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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痛定思痛

  “``````此番海戰為我大清有海軍以來未有之大勝,但此戰我海軍所暴露出之問題亦不容忽視,我方缺少大口徑快炮,重炮雖多但射速過慢,我方每發一炮,敵發六炮。敵每輪齊射,彈下如雨,其威力雖不足穿我巨艦之鐵甲,然彈片飛揚,流火四溢,我官兵少有不被傷者,此戰丁軍門為敵彈炸成重傷,劉總兵雙腿亦為彈片擊折,炮堡內炮手陣亡過半,堅持戰斗者無不遍體鱗傷,頭爛目盲,所受荼毒可謂慘重,痛定思痛,各艦加裝大口徑快炮為當前首要之急務``````”孫綱在地上來回走著,正向一位文書口述海戰報告,文書運筆如飛,在快速地記錄著。他雙手上了藥后被纏得象兩個爛面包,根本沒法寫字,只好找人代勞了。

  “``````我水師各艦因下水過久,航速均已大不如前,燃煤供應不足,且煤質亦差,各艦戰時均達不到最高航速,日艦航速快疾,敏捷靈動,非我艦所能追及,發炮亦難命中``````”他一邊想著一邊說道,旁邊床上的劉步蟾和林永升及邱寶仁葉祖圭都在凝神聽著,因為傷員太多,軍醫院里一時人滿為患,他們幾個官階較高的擠在了一間高級病房里,孫綱急著整理他在海戰中發現的問題,以求亡羊補牢,他們幾個艦長也都深為贊同,畢竟,他們全都親身經歷了這場前所未有的激烈海戰,心里的感受,不是幾句話能表達的。

  “孫老弟,再加這么一句,”劉步蟾說道,“我水師十余年未添新船新炮,所有近來外洋新式船炮,一概烏有,戰前每有購艦換炮之議,皆不為朝中大人所重,而倭之船炮,皆系簇新,我水師官兵憑血肉之軀,仗銹鈍之器,與之較生死與海上,故有‘致遠’拼死沖撞敵艦求同歸與盡,以換全軍捷利之舉,其行操奮揚勇烈,海天共泣,但亦事出無奈,唯望朝廷從此警醒,速添新艦,使我水師忠勇之士,不必再效此等壯舉,則國之幸也。”

  孫綱想起了鄧世昌,不由得一陣黯然,向文書示意,就這樣寫上去。

  全身裹著繃帶只露出一只眼睛象個木乃伊的林永升嗡聲嗡氣地說道,“步蟾兄說的好!看那些朝中大臣們此番還有何話說。”

  “只怕矛頭又都會指向中堂大人了,”孫綱嘆息了一聲,說道,“清談誤國者古以有之,非我大清一朝也,說你行不行也行,說不行行也不行,全憑一張利嘴,事后諸葛亮,想讓他們改口,難哪!”

  即使到了后世,這種人不也是大有人在嗎?

  “``````海戰不同于陸戰,陸戰失利尚可以退為進,擇機再戰,而大海茫茫,無路可退,一瞬間之勝負,決百十年之國運。我海軍現已落后泰西諸國及日本多年,如不趁此劇變之時,奮起直追,恐他日海疆搖動,烽煙四起,悔之無及矣。”孫綱說完,文書將寫好的文稿拿給他看,他從頭倒尾看了一遍,很是滿意,文書躬身退下,孫綱這才發現屋子里靜悄悄的,艦長們都在看著他。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劉某受教了。”劉步蟾正色對孫綱說道,“此戰非孫老弟一言提醒,我全軍當陷于絕境,老弟投彈救命之恩,劉某此生不敢或忘。今聞老弟發聵之言,劉某再不敢以書生相待。”

  孫綱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說什么,一直沒有說話的葉祖圭問道,“是不是和陣形有關?他娘的日本人!”他雙肩及胸全都包得嚴嚴實實,胡子眉毛也燒沒了,一說話就牽動傷口,弄得呲牙咧嘴的極是難看。

  海戰中“靖遠”和“來遠”的火勢最烈,連鋼梁鐵架都被燒彎了,葉祖圭和邱寶仁都險些沒被燒死,邱寶仁的腦袋被纏得象個爛西瓜,說不出話來,聽了葉祖圭的話,他在那里“唔唔”直叫,算是發表了意見。

  劉步蟾講了當時的經過,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我們勝得其實是很僥幸的。”林永升苦笑道,

  “只要吸取了這次的教訓,我們以后想不贏都困難。”孫綱堅定地說道,他望著一屋子的傷號,突然發現大家的眼神全都變得怪怪的,劉步蟾一個勁地沖他使眼色,他有些茫然地看著劉步蟾,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打擾了參議大人的演講,不好意思呵。”身后一個熟悉甜美的聲音說道,孫綱嚇了一跳,知道是誰了。

  他猛地轉身,馬玥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看著他,手里捧了一大盤蘋果,她的身后,是方伯謙。

  “看上去精神頭還很足哪,應無大礙。”馬玥一本正經地對方伯謙點了點頭,把盤子放到桌子上,上下地打量著孫綱。

  劉步蟾看見方伯謙進來,臉色陰郁了下來,但礙于有女士在場,沒有立刻發作。

  “你怎么來了?”孫綱對她出現在了這里確實很吃驚,海戰才過去幾天,她就知道消息趕過來了,這也太快了吧?

  馬玥望著他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危險,這些艦長們好象都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誰也不說話,全都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方大人的腿好快啊,這么快就把孫夫人接來了?”劉步蟾看著方伯謙,還是忍不住把話說了出來,無意中替孫綱解了圍。

  “劉大人說笑了,孫夫人是乘水下機船過來的,”方伯謙苦笑了一聲,答道,“那條船行駛如鬼魅一般,剛才從水下進港時就已經引起了轟動。”

  “什么?”孫綱吃了一驚,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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