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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真正的主謀 和某些人擔憂的不同,李焱娘這幾天并沒有擔驚受怕,至少比起上次被毒蛇環伺的險境來,現如今她的日子正好比天堂一般了。她是隴西李家的嫡女,尉遲家掌管家事的夫人,過慣了奢華的日子,可還是不得不承認,這里的一應擺設用度比起她家里都毫不遜色。
唯一的遺憾是,她到現還不知道此間的主人是誰。
那天慕容復先去了那家印書作坊,接著金吾衛的人就來了,太平公主李令月心急如焚也追了上去。而她原本也想跟去看看情況,卻半道上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
結果,她逞強的性子再次占據了上風,考慮到那邊有金吾衛肯定不會出亂子,便放下那一頭追了上去。這一追她追到了某位皇族宗室的家門口,接著又看到正主兒出門,于是繼續跟蹤。當耗費大半天之后她好容易得到了一絲線,誰知卻再次中伏,被帶到了這么個雖然舒服安逸,卻實令人心神焦躁的地方。不知不覺,這已經是好幾天了。
屋子里團團轉了一會,見兩個侍女始終是眼觀鼻鼻觀心,面上帶著恭謹有分寸的笑容,李焱娘就是天大的脾氣也感到有力無處使,只得沒好氣地一甩簾子坐了床榻上。自己失蹤到現足足有四五天了,外頭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樣子。撇開李賢屈突申若他們不提,這就是尉遲家那些脾氣暴躁的后生們,鬧起事情來也是絕對沒有分寸的。
唉,早知道如此,她就應該謹慎一些,她怎么就改不掉這個逞強的壞習慣!
正當她團團轉的時候,忽然只聽簾子一陣響動,竟是有一個侍女掀開簾子進來了。見此情景,她眉頭一挑異常詫異,要知道這幾天來,這個綺年玉貌的侍女頭領除非必要,否則就形同啞巴似的,她問什么都沒有結果,偏偏是逆來順受,她也著實沒辦法。
“我吃也好好吃了,睡也好好睡了,怎么,貴主人終于肯見我了么?”
那侍女卻不生氣,反而恭敬地施禮道:“尉遲夫人,我家主人回來了,有請你過去一見。”
她說完便輕輕一拍巴掌,外頭又有四個侍女跟進來,一個人捧著一套衣裳,另三個人手中的銀盤中則是捧著各式各樣的首飾。那衣裳乃是深青色的袍服,看上去內斂華貴,而那些首飾也都是精工雕琢,其中一根束發的白玉簪入手溫潤,顯然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
對于這樣的待遇,李焱娘卻柳眉倒豎憤怒了起來:“你家主人把我軟禁此地,如今還要我打扮好了去見他?他不過是一個宗室郡王而已,將來若是事發,他興許就是一介草民,有什么資格提這種要求?你滾回去告訴他,姑奶奶我沒那么好性子,這一身衣裳都是尉遲家的,我丟不起那個人!”
饒是那侍女訓練有素,也被李焱娘這么一通爆炭似的話給說得臉色大變,硬是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慌忙解釋道:“尉遲夫人弄錯了,先頭那位并非主人,而只是為主人辦事跑腿的而已。”此時,她總算鎮定了下來,又微微笑道,“我家主人尉遲夫人見過多次,若是不沐浴衣,萬一待會失禮,想必尉遲夫人一定是會懊惱的。”
雖然李焱娘對什么宗室皇族并不意,甚至對郡王這個頭銜也未必有多少瞧得起,但一個小小的侍女這么大剌剌地說一個郡王是為主人跑腿的,又說她李焱娘一定認識那個莫名其妙的主人,她頓時心中一凜,迅速心中把所有熟人快速過了一遍。
可是,無論她怎么想,也實難以想到是誰會有這樣的謀劃,反倒是腦袋隱隱作痛了起來。她素來是爽朗的性子,既然想不通也就懶得去想。既然這里呆了好幾天都不曾痛痛快快洗上一個澡,她也就不再反對,木桶中把自己料理得干干凈凈,只不過穿上那套衣裳的時候,她微微怔了一怔。
她早死的丈夫不算是那種奮發向上的男人,因此只是承襲了祖上尉遲恭留下來的鄂國公爵位,從爵位上來說,她應該算是鄂國夫人。只不過她爽利慣了,鮮有穿著那一身繁復的衣服出去拜客的習慣。然而,她剛剛才發現,人家給她準備的這一身居然是鈿釵禮衣!
