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人肥,滿人危”到“寧贈友邦,不與家奴”,高高在上的滿族權貴,有幾個人從整體的國家和民族利益考慮過!
不把這些騎在大多數人頭上的黃帶子紅帶子們消滅掉,幾百年的滿清殖民統治所造成的民族裂痕,就永遠不可能修復!
聽到旅順和東三省被出賣的這一刻,孫綱確確實實的動了殺機。
“絕不能容此等奸謀實現,”張之洞好容易平靜了下來,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大聲對眾人說道,“我與坤翁在來時曾有一議,本為國家善后之一策,現在情勢緊迫,愿于諸位共議。”
孫綱正在那里琢磨要不要派一幫殺手去把那些滿清王公和殘余親貴全都干掉,聽了張之洞的這句話,他不由得一愣。
對這位和李鴻章齊名的洋務重臣,孫綱一直是很佩服的,他們之間雖然接觸不多,但為了讓國家強盛這一共同的目標,他們在好多問題上都能不自覺的達成一致,并且配合得十分默契。
為了支持孫綱的造船工業(也是為了和翁師傅賭口氣),張之洞不惜耗費巨資引進德國的煉鋼設備對漢陽鋼鐵廠進行擴建,使原來連生產建鐵路用的鐵軌都困難的漢陽鋼鐵廠居然能夠破天荒的生產造船用鋼了,部分解決了孫綱在造船時的原料問題,使得中國的造船工業所用鋼材不再完全依賴進口。從這一點來說,張之洞對孫綱造船事業地支持是極大的。
這位洋務運動的主要推動者對中國近代工業發展做出的貢獻,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是超出李鴻章的(后世的偉大領袖毛澤東就說過,“提起中國民族工業,重工業不能忘記張之洞”)。
孫綱之所以請素未謀面地張之洞也來旅順“共商國是”。也是因為他知道,做為一個憂國憂民的愛國地中國人。他和張之洞之間,應該是很容易就一些事情達成共識的。
雖然說張之洞和李鴻章地關系并不是很好。
“香帥有何倡言。就請示下。”孫綱對張之洞說道,他現在也很想知道張之洞看到國家面臨這種險象環生的局面。會有什么好主意。
張之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劉坤一,兩個老家伙交換了一下眼色,張之洞沉痛地說道,“國家不可一日無主。目前兩宮罹難,無端宵小禍亂國政,又有人以討逆為名,窺覷神器,不惜行賣國之舉,以致生民涂炭,國將不國,我輩豈能坐視神州就此陸沉,陷于萬劫不復之地?當此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否則,任由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則亡無日矣!”
張之洞地話一下子激起了好多人的共鳴,大家紛紛議論了起來,而幾位重臣卻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沒有說什么。
孫綱也聽出來了張之洞的“弦外之音”,他說的這個“非常之法”,是指什么呢?
“可一二王公親貴不惜賣祖宗之地與異邦,以保一己之尊榮,全不以國家民族為念,再奉此等獨夫殘賊為國家之主,恕晚輩不能從命。”孫綱想了想,朗聲說道,
既然張之洞幫他開了個頭,他干脆就把話挑明了得了。
這個腐朽沒落的滿清王朝在他眼里,早就該收拾收拾去世了,現在都這個時候了,再讓他去伺候什么愛新覺羅家族地子孫,門兒都沒有!
他這句話一出口,屋子里立刻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敬茗之言極是。”張之洞看著他,贊許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中國之命運,決不可交由此輩人等之手。”
“愿聞其詳。”李鴻章好象也聽出來了有些不對,他看了看孫綱,又對張之洞說道,
“眼下之勢,莫若效西周共和之故事。”張之洞說道,
張之洞的這句話一出口,屋子里更靜了,孫綱看著有些吃驚的李鴻章,一下子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明白了過來。
他知道張之洞為什么會這么說了。
據一些史書記載,當“庚子國變”之時,“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慈禧帶著光緒倉惶逃往西安,“八國聯軍”在后面追擊,大有將帝后“一勺燴”了的意思。當時任湖廣總督的張之洞出面與諸大臣商議對策,認為北京不保,萬一“兩宮罹難,國家無主”,中央政權面臨崩潰,國家將陷入徹底無序的混亂狀態。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張之洞、劉坤一等群臣合議,到時就共同推舉李鴻章出任中國“總統”以“主持大局”!
