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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溫潤如玉,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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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接手這個大累贅,孫翰心中當然高興。他雖然是蔭監生,但卻秉承了祖父的直爽個性,竟是沒怎么看出對方這群人的破綻,反而是一面笑呵呵地和張越說起了話,一面死命揉自己發僵的胳膊,口中卻是說起了繩愆廳中的幾樁舊事,然后又告誡了一番。

  “有道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這繩愆廳中一共有皂隸六個人,那一手活計卻不比衙門里頭的差役和錦衣衛差到哪里去。平日里他們的身份最為低下,可一旦行刑,若是不能打點好他們,那就有的是苦頭吃了。就說今天你扶了這個家伙回宿舍,那便是削了他們的面子,若你是那等沒根沒底的人,以后要是犯了事撞在他們手里,這五小板就夠你受的了!”

  這話雖說是對張越說的,但那少年卻也聽得仔細,到最后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竟是忽然插嘴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難道這國子監便容這些胥吏無法無天?”

  房陵這時候聽得臉色都發白了,趁旁邊的人少了,而且都散在四周顧不上他的當口,他連忙殺豬抹脖子似的朝兩個友人做手勢。奈何孫翰正好側對著他,壓根沒看見他的暗示,而張越雖然看見了,卻只是瞥了一眼就別轉了頭。一時間,他幾乎憋出了滿腦門冷汗。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碰上小人哪里還能講道理?”

  張越見孫翰開口欲答,連忙搶在了前頭,望著那兩個大漢架著那挨打的監生幾乎已經走得快看不見了,他方才背轉身來,對那少年頷首微笑。

  “不過,這國子監中固然是讀書做學問,但卻不可不學做人。這監生今日的竹篦挨得固然冤枉,但人家到時候大可說是照章辦事,如何懲治?再者,今日這苦頭何嘗不是他平日恃才傲物太過清高?今天這監生得罪的只是主簿皂隸,于是小小受了一些磨折,倘若日后做官也是看不起同僚下屬,一味只是自己逞能,到頭來興許就跌得更重。說起來,狂傲也得真有狂傲的資本才行,并非人人都是李太白那樣的驚才絕艷人物。”

  那少年起初還聽得眉頭微皺,待到后來卻不覺連連點頭,待張越說完不禁撫掌贊道:“說得好,說得好!我就最討厭那種恃才傲物的文人,不堪和圣賢比肩,說話的口氣卻足可相比圣賢,仿佛你不敬他們就是不敬圣賢似的,眼里容不下其他人物,還往往在背后道別個人的短處!今天這監生若是以后能有所收斂,這頓板子倒真的沒有白挨!”

  說到興起,他便舉步來到張越跟前,上上下下端詳了好一陣子,因笑道:“聽你同伴的口氣,你似乎是預備進國子監的,你也是功臣之后么?”

  張越原本也是替那挨打的監生打抱不平的,可剛剛忽然心有所感,恰恰道出了另一番話——自從來到這個時空后,面對的是以前從未想過的復雜家庭和復雜人際關系,他本就不多的棱角更是被磨平了好些,只在內心深處隱藏著一絲銳氣——這番道理原是杜楨教導他的,他這位老師是冷面人,卻不希望他也成為冷面人,于是閑時沒少敲打他,還送了他一句箴言。

  為官之道,溫潤如玉;為人之道,滴水不漏。

  此時,見那少年對他好了奇,他也不想隱瞞什么,索性直截了當地說:“說來要讓世兄笑話了。若是大言不慚,我也能說自己是功臣之后,畢竟我是英國公的堂侄。但若是每個功臣都這么算上家里的親戚,只怕那功臣之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其實最沒意思。不過,生在我們這樣的家里,要說什么完全不靠門蔭余庇,那也不過是自欺欺人。剛剛孫兄說我要進國子監,說實話,我寧可明年去參加河南鄉試,倘若不成再來這國子監。”

  那少年聽了英國公三字,面上頓時露出了一絲訝色,及至張越這么解釋一番,他反倒笑了,頗覺得今天認識了一個直爽人——不像某些人那般自矜家門,卻也不像某些人那般諱莫如深;不像某些人那樣豪言壯語誓言必中,也不像某些人那般扭扭捏捏說絕不受家族蔭庇。

  這讀書人他從小到大見得多了,有學問高深卻做人死板的,有說話風趣靈活應變的,有恃才傲物瞧不起別人的,有道貌岸然背地里卻小動作不斷的…就是他的那些同齡人,也總是戴著一層根本瞞不住聰明人的面具,喜歡在他面前賣弄某些小聰明。

  于是,他竟少有地斂去了原先的淡淡微笑,取而代之的則是笑容滿面:“今日相見便是有緣,你姓張自是無疑,卻不知你名諱為何?”

  “我單名一個越字。”對于這少年絕口不提自己的名姓,張越心中更是斷定自己猜測無誤。因此,他緊跟著又神情輕松地一攤手道,“我的幾位師長說越有盈之意,水滿則溢未免不美,所以贈我表字元節,世兄直呼我元節便是。”

  “元節…倒是好字。”

  若是這話出自其他少年,免不了有些老氣橫秋,但這少年品評的時候卻是神態自然。這時候,即使是一旁最初摸不著頭腦的孫翰也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同時終于看到了房陵那焦急的眼神,少不得在心里頭琢磨了起來。他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這細細一思量很快覺察出了某種端倪,臉上便露出了一絲凜然和恭敬來,也學著房陵給張越打起了眼色。

  然而,甭管那邊兩個如何想盡辦法,他們看到的卻是張越仿佛恍然未覺地繼續和那少年談笑風生談天說地,大有相見恨晚的勢頭。

  當孫翰聽到張越連當初在開封城的某些趣事也拿出來說道,發覺張越完全沒有一點顧忌的時候,他無可奈何地放棄了使眼色的沖動——這當口,他的眼睛也已經眨得酸痛不堪,而且四周的那些護衛大漢都已經向他投來了極度不善的眼神,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瞧著張越挺聰明的,怎么會那么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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