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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殺猴駭雞

第202章殺猴駭雞第202章殺猴駭雞  “如果你一定要這樣問,那么我可以回答你,就憑我是縣委常委、鎮黨委書記怎么,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

  周南的這句話是如此的輕描淡寫,如此的高高在上,雖然不帶什么煙火氣,但字里行間卻充斥著無形的上位者氣息。

  正如周南所言,不管孫文革承認或者不承認、服氣或者不服氣,周南都在這里——都是縣委常委、鎮委書記,無論是行政級別還是政治地位,都遠遠超于他,都是他的頂頭上司。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領導是領導,權力代表一切,不服氣能有什么用?

  本來孫文革以為,憑自己在寧山鎮苦心經營多年的根基,以及有他背后的靠山縣長孫福利在,周南這種年紀輕輕的外來戶只有“屈服低頭”的份,遲早會成為任由他操控的權力道具和政治傀儡。

  他的這種心態不能算是錯的,但一定是狂妄的。

  他沒有想到的是,周南不是一般的年輕干部,不是可以任由他揉捏當初橡皮泥,更不是扶不起來的劉阿斗,而是一塊硬骨頭。憑他一個小小的孫文革,根本沒有吃下周南的胃口。

  可等后來孫文革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后悔也已經遲了,他已經跟周南鬧僵,幾成死敵,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孫文革漲紅了臉,惱羞成怒地陰沉道,“周書記真是好大的派頭我知道你是縣委常委、鎮委書記,但那又如何?這寧山鎮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寧山鎮,我這個鎮長也是一級政府領導,用用鎮上的車還不行?還需要向你周書記三請示兩匯報?”

  “這里是寧山鎮,不是省委機關。我奉勸周書記還是心態放平和一些,擺官威耍派頭的那一套,適合機關,不適合咱們基層。趕緊收起你這一套,這里不吃這一套”

  孫文革當著黨政辦張志軍等人的面被周南“訓斥”了一番,感覺大大下不來面子;同時也非常憤怒,就憑你一個屁事不懂的年輕干部,有什么資格在老子面前吆五喝六的?

  張志軍等人噤若寒蟬地站在一側,低頭順眼地,屁都不敢放一個,生怕會因此引起兩人的“反彈”,從而成為兩人怒火宣泄的犧牲品和出氣筒。

  黨政辦這些人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周書記,竟然是如此強勢,說起話來字字機鋒,一點面子也不給孫文革留。在他們的印象當中,這還是孫文革頭一次在鎮里吃“掛面”。

  同時,鎮上的兩個黨政主官如此當面鑼對面鼓地唱起了對臺戲,意味著矛盾的公開化,也意味著年輕的鎮委書記開始立威了。

  今天這一番“當面交鋒”,其實某種意義上說,又何嘗不是表演給他們這些人看的呢?

  人都是殺雞駭猴,可新來的周書記卻分明是在殺猴駭雞啊…正下手去,毫無猶豫地捏住了孫文革這只霸王猴的咽喉——

  “我的哪一套?這里又是哪一套?嗯?你倒是說說看”周南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寧山鎮雖小雖窮,但大小也是一級黨委政府,黨政機關就應該有黨政機關的樣子…領導要以身作則,更要帶頭遵守黨紀國法。下級服從上級,個人服從組織…作為黨員干部,起碼的組織原則你不懂嗎?”

  “我看鎮上就有一種歪風邪氣,很不正當正如你剛才所言,這里是基層政府,不是哪個人的天下,不能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就不信這個邪,我非要把這股歪風給糾正過來不可”

  說到這里,周南冷冷一笑,“我是一把手,也是班長,既然組織上把我放在這個位置上,那么,我就要對全鎮的工作負責,對全鎮的干部群眾負責”

  “從今天開始,包括我在內,也包括孫鎮長在內的所有鎮領導——從今往后,鎮上任何領導用車,都要從黨政辦填寫派車單,沒有正當公務,任何人都不許公車私用”

  “張志軍,你記住,今后沒有我和你的雙重簽字,鎮上的車不許開出鎮政府大院半步一會召開黨委會,你通知其他領導去我辦公室開會。”

  張志軍心頭一顫,趕緊上前一步低低道,“好的,周書記,我知道了,我馬上就下通知。”

  周南拂袖而去,孫文革羞怒地站在那里,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十分鐘以后。

  所有的鎮黨委政府班子成員都聚集在周南的辦公室里,唯獨沒有孫文革的蹤跡。旁聽作會議記錄的張志軍心頭忐忑不安,不住地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南的臉色。

  周南沉著臉坐在辦公桌后面,環視眾人,淡淡道,“張志軍,孫鎮長呢?你去叫叫他,過來開會”

  張志軍大為尷尬,站起身來低低道,“周書記,孫鎮長剛才我看離開政府大院了…”

  “走了?”周南冷冷一笑,“那就不管他。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好了,同志們,我們現在開會。”

