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尷尬的武家人 在李賢的記憶中,歷史上的武家似乎沒有一個真正擺得上臺面的男人。
興許是武家多年的鐘秀全都貫注在了武后身上,因此無論是在這樣一個太強勢太能干的人物出生之前或是出生之后,武家上上下下男丁少說也有數十人,就愣是沒有一個真正有出息的。否則,就算武后對自己那些同父異母的兄長,以及堂兄之類的人物恨之入骨,本著任人唯親的原則,至少也會選拔幾個能干的任用。
只不過,隨著母親楊氏的去世,再加上昔日自己最討厭的那幾個人基本上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小一輩,武后也就懶得再和武家人計較。再加上她已經向天下人展示了她不任用自家人那種大公無私的精神,如今若是還把人壓在那種窮鄉僻壤,未免也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因此,借著之前李治的壽辰,她便召回了自己那些侄兒,一個個給了從七品到六品不等的官職——當然,全都是閑職。而這樣的措置,又引來了不少人的贊揚。予虛榮而不予實權,太上皇后誠賢德也!
武后是賢德了,那些得以回到洛陽的武家后輩們自也是感恩戴德。在窮鄉僻壤瘴氣十足的地方待了那么多年,就是之前再高傲的性情,再暴戾的脾氣,再尖銳的棱角,如今也早就磨平了。是選擇昂著頭受苦,還是低下頭享福,答案無疑是很簡單的。
由于昔日將榮國夫人楊氏侍奉得妥貼,之后又承襲了周國公爵位。武三思自然而然成為了一群武家子弟的領袖人物。他畢竟比這些堂兄堂弟們多享了幾年福,舉手投足之間不但多了一種養尊處優地派頭,說話慢條斯理中更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氣息,讓幾個年少的堂弟頗為羨慕。而諸如武承嗣這般年長的心里都有主意。但面上自然不會表現出來。
“我們大家能有今天,自然要感謝姑母大人地恩德。”
敘了老半天舊情之后。武三思忽然撂出了這么一句話,見周遭眾人幾乎是齊齊點頭,只是幅度大小有所不同,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聲。看來。歷經磨難。知道該怎么為人處世的絕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然而,就在他想要提出另外一件策劃已久地大事時,旁邊冷不丁竄出了一個聲音。
“堂兄如今既然是周國公,也應該在朝中設法謀一個好位置。我們這些兄弟們,還指望著堂兄的蔭庇呢。”
此話一出,附和的頓時層出不窮。七嘴八舌的同時,還有人不免抱怨同僚在看到自己地時候一點都不客氣,那些比自己官位低地甚至還擺出倨傲的臉孔,甚至有更年少的則憤憤然指出。在酒肆喝酒的時候,居然有人敢和自己搶陪酒的女人。
這鬧哄哄的場面并沒有持續多久,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只手同時砰地一聲拍在了桌子上。其中一個當然是武三思,另一個則是武承嗣。
武三思沒料到武承嗣也會忽然來這么一招。頓時往那邊瞧了一眼。見其欠了欠身,這才冷冷斥道:“各位剛剛回到洛陽。哪里來的這么多不滿?蒙太上皇后恩寵,我這才有了這個周國公爵位,至于官職高低,那是憑本事!各位的官職也都是太上皇后賜的,同僚憑什么友好,下屬憑什么尊敬?”
“還在酒肆和人家搶女人?”他驟然提高了聲音,痛心疾首地拍了拍自己地胸脯,“各位知不知道,想當初我年少無知在安康樓上和我那位尊貴的表弟起了沖突,最后是什么下場!我的爹爹,你們的爹爹,一個個全部都貶官外放,難道你們全都忘了!別以為頂著個武家的名頭就可以耀武揚威,外戚終究只是外戚,別忘了陛下和朝臣地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地!”
