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楓再次醒來時,見屋內一片昏暗,只有離床不遠的桌上亮著一盞燭火,忽明忽暗,床邊正趴著一人,看其身形應該是郭婞茹,也不知道她在這里待多久了。
楊云楓印象中自己昏迷前是與李林甫在一起,如今已經不見了李林甫的身影,看這天色想必已經是深夜了吧,楊云楓連忙將自己身上的被子拿起蓋到郭婞茹的身上,自己則是起身穿好衣服,坐到一旁的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房間內格外的安靜,楊云楓這時突然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恢復了氣力,微微一笑,看著自己的雙手,隨即喝了一口茶,這才想起李林甫與自己說的話,宗露已經為自己生下一個兒子了?那時候自己剛醒,腦子還格外的迷糊,至今想來就好像是做夢一樣,此刻甚至懷疑李林甫有沒有來過。
醒來后喉嚨格外的干燥,楊云楓一連喝了幾杯水,卻見趴在床邊的郭婞茹給吵醒了,郭婞茹睜開惺忪的雙眼,看著床上已經沒了楊云楓的蹤跡,嚇了一條,轉頭見楊云楓正坐在桌前冥想,這才放心下來,緩緩走到楊云楓的身邊坐下道:“公子,你醒了?”
楊云楓這才清醒過來,看著郭婞茹,連忙問道:“婞茹,露兒是不是為我生了一個男嬰?”
郭婞茹連忙握住楊云楓的手,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嗯,我也昨日剛剛收到長安的來信,露兒姐姐的確生了一個男孩!”
楊云楓聽郭婞茹這么一說,立刻緊緊握住郭婞茹的手,興奮地道:“真的么?那李林甫沒有騙我了?今日我醒來的時候,你怎么沒有告訴我?”
郭婞茹聞言皺眉道:“公子今日醒來過么?”隨即“哦”了一聲,道:“公子,你以為你那日醒來是今日么?李大人來那天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你那次昏倒后,又足足睡了三天了!”
楊云楓聞言心下一凜,詫異道:“我又睡了三天了么?”想著立刻又問道:“對了,穎兒呢?那日我聽你說穎兒去長安找御醫了,至今還沒回來么?”
郭婞茹搖了搖頭道:“好像長安那邊又發生了什么事,一時我也說不清楚,不過公主說他不日便回來,公子放心好了!”
楊云楓聞言喃喃道:“長安發生了事么?”心下不禁開始擔心起李穎的安危來,隨即又想到了新羅的事,立刻問郭婞茹道:“新羅的事怎么樣了?陳梓杰與史思明那邊有沒有消息?”
郭婞茹連忙笑道:“公子放心啦,新羅那邊已經安頓妥當了,陳將軍也派人送來了書信,說這幾日便回遼東,新羅暫時由史將軍掌軍,小美公主也被陳將軍抓住了,本來是要征求公子你的意思的,但是公子你遲遲不醒,所以準備押送會遼東聽候公子你的處置,而趙云龍趙公子也親自去了新羅,好像很是擔心小美公主呢!”
楊云楓聽到這里,微微點了點頭,趙云龍自然不會放心小美公主的,這時卻聽郭婞茹繼續道:“還有,安祿山對契丹的戰事也結束了,契丹人已經被安將軍趕到興安嶺以北了。如今安將軍也住在了興安嶺以南,以防契丹人再回來!這些我也是聽外面的人說的,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待公子痊愈后,去問李大人,他應該比我清楚!”
楊云楓立刻點了點頭,隨即拍了拍郭婞茹的手,看著郭婞茹一臉的憔悴,立刻道:“天色不早了,這些日子辛苦婞茹你了,你早些去休息吧!”
郭婞茹連忙搖了搖頭,道:“我怕一會又暈了,要事我不在,你一個人多危險?還是公子你睡吧,我看著就好!”