  邱剛和馬忠零暗暗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眼神,新來的周南越強勢、能量越大,他們就越高興,因為他們恨不能周南將孫文革徹底打壓下去;而對于副鎮長陳江宇和李彭來說,周南在跟孫文革的“碰撞”中占據了上風,這已經隱隱昭示著寧山鎮的孫文革時代已經徹底成為過去。

  兩人雖然一直是孫文革的鐵桿心腹,但面對新的形勢,作為基層干部,他們也只能見風使舵改換門庭。

  李彭向陳江宇投過會心的一瞥,兩人目光交匯間,都從對方眼眸中讀到了“拋棄孫文革”的味道,心頭卻是莫名其妙地一松。

  周南這兩天向他們傳遞出了某種暗示的信號,兩人也能看的懂。只是直到現在,兩人才真正下了決心。

  周南擺了擺手道,“我來到鎮上有一段時間了,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召集大家開會,是因為我覺得沒有調研就沒有發言權,所以我最近一直在鎮里考察調研熟悉情況。”

  “經過考察和熟悉情況,我感受頗多,歸納起來有這么…。第一,機關的作風問題非常嚴重。具體體現在,工作效率不高,人浮于事,精神狀態低迷,吃喝玩樂、拉幫結伙的風氣蔓延…下一步,必須要整肅機關工作作風,這個工作,邱書記你要多上上心抓一抓。”

  “我們是基層黨委政府,不是開小作坊的個體戶,更不是流氓地痞,干部就要有干部的樣子,作風必須要轉變,這個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周南說著望向了鎮委副書記邱剛。

  邱剛趕緊恭聲道,“好的,周書記,我負責抓一抓這個事兒。機關上的作風是有些浮夸,該狠狠地剎一剎各種歪風邪氣了”

  周南點點頭,旋即又繼續道。

  “第二,制度不健全,管理不規范。舉個例子來說,機關用車,就應該有嚴格的派車使用管理制度,誰要用車,需要辦公室派車,什么公務用車、費用多少、里程多少,都要有記錄有簽字,怎么能隨隨便便領導一句話就帶車出去?”

  “還有,我雖然沒有認真查下去,但我發現,我們鎮上的財務制度存在很大的問題。報銷審批制度和財務管理制度形同虛設,個別領導左手花錢右手簽字,完了直接從財務拿錢,這怎么能行?”

  “我可是聽說,我們鎮里欠了不少外債…甚至,我還聽說,單單是鎮上干部每年的煙酒吃喝費用就高達十幾萬?”

  周南這話一出口,好幾個鎮上的領導臉都漲紅起來,寧山鎮干部吃吃喝喝在外邊小飯館到處簽單這是明擺著的事實,就是他們這幾個人領的頭,他們想要回避也回避不了。

  好在周南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旋即又擺了擺手淡淡道,“以前怎么樣,我不管;但以后,希望在座的同志們能跟我一起以身作則…同志們,我們是黨員領導干部,我們天天在鎮上群眾的眼皮底下利用公款大吃大喝,不僅丟了我們自己的人,也敗壞了黨和政府的形象。”

  “這個問題很嚴肅,希望大家重視起來。”周南沉聲道,“以后,鎮里可以多投入一點錢,把機關食堂搞得好一些,同志們想要改善一下伙食,完全可以在食堂解決。馬鎮長,下去之后,你跟縣里有關部門對接溝通一下,看看以什么名義給鎮里的干部發放一點午餐補助,畢竟咱們基層的干部工作量大,條件艱苦…當然,我只是一個建議,不知道可行不可行,還要看是不是違反制度…”

  馬忠零笑了笑道,“周書記,應該沒問題。因為我們本身就有交通和午餐補助,只是縣財政緊張,一直讓各鄉鎮自行解決,可鎮上也財力有限,所以就一直沒有到位…”

  給每一個人發補助拿不出錢來,你們這些當干部的到處吃喝就有錢了?周南心里暗暗冷笑了一聲,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那就想辦法解決。”

  “第三,經濟發展和帶領群眾發家致富的問題。寧山縣是貧困縣,咱們寧山鎮也是一個貧困鎮。我大體了解了一下,全鎮上下竟然沒有一點工業基礎,農業發展水平也非常落后,如果不是因為是中心城鎮,縣政府機關駐地,沾了縣里的光,工商業差強人意,我看,我們寧山鎮真可謂是要一窮二白了。”

  “這個樣子是不行的。我們必須要想辦法發展經濟,帶領群眾發家致富。”

  “到底走哪一條路呢?最近我一直在思考在琢磨,希望大家下去之后,也好好反思一下,大家都是鎮里的老同志了,對鎮里的情況比我熟悉…下一次開會,大家每人都要提一個構想出來,我們要最大限度地集思廣益,給寧山鎮找出一條可行的發展出路來。”

  周南主持召開黨委會的時候,孫文革怒氣沖沖地回到了自己家,他老婆趙紅是鎮上農技站的普通干部,聽說孫文革被新來的鎮委書記周南給“弄”了一頓,趙紅也覺得臉上無光,顧不上手頭上的工作,急匆匆跑回家來。

  進了門,見孫文革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抽悶煙,趙紅忍不住譏諷了一句,“你平時不是挺厲害的嘛,怎么這個時候就成縮頭烏龜了?被人家當眾羞辱了一頓,屁都不敢放一個,這就是你孫大鎮長的本事?”