這一身衣服不但看上去麻煩,穿起來也同樣麻煩,三個侍女圍著她團團轉了好一陣子,方才好容易把一身衣服給她穿上去了。而頂著那沉甸甸的九支寶鈿,李焱娘只感到自己的脖子好似出了問題似的,甚至連人家她腰里系上了沉甸甸的雙佩和小綬也完全沒感覺。
穿上這么一身,難道是要去謁見天子不成,這也太奇怪了!
然而,她很快就不奇怪了,因為當侍女引她進入廳堂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人影。她愣了好一會兒,甚至還揉了揉眼睛,這才慌忙趨前拜見,原本籠罩心頭的重重迷霧一瞬間煙消云散。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一場謀逆看上去亂七八糟漏洞百出,怪不得那許多事情都找不到解答,敢情這一切都是那些人拴著繩子上竄下跳而已,卻完全不知道繩子的另一頭掌握別人手中!一時間,管膽大如她,心里頭也不免惴惴然。
“怎么,如你李焱娘,也會有膽小畏懼的時候?你那么大膽子跟蹤追擊,連一個幫手都不帶就這么跑出來,知不知道這時候外頭有多少人找你?就算賢兒和申若能夠耐得住性子慢慢尋訪,你尉遲家幾個小子已經鬧翻天了!”
武后的口氣中雖然有些嚴厲,多的卻是調侃。見李焱娘面露慚愧低下了頭,她便莞爾一笑,點頭示意她一邊坐下。
“我也是剛剛回來的,先頭和陛下一同去驪山,我就想到興許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想不到真是如此。你雖是婦人,卻和一般的婦人不一樣,也應該沒有那些婦人之仁。李氏以世族安天下,自然少不得宗室皇族,但如今那些人卻是飽食終日,甚至只會添亂子。若單單是這樣,我還會容忍一二,但他們這次千不該萬不該動那種念頭。”
李焱娘坐下頭,表情頗有些局促。她不是屈突申若,和這位至尊至貴的太上皇后沒什么打交道的機會,此時是后悔得腸子都青了。要知道,她可實是打心眼里對武后發憷,如今穿著這么繁瑣的衣裳坐人家對面,那種壓迫感就甭提了。
她能說什么,難道能拍馬屁說太上皇后英明,那些人該死?雖說她對于某些愚蠢的家伙并沒有好感,可一想到這些人被武后如同玩偶一般玩弄于掌心,心里頭總有些不舒服。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要不是和李賢他們關系菲淺,這時候會不會被滅口。
管李焱娘算是女人之中的強者,但有道是強中自有強中手,武后的面前,她這點心思哪里藏得住?武后上官婉兒出發之后三天起程,把滿心委屈的李治和莫名其妙的李弘丟了驪山,自己只帶著一百心腹羽林軍衛士連夜趕回,卻沒有著急回洛陽,而是住進了這一處早就準備好的莊園,觀望著洛陽的局勢。
結果,她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李焱娘竟然跟蹤追擊跑來了。所以,武后只能讓衛士將她拿下先安置好,等洛陽城中各式各樣的消息源源不斷傳來,局勢似乎已經大定了之后,她方才現身出來。說來她雖說也見過李焱娘多次,但這樣近距離地審視還是第一回。
管刻意地保持低頭,但那種如芒刺背的感覺依舊不好受,所以熬了一會,李焱娘終于忍不住抬起了頭。她自幼習武,無論本家還是夫家都是武將世家,就算上頭的是太上皇后,但該問的事情她一定要問清楚!
“剛剛太上皇后既然說無法容忍那些宗室圖謀不軌,那么我有一句話想要問清楚。先頭那位洵陽郡王既然是為太上皇后辦事,那么這些人之所以會如此信心十足,可是太上皇后刻意讓他們這么想的,為的就是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不錯,正是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武后絲毫沒有掩藏自己心意的打算,竟是傲然認承了下來:“我只是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火種,若是聰明又懂得分寸的人,就該知道冒險有冒險的代價,但他們卻依舊選擇了這條路。縱使李崇儉確確實實教唆過他們,但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所以這都得怪他們自己愚蠢!”
這要是別人,武后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回答都出來了,也就順勢偃旗息鼓了。可李焱娘是一根筋到底的脾氣,一想到某人,她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道:“那太上皇后可想過,若是六郎真的被人蠱惑,或是干脆趁此機會登基稱帝,那又如何?”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武后卻只是微微一怔便笑了起來:“他若是真的想趁此機會再進一步…你以為我這個做母親的,就沒有一點準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