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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貴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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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禮中有七出之條,無子高居其首。雖說如今這世道真的以無子休妻的只在少數,但對于女人而言,這膝下沒有一兒半女總是天大的憾事。縱使妾侍有兒女養在自己膝下,可那畢竟和親生的不同。王夫人已到中年,對于兒女上頭早已經不再有幻想。所以,當聽到那大夫的那句話,她的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第二反應方才是難以掩飾的狂喜。

  顧氏此時和三個媳婦都在旁邊的帷帳之后,聞聽此言她也是大喜。她年紀大了,不比三個媳婦要避嫌,此時忙讓靈犀扶著出去,又對那大夫問了好一陣子,確定真是喜脈絕非誤診,她頓時雙掌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碧落和惜玉也終于從極度的歡喜中回過神,忙也從里頭出來,打發人準備上等的賞封,又讓兩個老媽媽引那大夫出去寫調養的方子。

  “嫂子,真是大喜!”

  “嫂子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一定得好好將養!”

  “我就說嫂子積德行善,待下頭向來是最寬和的,如今果然是好人有好報!”

  一見那大夫走了,馮氏東方氏和孫氏忙紛紛出來道喜,惜玉碧落也跟著說了好些湊趣的吉祥話。王夫人心中有悲有喜,悲的是自己并非不能生,這許多年卻一直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喜的是這有生之年老天終究開眼,她也能對得起丈夫。

  于是,當看到顧氏在床頭坐下,笑著握住了她的手,她也不知道哪里來得沖動。竟是一把攬住了顧氏的脖子失聲痛哭,哪里還有平日雍容華貴處變不驚的貴夫人模樣。

  張越此時卻在西城牌樓巷自己地那座小宅院里。

  昨日他知道自己和父親雙雙得中,事后少不得又追問父親萬世節和方銳是否在榜上。前者乃是他的至交好友,后者雖是不甚親近的遠親,但畢竟同住英國公府。得知萬世節同樣高中,方銳卻遺憾落榜,他本想去看看那個精明的青年。但思量再三還是沒去。

  人家失意的時候,他一個得意人巴巴兒跑了去,這不是往人家傷口上撒鹽么?

  張輔送的這座小宅院相比堂堂英國公府而言確實是小,但放在外邊卻已經是中等人家方才置辦得起的三進院子。進了大門就是影壁和屏門,過了屏門是外院。貼院墻處則是仆役所住地倒座房。二門之內是整整齊齊的東西廂房和正房耳房,屋子統共有十多間,一共是租給了六位舉子。萬世節一人獨占東廂房,張越還派給他一個書童伺候,住著倒也逍遙。

  如今會試已畢,這滿院子住的六人之中大多數都是黯然落榜,所以張越來找萬世節的時候,卻看到幾處都在打點行裝。科舉這條路原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他和其他人也就是房東和房客的關系,連租子都是高泉代收,和這些人壓根不熟悉,所以自然不會矯情地和那些唉聲嘆氣地家伙去套近乎,徑直就進了東廂房。

  “如今的進士不比唐時金貴,卻比宋朝每科一千多人要節制些。咱們這戊戌科好幾百人,除了一甲和二甲拔尖的通過館選能進翰林院。其他的也多半是分派到各家州縣去。”

  “萬大哥說的是,如今天下雖然承平,可北征南討耗費錢糧無數,縱使是外放做知縣只怕也是難為。說句沒出息的話,若不是我家里頭從小逼著我科舉。我才懶得費那工夫。京城雖大,居家不易,這北京如今還不是京城,這小小兩間房居然就這么貴,萬兄你還真是大手筆,居然能獨占這東廂房!”

  “呃…你那兩間屋子花了多少錢?”

  “多少?加上伙食開銷,至少折銀五十兩,合鈔五百貫都不止!好在中了貢士相當于中了進士,回鄉后不必聽爹娘嘮叨。不過話說回來,這兒的房東雖說黑心。隔壁那幾處還有更黑心的。小小一處獨院要價百兩,還不包伙食。他怎么不去搶!”

  張越不想自己居然被人罵成黑心房東,這一只腳邁進門檻,另一只腳卻留在門外頭好一會。扭頭看見連生連虎兩個想笑卻又不敢,他回過頭狠狠瞪了兩人一眼,這才提高嗓門咳嗽了一聲,又高聲叫道:“萬兄可在?”

  話音剛落,里間那簾子就一動,旋即探出了一個腦袋,恰是萬世節。他一看見張越便眼睛一亮,不一會兒整個人也就掀簾迎了出來,笑呵呵地說:“我就估摸著你該來了!昨兒個報喜地上你家里去,你家可是熱熱鬧鬧慶賀了好一陣子?我還以為本科就屬你年紀最小,卻不想這回有人搶去了你的風頭!若是不出意外,這一科得有一個剛剛十五歲的進士!來來來,夏小弟出來!”