楊云楓知道郭婞茹的脾氣,知道自己勸也沒有用,這時拉著郭婞茹走到床邊,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一起,你就不用擔心了!”說著立刻脫去衣服躺在床上,見郭婞茹一臉含羞之狀,連忙一把將郭婞茹拉倒,讓她躺在自己身邊,這才蓋上被子。
郭婞茹也許是真的累了,只是沒一會便沉沉睡去了,依偎在楊云楓的懷中,小鳥依人一般,楊云楓摟著郭婞茹,心中卻想著宗露,想著自己已經出世,卻至今沒見過的兒子,想著也逐漸睡去。
半夜間,楊云楓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剛來大唐的時候,從如何認識衛墨,如何去了洛陽,如何再去長安,如何去蜀中,再如何來遼東,一幕一幕就猶如電影一般在腦海里閃過,不時耳邊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笛子聲,楊云楓驟然睜眼,笛聲依舊,好像就在窗外一般。
楊云楓看了一眼懷中的郭婞茹,依然熟睡如舊,這才緩緩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前,將窗戶輕輕推開,悠揚的低聲隨著夜風吹進窗戶,楊云楓循聲看去,只見不遠處的屋頂上正坐著一道身影,看那身影自己依稀熟悉,連忙將窗戶關上,開門走了出去。
楊云楓聽著這笛聲之中似乎有一些哀怨之聲,一邊聽著一邊走到那屋子下,抬頭看向屋頂,淡淡地道:“夜半笛聲,是否在尋覓知音之人?楊某雖不同音律,也想請閣下下來一敘!”
楊云楓一句話說完,屋頂的低聲戛然而止,只見那人背對著楊云楓,這時緩緩站起身來,站在屋頂良久之后,這才一個躍身跳下,站定在楊云楓的身前,卻依然還是背對著楊云楓。
楊云楓如此近距離看著此人,更覺得熟悉,這時心中一動,立刻喃喃道:“衛小姐?是你么?”
那身影嬌軀一顫,緩緩轉過身來,將手中的弟子插在腰間,看了一眼楊云楓,淡淡地道:“這么久沒見,楊大人清瘦了不少?”果然就是衛墨。
楊云楓不知道衛墨何處學來的笛子,也無心關心這些,他詫異的是衛墨何時來的遼東,為何會半夜一人坐在屋頂吹笛子?不過這些問題還是沒有問出口,這時微微一笑道:“衛小姐也清瘦了許多…”說著輕咳一聲,道:“既然來了,為何不進慶東樓?”
衛墨這時轉過身去,輕聲道:“我只是路過遼東辦事,不會常留,本來今夜就要離去,正好路過慶東樓…”說到這里,再也沒有說下去。
楊云楓心中一動,緩緩走到衛墨的身邊,看著衛墨臉色蒼白,眼神無力,也大致猜到衛墨心中在想什么,這時立刻打了一個哈哈,道:“既然來了,就進來陪我喝杯酒如何?”
衛墨轉身看了楊云楓一眼,什么也沒有說,立刻朝著慶東樓而去,楊云楓微微一笑,立刻跟著衛墨而去,兩人進了今冬樓,楊云楓去酒窖拿了一壇酒出來,與衛墨坐在慶東樓的大堂中,點了兩只蠟燭,接著晃動的燭光,楊云楓給衛墨斟了一碗酒,衛墨接過酒碗一飲而盡,楊云楓立刻又給衛墨斟了一碗。
楊云楓看著衛墨,這時輕聲道:“衛小姐進來可好?”
衛墨這時端起酒碗,看著楊云楓,隨即道:“你說呢?”
楊云楓沒有說話,也端起酒碗,主動與衛墨的碗碰了一下,這才一口將酒喝盡,吐了一口氣后,卻聽衛墨這時淡淡地問道:“聽說你今日病了?還可以喝酒么?”
楊云楓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笑道:“可以立刻就死,但是不可一日無酒!得過且過吧!”
衛墨聞言悶哼一聲道:“如此不愛惜自己,死了也活該!”