  以前,孫文革在鎮里一手遮天,相應地,他老婆趙紅在鎮里的地位就高,心氣兒十足。可剛才,趙紅卻分明從同事的臉上看出了某種嘲諷和落井下石的味道,不由心里就很是“反差”,看到孫文革,就下意識地嘟囔出來。

  孫文革心里本來就憋了一股子火,正在琢磨著怎么向周南展開反擊,撈回失去的面子來,同時穩固住自己的地位。

  突然被趙紅嚷了兩句,就憤怒地踢了一腳眼前的茶幾,起身怒吼了一聲,“不要臉的臭婆娘,你想死是不是?你也來跟老子落井下石嗎?滾開”

  “你罵誰?你罵誰哩?你在外邊沒本事,倒是有本事回家罵老婆了…”趙紅也不是一個善茬,絲毫不畏懼地就沖了過去,跟孫文革廝打成一團。

  “罵了隔壁的…”孫文革心里頭這個火氣和憋屈啊,奮力將趙紅掀翻在地,然后不顧趙紅的又哭又喊眼淚鼻涕流成一團,跺了跺腳,出門揚長而去。

  夜幕低垂,陽春三月的寧山縣雖然大地回春但天氣還是有些倒春寒。孫文革獨自一人在一家小飯館里喝悶酒,不多時,原鎮上的司機趙亭神色恭謹地走了進來,低低道,“鎮長,您找我?”

  孫文革掃了趙亭一眼,使勁壓下心里的火氣,順嘴安撫了他一句,“小趙,你也別太往心上使,你的工作沒問題,只要我孫文革還當這個鎮長,你就能留在鎮里。你放心,大不了我把你安排到工商所去。”

  “謝謝領導,謝謝鎮長。”趙亭心頭一喜,趕緊走過去替孫文革倒酒。

  孫文革嘆了口氣,借著酒意道,“新來的周書記沖著我來,倒是無意中牽連到了你,算是我對不住你…你放心吧,我孫文革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你跟了我這么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趙亭一陣感動,聲音竟然哽咽了起來,“鎮長,我沒事,就是您…”

  孫文革掃了趙亭一眼,突然冷笑起來,“我沒事。一個愣頭青,折騰不出多大的動靜來在這寧山縣里,想要動我孫文革的人不止他一個,但老子至今還安安穩穩地,就憑他?算個鳥”

  “如果你一定要這樣問,那么我可以回答你,就憑我是縣委常委、鎮黨委書記怎么,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說到這里,孫文革耳邊驟然又回蕩起周南那句高高在上的話,恨恨地咬緊了牙關,手緊緊地攥住酒杯,面目變得極其猙獰可怖。

  “罵了隔壁的,他算個鳥”孫文革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然后擺了擺手壓低聲音道,“小趙,我在這里等著,你去給我把陳江宇和李彭找來,就說我請他們兩個喝酒。”

  “好。我馬上去。”趙亭轉身就走。作為孫文革的心腹,趙亭自然知道孫文革現在是要聚集他的鐵桿下屬,準備研究怎樣向周南展開反擊了。

  周南人生地不熟,孤身一人來寧山鎮工作,怎么可能斗得過孫文革這個有靠山的地頭蛇?這是趙亭的邏輯。

  可不多時,趙亭就灰溜溜地回來了。

  “鎮長,陳鎮長和李鎮長都推脫說家里有事,來不了…”趙亭有些失望地掃了孫文革一眼,輕輕道。

  “放屁這些狗眼看人低的狗東西…無恥之徒…”孫文革一聽勃然大怒,猛然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酒杯飯碟什么的差點沒掀翻在地。

  孫文革站在那里咆哮了起來,店里老板知道他就是鎮長孫文革,也不敢過來相勸,而趙亭則有些郁悶地悶頭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孫文革。

孫文革臉色陰沉著,慢慢地坐了回去。他也不是傻子,此刻他怎么還能不明白,陳江宇和李彭兩人這分明是已經拋棄了他孫文革,而投向周南的懷抱了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在他的渾身上下燃燒著,幾乎要將他的身子燃燒為灰燼。

  孫文革冷笑著跌跌撞撞地走出小飯館,沖進了沉沉的夜幕中,而趙亭這個死心塌地的跟班,也只好郁悶地追了上去。

  誰都沒有想到,孫文革第二天一早竟然若無其事地過來上班了。神色平靜,架子端著,腳步四平八穩,一如過去。

  只是等他大模大樣地拐上樓梯進了辦公室,幾個普通干部這才湊在一起,小聲議論了起來。

  宋曉琳提著拖把,剛從周南的辦公室給周南收拾衛生出來,突然仰臉見到孫文革,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招呼了一聲,“孫鎮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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