  萬世節說話的時候,剛剛和他閑聊的另外一個人也走了出來。他約摸十五六歲,穿著藍色鑲黑邊袍子,形容卻是樸素,容貌雖算不上英俊,但那黑亮黑亮的小眼睛搭配上五官,卻予人一種靈動的感覺。覷了張越一會兒,又聽到萬世節這么一番話,他就笑了起來。

  “你肯定就是萬大哥口中地張元節。我姓夏名吉,尚無表字。聽萬大哥說,你只比我大半歲?”

  張越剛剛聽那清亮的聲音還沒注意,這會兒真真切切地聽到對方比自己還小,他這一驚登時非同小可。須知那些什么私訂終生后花園,金榜題名迎娶時都是民間傳奇,這真實的科考往往都得考到他父親那年紀方才能考中,歷朝歷代的年輕進士都很少。他自己占著名師名門好運氣的光,這一位卻絕對是真真正正地神童。

  萬世節引薦了雙方之后,卻閉口不提張越就是剛剛夏吉口中的黑心房東,而是引著他到房中坐下。三人笑談了一回貢院中事,緊跟著又討論起了殿試時會出什么樣的題目。到最后提起名次地時候。年紀最小的夏吉卻咧嘴一笑,一幅滿不在乎的模樣。

  “說實話,我這回來考原本不抱多大希望,壓根就沒想到能中。一甲二甲我是不奢望,能夠在三甲掛個末尾我就知足了。再說了,狀元雖然金貴,但歷朝歷代能當到高官的也未必一定是狀元。這臨場發揮總有個起落。就是再大的才子也不敢打包票能中進士,更別提狀元了。我看萬大哥你沒準能上榜首,我和元節年紀太小,這文章總會欠缺一點火候。”

  “夏小弟你就別寒磣我了!”

  萬世節沒想到這夏吉即使在初次認得的陌生人面前也比自己更能說,于是只能舉手敗退。又閑聊一會。眼看張越在一旁聽話多說話少,他趕緊找借口把人打發了走,這才吁了一口氣,旋即卻又盯著張越死瞧了一回,最后低聲問了一句話。

  “我昨兒個看榜之后就去拜訪了小楊學士,隨便閑聊了夏吉的事,你知道小楊學士說了什么?”

  見張越滿臉莫名,他便嘿嘿笑道:“你這秀才舉人進士統共加在一起只用了四年。在別人看來猶如怪胎,這若是沒有一個更怪胎地人在前頭擋著,因為你那家世,你非得被人噴死不可!不過,雖然不知道是人家用心良苦還是正好趕巧,但夏吉這一次倘若沒有你,興許還考不上。就是將來也未必一定能考個進士出來。從這點來說,你可算得上是他地福星了。”

  盡管萬世節沒有明著轉述楊榮的話,但這后頭一番解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張越心中自是明鏡似地透亮。想到太祖皇帝朱元璋當年居然因為科考中脫穎而出的進士太年輕而罷科舉,他自然明白年輕進士地優勢和劣勢。

  年輕便耗得起時光。但年輕也同樣意味著閱歷淺薄,這老百姓是相信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官員,還是會相信一個嘴邊沒毛辦事不牢的少年?

  萬世節眼見打動了張越,于是又干咳了一聲:“另外一樁,是我剛剛接到南京大楊學士送來的信。他說如今杜學士已經外放為布政使,他又要輔佐太子,你雖是英國公堂侄,有英國公提點,但在京城為官一不留神就要出錯,不若到地方上磨練磨練。你年少得志。最好的地方就是杜學士所在的山東。這離北京又近,又能相互照應。”

  帶著這樣一番提點。張越這天回到英國公府的時候便沒有多少喜色,反而有些心事重重。他若是不做官,這輩子也不會餓死窮死,更不用勞心勞力,但時下的大明看起來正處于盛世,要說弊端卻是掰著手指頭都說不完從不斷貶值地寶鈔到打不完的倭寇,從征不完的徭役到逼死人的重稅,甚至還有之后的海禁…總之,那些都是日后的禍患。

  人貴有自知之明,他自然不是那等驚才絕艷的人物。只他既然到了這世上,將來總會留下子女,自然絕不想子孫后代有朝一日做人家地奴才。于是,他的心里便響起了一個愈發響亮的聲音,而那個一直都想不起來的名字亦終于有了眉目。

  “…去山東…那兒不會真有…若是真鬧騰起來就麻煩了!”

  “越少爺!”

  正喃喃自語的張越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一驚,抬頭見是外管家榮善,這才釋然,連忙掩飾道:“榮管家找我有什么事么?”

  “沒什么大事,只是有幾條喜訊要報少爺知曉。這頭一條,今兒個大夫診治,說是夫人有喜了;這第二條,超少爺地婚書已經定了,再過些時日便是納采納吉;至于這第三條…”榮善笑吟吟地雙手遞上了一張單子,待張越接過之后便解釋道:“打從今兒個一早,上門送賀禮的就不曾止歇過。不但有保定侯家等功臣世家,還有小楊學士和杜家,就連安陽王也打發人送來了文房四寶恭賀。越少爺今次可是好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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