楊云楓聞言哈哈一笑道:“衛小姐何時開始關心楊某的死活了?”
衛墨這時將酒碗的酒水飲盡后,立刻站起身來,道:“酒喝完了,我也該走了!”
楊云楓內心極度想要留住衛墨,但是他也知道衛墨的性格,留也沒用,所以楊云楓依然還是坐在原位,徑自喝了一碗酒后,輕聲道:“今日一別,卻不知道何日再見!”
衛墨已經走到了慶東樓的門口,這時停下了腳步,站了良久之后,這才道:“回到長安后小心一點,有人要對你不利!如果你不貪戀官位的話,我勸你就不要回長安了!”說完也不等楊云楓說話,立刻出了慶東樓。
楊云楓看著慶東樓的門口,看著門口那依然還在晃動的簾子,想著衛墨的音容樣貌,想著衛墨臨走前的那句話,長安有人要對自己不利?之前郭婞茹也說長安發生了一些事?究竟是什么事?楊云楓想著突然覺得腦袋一沉,又昏厥了過去。
翌日楊云楓再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郭婞茹正坐在床邊看著自己,一見自己醒來,連忙道:“公子,你昨夜怎么一個人喝酒了,你這身子如何還能喝酒?”
楊云楓坐起身來,摸了摸腦袋,他知道自己昨夜定然不是喝醉酒的緣故,也許還是那鳥甚子的怪病引起的,也不知道這病能不能好了,總是這樣吾好預兆的昏倒也不是辦法啊。
郭婞茹這時端來一碗參茶,對楊云楓道:“快將這碗參茶喝完吧!陳將軍已經在大堂恭候多時了!”
楊云楓聞言立刻一口氣將參茶喝完,連忙起身出了房間,衣服都忘了穿,郭婞茹連忙拿著楊云楓的外衣追了出來,給楊云楓穿好。
楊云楓看著大堂中坐著一人正是陳梓杰,連忙走過去笑道:“陳將軍!”
陳梓杰正在發呆,聽楊云楓這么一叫,連忙站起身來,看向楊云楓,拱手道:“楊大人醒了就好…末將陳梓杰拜見楊大人!”
楊云楓揮了揮手,示意陳梓杰坐下后,這才看了一眼周邊,不見他人,立刻問陳梓杰道:“新羅的事情都辦妥了?”
陳梓杰立刻點頭道:“嗯,新羅王已經接到了金城,如今史將軍正在金城,所有新羅士兵已經盡數解散,或者收編,新羅盡是我大唐的兵力!”
楊云楓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左右,這才問道:“小美公主與趙兄呢?”
陳梓杰這時臉色微微一變,連忙起身對楊云楓拱手道:“小美公主被趙云龍給劫走了…”說著單膝跪地,拱手道:“請大人責罰!”
楊云楓心下一動,沉吟了片刻,原來趙云龍去新羅是要救走小美公主?他是擔心自己會殺小美公主么?想著立刻起身扶起陳梓杰道:“趙兄要救走一人,誰人能攔他?這也怪不得陳將軍!”
楊云楓說到這里微微一嘆,按著陳梓杰坐下后,這才道:“如今新羅之事已經解決,楊某也要回長安了,陳將軍你是否愿意留在遼東?”
陳梓杰聞言連忙拱手道:“大人,如今遼東契丹人與新羅人都已經平定,只怕我大唐日后也沒有什么大戰了,末將想要回蜀中去幫郭元帥戍邊,防止吐蕃人滋事!”
楊云楓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心中在想,是啊,如今遼東的戰事也結束了,這大唐還會有什么戰事?只有西南的吐蕃了,但是一想到史思明在駐守新羅,心中不免還是有點不放心。
楊云楓這時問陳梓杰道:“陳將軍,如果楊某想將軍你留在遼東,幫我駐守遼城,你以為如何?”
