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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忙里偷閑好時光 太上皇李治身居深宮,這許敬宗的國史還沒看過,又怎么會知道這國史謬誤百出?俗話說無風不起浪,這當然是有人通過內侍傳遞消息,而由于李治的眼疾已經有了相當的好轉,再加上已經退位,即使是武后也不好再大規模調整他身邊的人事,因此他和外頭的聯系重恢復了有限暢通。
之所以說是有限暢通,那是因為李治多半時間都是洛陽西苑享受退休皇帝的美好時光,并不常常理會國事。這就是國史的勾當,還是幾個文學臣子千辛萬苦,這才上達天聽。
人老了難免就會發懶,人老了就難免會動疑心,這懶散和疑心病李治的身上完美融合了一起,使得他一面放權一面還想有效監督,所以雖說看似優哉游哉,常常還會蹦出一些讓所有內侍宮人心驚肉跳的問題。
“你們說,這皇帝是否準備架空朕?”
“有人說朝中大臣只知道有太上皇后,不知道有朕,此事你們聽說過沒有?”
“朕這皇位坐了那么多年,早就想過過安生日子了,怎么似乎就有人不想讓朕安生?”
這一句句莫名其妙卻又殺機四伏的話,時常李治游園、賞花、游湖等等興高采烈的時候冒出來,每次都會讓周邊人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應答。尤其是時時刻刻跟李治身后的王福順,是經常被這種突然襲擊鬧得神經衰弱,甚至曾經考慮過自己是不是該找個借口也去養老。
然而,無論武后李弘還是李賢都不肯放人,所以太上皇大總管這么一個工作,即使他不想干,也不得不勉為其難繼續做下去。好他現文化水平大有上進,而且還找到了一個遠房侄兒過繼膝下,宮外置辦了一座大宅子,日子大大好過,心氣遂平了。
所以,這一天陪著李上皇泛舟西苑,王福順遠遠看見那邊劃來一只小舟,上頭赫然是李賢,立刻松了一口氣。今天直到現太上皇還沒問出那種令人招架不住的問題,待會李賢上來,就算要回答也沒有他的事,實是老天保佑!
果然,心情極好的李治看到李賢前來,又聽說這兒子要陪自己一起游湖,這心情立刻好了。父子倆迎著和煦春風站船頭談笑風生,其他人紛紛避得遠遠的,只有艄夫避不開,只得裝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話不到三句,李治果然還是沒有擺脫這些天發背的毛病,嘮叨起了有關李弘和武后的問題。話頭雖然不算犀利,但其中的懊惱和不甘心卻隱約能聽出來。
要是不甘心,老爹你當初玩什么退位,保持原樣不就好了,還非得把我拉下水!李賢心中沒好氣地埋怨了一句,卻少不得東拉西扯歌功頌德,好容易說得老爹眉飛色舞心花怒放,他自己卻口干舌燥――正事一句沒說應付這么一堆,他這個兒子容易么!
討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他才把昨兒個和李弘商量好的事道了出來。
正如他所料,一聽說他這個儲君準備親自攬總評訂國史,李治便有些猶豫,待聽說還有宰相裴炎監督,李治就立刻滿口答應了。原因很簡單,裴炎是李治親眼相中的人才,從某種程度上說比兒子加信得過。當然,這換成說出口的話就不一樣了,帶出了父親對兒子的無限殷切希望。
“你的皇帝五哥身體不好,此事正該你多多上心。許敬宗的文才是好的,就怕有所偏頗,你該改的就好好改改,裴炎精通春秋左氏傳,必能幫你不少忙。”
所謂該改的好好改改,李賢就聽出了幾分不滿的意思,心中惟有暗嘆人走茶涼。要說許敬宗雖說是擁立武后的功臣,但其實也是當初老爹李治的東宮舊人。這人一死就翻舊帳,他老爹還自認有情有義,他真真是無話可說。
說通了老爹,要游說老媽就簡單了。武后正愁丈夫不依不饒,又生怕再鬧出先前議謚號那時候的光景,畢竟,殺雞儆猴可以起一時之效,反復使用卻可能激起大變。這李賢既然肯接手,他和許敬宗沾親帶故的,想必不會任由人家隨便潑臟水。
由此,李賢順順當當把評訂國史的事情攬上了身。當此事朝中宣布的時候,眼看成了既定事實,有心借題發揮的人只能暗地里捶胸頓足,至于上官儀郝處俊兩個免不了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李賢。
才告假了一天就整出這么一件事,果然是神通廣大!