底下幾個剛剛叫囂得最起勁的人頓時噤若寒蟬,而武承嗣不禁訝異地盯著武三思看了一會。他亦是野心勃勃卻陰沉內斂地性子,對于武三思巧柔善媚成了周國公很有些不滿,但如今聽了這番說辭,他便知道此人能夠脫穎而出絕非僥幸。
畢竟,他們這些人當中,只有武三思當年曾狠狠得罪過李賢,可最后竟然又是此人成為了周國公,僅僅善于鉆營是絕對不夠的。
接下來,武三思又用一大通話給所有武家子弟再次狠狠洗了一遍腦子。不可否認,他比這些年多出的四五年京都經歷絕不是白費的,侃侃而談引經據典不說,而且一句句話都找不出任何紕漏。就算別人把話傳到武后耳中,也不會引來任何問題。
好半天,這個武家子弟聯席大會總算是開完了。雖然大多數時候都只是武三思一人在說話,但基本上還是達成了幾點一致——第一,要低調;第二,侍上要恭順,而且是發自內心的恭順;第三,等到冬至日,大家一起回太原武家祖墳祭掃。
如是三點商定之后,眾人方才各自散去。直到走出門外,還有不少人回頭觀望著積德坊這座華麗的周國公宅第——原本屬于大隋第一臣楊素,之后屬于榮國夫人楊氏,而現在,這里的主人便成了武三思。盡管這座宅子已經不是占據整個積德坊,而是縮減了不少,但比起他們家里頭那些宅子,已經是奢華太多了。
出了門的武承嗣卻并沒有回家,而是過了新中橋,沿著洛水直接上了定鼎門大街,在修文坊的皇太弟宅第停了下來。他雖然在太上皇壽辰之前就回來了,但只是見過武后一次,還沒有機會見自己這位表弟。即便算是以前武家人還得意的時候,他也只是遠遠和李賢打過幾次照面,并沒有什么深刻印象。
然而,如今卻都不同了。他的那位姑母雖然仍立于大唐的最高處,但人人都知道,李賢對其的影響力無可匹敵。而且,任何人都不能忽略其儲君的身份。本著對人性的認識,他可以斷定,當初小時候和武三思的沖突,李賢絕不至于輕易忘懷。
當然,他不是來拆那位周國公堂弟的臺,他只是想來謀劃一下自己的將來。
最炎熱的夏天已經過去了,最激烈的大討論如今也暫時告一段落,雖說還不至于動搖府兵制的根基,但至少是決定在龜茲鎮,也就是安西大都護府駐地行募兵制,以常備兵力,而不是往日的臨時戍邊隊伍負責鎮壓西域大局。薛仁貴一點都閑不住,已經捋起袖管準備一應事宜,那模樣絕對是老當益壯。
至于剩下的事情…其它事情暫時延后了,因為接下來要籌備的是大唐皇帝陛下的二十五歲生日。
李賢對于逢五的生日并不重視,也就是在嬌妻們的提醒后方才發現,李弘在登基之后從來就沒慶祝過生日,最開始是身體不好,之后則是亂七八糟其他的事情,再后來則干脆是從上往下壓縮開支。而逢五的生日在這年頭亦算是相當重要,所以他和一群官員一合計,又和老爹老媽商量了一下,便決定今年十一月熱熱鬧鬧慶祝一下。
李弘沒奈何之下只得答應了,但仍是有一條,不得鋪張浪費。為了這一點,這一天李賢不得不在家里緊急作計劃——否則若是讓戶部的人弄這個,到頭來絕對是一個龐大的數字。他家里好歹有個非常會精打細算的管家婆許嫣,干這個正好。
此時此刻,他手中抱著硬賴上來的女兒李晨,褲腳管給另兩個女兒抓著,耳朵卻得聽著許嫣一項項地報數,嘴里還有人喂著一片片削好的蜜瓜,可謂是痛并快樂著。正計算開銷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屈突申若和人說著什么,頓時奇怪地轉過了頭。
“什么事?”
“你的某位表兄求見。”
表兄?他李賢的表兄多如牛毛,會是誰跑上門來?李賢聞言更摸不著頭腦,見屈突申若笑吟吟的,他知道準沒好事,遂揚了揚眉:“申若,別賣關子了,究竟是誰?”
“是武承嗣。”
屈突申若見李賢滿臉古怪,便聳了聳肩道:“你要是不想見我就讓人打發他走,反正我看你和武家那些人也不怎么親近,就是母后似乎也對他們愛理不理的。這見了第一個,少不得其他一堆人都要上門,也確實怪麻煩的。只不過,人家是第一次來,也不妨客氣客氣。”
這拒絕或允許的話全都讓屈突申若給說去了,李賢還有什么話好說?雖說心里頭記得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家伙,但如今早已不是那段人人耳熟能詳的歷史,他又有什么好怕武承嗣的?輕輕捏了捏手中女兒的小臉,他便懶洋洋地說:“見就見吧,把人引到偏廳去,讓他等上一刻鐘我再去,省得人家認為我這個儲君很閑。”
聽見這話,屈突申若當即吩咐了下去,而一旁的賀蘭煙卻忍不住嘀咕道:“武家人沒一個好東西,見那種人干嗎!就像武三思,想當初還不是對哈蜜兒意圖不軌?”
對于賀蘭煙能夠把當初那么一丁點小事一直惦記到現在,李賢著實無奈,只能努了努嘴,示意腳下兩個女兒去勸慰一下。果然,當兩個小丫頭齊齊撲上去叫娘的時候,賀蘭煙頓時眉開眼笑,一下子就把剛剛的事情忘在腦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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