中國差一點就驅逐滿清,提前共和了。
現在,歷史的進程已經被孫綱這只小小“蝴蝶”給徹底改變了,“庚子國變”應該是沒戲了,可沒想到今天在旅順,張之洞當著群臣地面,又以這種方式把這個事給提了出來。
看來,歷史還真是有一定地必然性啊。
張之洞的提議,其實和孫綱地“變天”計劃是不謀而合的。
孫綱為什么救出朝廷眾漢臣(一個滿人都沒有)和各國公使,又以李鴻章和這些重臣的名義通電全國,號召南方和內地各省督撫前來“共商國是”,目的就是為了盡可能的團結最多的人,為以后的“變天”做準備。
他借俄國人可能入侵(現在應該是快變成現實了)的理由,讓這些封疆大吏派兵支援北洋,目的是為了一步步控制南方和內地的軍權,不給“軍閥割據”提供機會。
至于“變天”后采取什么樣的政體,可以針對具體的情況,在讓大家公議后,定出一個最佳方案后再做決定。
因為中國畢竟是從幾千年的封建帝制中走過來的,說變就變,只怕會適得其反。
可只要海陸軍權都在自己手里,就不怕有人想翻盤子搞復辟!
現在,張之洞等于幫了他一個忙,提前把這個“敏感”問題給提了出來。
如果能在這個時候把這個問題用適當的方式解決了,對以后他的計劃的開展,將是會有很大的好處的!
“昔周厲王之亂,天下無君,周公、召公共行其政,周之國脈得存,是共和之肇始,”張之洞說道,“今康有為作亂京城,而諸王公妄興兵戈,托身異族,不惜賣祖宗之地以求榮,國家有大亂之兆,京中諸公幸賴敬茗救護,方得保平安,如今國將不保,諸公不趁時奮起,更待何時?”
沒有意想之中的吵吵鬧鬧,孫綱看到許多人居然面露贊許之色。
孫綱想了想,他們有這種表示其實也很好理解。
這幫受傳統儒家文化熏陶出來的士大夫“精英”們,“忠君”思想在他們的心里已經根深蒂固,他們反對康有為們的“變法”可以說在情理之中,康有為們的“政變”行為是他們根本無法容忍的,而滿族親貴們為了打敗康有為而不惜出賣國家主權和領土的行為又讓他們感覺到寒心,這些“精英”們的思想行為因為受到“傳統固定思維”的限制,本能地有些“排斥”(不是所有人都這樣)西方的政治模式,可如果是一種類似“變通”的“中國模式”的話,他們還是可以接受的。
按中國人的說法,“共和”其實并不是西方的首創,早在幾千年前的周朝,中國就已經有了。
西周時期,周厲王暴虐侈傲,專利作威,寵信佞臣,國政日非。國人對厲王非常不滿,開始發起了牢騷(叫做“謗王”),厲王大怒,命衛國之巫監視國人,有“謗”者殺,致使諸侯怨恨不朝,國人不敢談論政事,“道路以目”(史稱“厲王止謗”)。大臣召穆公虎進諫,指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周厲王仍不聽。經過三年,國人憤而起義,攻襲厲王,厲王逃奔到彘(“流于彘”)。太子靜藏在召穆公家,被國人包圍,召公以自己之子代替,太子靜才得以幸免于難。
厲王出奔后,由大臣召穆公周定公共同執政,號為“共和”。共和元年(公元前841年),是為中國古史有確切紀年之始。共和十四年,厲王死于彘,周召二公共立太子靜,是為周宣王,“共和”乃告結束。
這段歷史,就是后世的中學語文課本收錄的“召公諷厲王止謗”故事,對后世的學生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而大清朝現在的情況,和周朝“當年”的情況還真有些差不多的說。
孫綱這時在心里暗暗佩服張之洞,您老人家真是太有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