說是攬總,其實崇文館中人才濟濟,根本用不著李賢。幾個大學問的官員,再加上駱賓王盧照鄰幾個雄心勃勃的后起之秀,他只需要署個名即可。所以,當他回去把任務分派下去的時候,一群人可以說是意氣激昂,個個摩拳擦掌。要不是李賢警告說不要矯枉過正,不要雞蛋里挑骨頭,只怕他們恨不得把整部國史重寫一遍。
解決了這樣一件棘手的麻煩事,因為許敬宗和榮國夫人楊氏先后辭世帶來的巨大風波,便漸漸平復了下來。朝堂繼續恢復了死水無波的情景,大唐這一臺巨大機器換了不少全的零備件,重開始了穩定的運轉。至于某個號稱重要,某些時候卻可有可無的部件,又開始了他的悠閑生涯。
說是悠閑,其實建立別人的忙碌之上。因為由于這一科恰逢大唐舊交接的時刻,所以可以稱得上是恩科。有各州縣舉薦的貢士,也有國子監的學生,但比起后世科舉動輒數千人錄取數百人的情景,這年頭的貢士還是很金貴的。上百號人放洛陽城,就像一把沙子撒入大海,并沒有覺出多了什么人,只是各家公卿家里多出了不少墨卷。
李賢住宮外,這無疑給不少人提供了方便。但凡此次應考的,幾乎每個人都會往修文坊遞上一份,期待能投儲君的緣法。李賢對這種東西并不熱衷,知道這根本看不出貢士的水平,遂隨手丟給東宮崇文館那些人去瞧了,自己去視察了一番崇文館二十個學生的課業,正巧李焱娘等人約戰馬球,他自是興致勃勃地前去赴會。
至于曾經對武后說的什么挑兩個進士充實崇文館的話,早就被丟了腦后。這恩科還沒考,哪里來的進士?
少了屈突申若殷秀寧和阿梨,這昔日威名赫赫的娘子軍便少了幾員大將,而作為對手的那支隊伍則是洛陽土生土長的本地世家子弟,看著那邊六個或成熟或清純或嫵媚或亮麗的女人,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好他們都記得旁邊還有個李賢,表達愛慕的情緒還不至于太強烈,還牢牢記得自己的使命。
這儲君的率府親衛,貌似到現還沒有滿員過!
晴空萬里春風和煦,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而這香味中還糅合了幾許泥土的芬芳。李賢本心是想看熱鬧的,但看著場上球來球去,聽著叱喝聲聲,忍不住興致漸漸上來。一場結束后,娘子軍以十二比六大勝,看到李焱娘等人香汗淋漓卻意猶未的模樣,他忍不住也拉著李敬業程伯虎薛丁山下場劇斗一場。
占了體力旺盛的便宜,他這一次終于大獲全勝,也算是小小得償心愿。只不過,娘子軍們卻不服氣,以李焱娘為首的諸女少不得叉著腰指責他狡猾占便宜,那嬌嗔薄怒的樣子煞是可愛,讓那些擔當陪練的世族子弟看呆了眼。
這若是他們和李賢掉換一下立場,那該有多好?
馬球賽打完,四下里的人便不情不愿地散去,直到這個時候,李焱娘方才拉著蘇毓走過來,笑吟吟地說:“六郎,申若和小許如今有孕身,你這個當丈夫的有沒有想過送他什么禮物?”
李賢倒是曾經想送點禮物給兩位嬌妻添喜,順帶也安慰安慰失落的賀蘭煙,以及養育孩子勞苦功高的阿蘿。只可惜賀蘭周的禮品加工鋪子他家那幾口子是廖若指掌,他實沒轍了。當下他無可奈何地一攤手道:“不是我不想送,實是想不出該送什么!”
“好你個六郎,當初沒追上手的時候小意殷勤無數,如今娶到手就擱一邊了!”
李焱娘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這才道出了自己的主意:“南市上開了一家鋪子,道是奇花異草無所不包,還有不少漂亮的盆景。申若雖是那樣的性子,但花總還是喜歡的,其他人就不用說了。只不過那里價錢太貴,你可得好好殺價。”
花草和盆景…李賢聞言差點沒一頭栽倒。大婚之后,他的財權基本上就讓家里那幾口子給收回了。他好不容易瞞著她們想出了一個鮮花盆景店的賺錢勾當,這年頭的現有盆景上頭做了深加工,想要填補一下私房錢的缺口,卻不想這又讓人惦記上了!
這培訓插花技師和盆景師,就足足耗費了一年的時光,這一殺價,他找誰去收回本錢?
李焱娘為人是機敏,見李賢臉色不好看,立刻明白自己沒猜錯,遂心里偷笑了起來。想藏私房錢?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