陳梓杰聞言皺眉道:“如今遼東戰事已了,再無什么戰事,況且如今遼東的河山已經重歸我大唐,要駐守也應該是助手興安嶺,防止契丹人卷土重來才是,為何要讓末將駐守遼城?莫非還有什么戰事不成?”
楊云楓就是因為安祿山與史思明一個駐守興安嶺,一個駐守新羅,所以才不放心,想要陳梓杰駐守遼城,一旦安祿山與史思明有變,至少不會一下子便波及關內,但是這個問題如何能對陳梓杰說,畢竟此刻安祿山與史思明都是遼東的英雄,哪有人家剛打完勝仗,就立刻叫人防著他們的?
楊云楓想到這里,立刻對陳梓杰道:“陳將軍,楊某總是擔心遼東還會有事,楊某也只相信陳將軍一人,如果陳將軍實在不愿意,也就算了!楊某再找他人就是了!”
陳梓杰聞言眉頭微微一皺,立刻起身拱手道:“既然大人吩咐,末將得令!”
楊云楓又與陳梓杰閑聊了幾句后,卻聽一人笑道:“楊大人已經醒了?真是萬幸啊!”說話之人正是李林甫。
楊云楓抬頭看去,只見李林甫正微笑著向自己走來,陳梓杰這時起身的對楊云楓拱手道:“那么末將先行告退!”說著又對李林甫拱了拱手道:“李大人!”
李林甫看著陳梓杰笑道:“聽聞這次新羅一役全是陳將軍的功勞,果然是后生可畏啊!”說著不住地拍著陳梓杰的肩膀。
陳梓杰連道:“李大人謬贊了,一切都是楊大人部署得當,末將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兩位大人慢聊,末將告辭!”說著又拱了拱手,連忙出了慶東樓。
李林甫一邊坐下,一邊看著慶東樓的門口,隨即轉頭對楊云楓笑道:“楊大人能有如此不貪功的屬下,還真是難得!”
楊云楓聞言微微一笑,道:“李大人這個大忙人,竟然也有時間來看楊某,豈不是更難得?卻不知道這次又給楊某帶來什么好消息了?”
李林甫聞言連忙道:“哪敢哪?上次李某只是說了兩個好消息,楊云楓就厥過去了,李某至今還有些后怕,生怕是天妒英才啊!”
楊云楓淡淡一笑,道:“人善天不欺,楊某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倒是李大人你要小心才是!”
李林甫臉色一變,隨即哈哈一笑道:“楊大人能如此說話,說明楊大人也好的差不多了…李某這次來,是想告訴楊大人,李某不日便要回京了,卻不知道楊大人何日回京?是否與李某一起?”
李林甫說到這里,立刻又道:“李某也不過是隨口說說,楊大人這般清高之人?又豈會與李某這些烏合之眾同流合污呢?”
楊云楓微微一笑,道:“真是難得,李大人也有自知之明了!”
李林甫臉色不變,這時站起身來,道:“楊大人若是身子不便長途奔波,有什么話要李某帶回長安的,不妨現在告訴李某!”
楊云楓立刻笑道:“不必了,楊某也準備回京的,李某大人擔心楊某的身子,不如擔心一下自己吧?”
李林甫聞言奇道:“楊云楓何出此言?”
楊云楓這時淡淡一笑,也站起身來,隨即道:“哦,沒什么,楊某只是最近覺得乏力了,回京之后,楊某會向皇上請辭養病,到時候朝廷的重任就要壓在李大人你一人身上了,楊某意思是讓李大人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李林甫聞言面色一動,連忙看著楊云楓道:“楊大人有了歸隱之心?”
楊云楓立刻笑道:“這不正合李大人的心意么?”
李林甫聞言看著楊云楓良久,欲言又止,最后哈哈一笑道:“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楊大人有如此打算,李某也就不再相勸,到時候楊大人雖然不在朝廷為官,也可以約李某出來喝酒飲茶,李某隨時后都樂意奉陪!”
楊云楓拱手道:“多謝李大人美意了,那么你我長安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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