  因東廠的眼線把昨天范弘到這里尋人時只在前廳等著不進儀門的事情報了他,陸豐雖恨范弘只知道做這些表面文章,但究竟不肯落人話柄,于是也讓人進去通報,自己只在前廳等候。于是,下頭皂隸湊趣地送上一碗臘八粥,在這會兒的他看來自是比什么都強。當張越進來的時候,他正頭也不抬,一口氣把那個大碗喝得見了底。

  “總算緩過神來了,還是你這兵部衙門的人最有眼色,也最會過日子!”

  放下碗,陸豐見張越把那皂隸遣退了,就站起身來袖著手說道,“張大人,咱家今天過來是謝你的,要不是你的人多長一個心眼,這回就要出大紕漏了。為著這一點,東廠和錦衣衛上下這么多人,連帶咱家也必然會永生永世記著你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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