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又倒下一個,雪上加霜 道是求仙問道到蓬萊,這蓬萊素來就是人們所信奉的因此君王好長生的夢想也正源出于此。李治秉承了其父好長生的夢想,一向是丹藥沒少吃神仙沒少信,連寢宮都是蓬萊殿,甚至還做到了連李世民都沒有做到的封禪泰山以及平定高句麗,自覺神仙也不及自己快意。
然而,就在他最最志得意滿的當口,一日清晨醒來竟是飛來橫禍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那種從內心深處涌上來的恐慌讓他驚叫連連。接下來,武后聞訊趕來立時使出了霹靂手腕,先是嚴格封鎖消息,繼而是隔絕蓬萊殿和內外聯系,宣稱天子又病了。
由于朝臣們都習慣了李大帝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折騰,這一次也沒有太加以注意,就連太子李弘英王李顯兩個大人,加上李旭輪李令月兩個更小的,在聽說此事之后也并沒有太著急。而屈突申若受李賢所托一直注意著宮中動靜,聞訊之后免不了派人悄悄打聽了一下,前幾次都沒有任何進展,最后好不容易接觸到王福順得知真相,她立刻星夜派出了信使,卻不敢告訴賀蘭煙和許嫣。
果然,數日之后武后便在含涼殿召見了一眾兒女,李賢固然不在,但她和賀蘭煙許嫣便充作了雍王府的代表。得知了李治失明的消息后,就只見李弘一下子感到眼前發黑,竟是向旁邊一歪險些栽倒。而太子都如此光景,其他人也同樣是面色慘白。屈突申若順勢也就露出了滿臉訝色。
武后原本并不打算將此事告訴兒女們,但考慮到單靠自己一人有些照顧不周,也就想到了他們。可是,此時此刻看到幾個宮女為了一個昏倒的太子已經是忙得團團轉,李旭輪和李令月都在那里眼淚汪汪,李顯則是茫然不知所措,反倒是頂替李賢地雍王三妃稍稍鎮定些,她那眉頭頓時越皺越緊。最后蹙成了一團。
又是掐人中。又是用涼水。又是用金針,李弘總算是清醒了過來,而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他便是長跪于地,言道是此事不可瞞朝臣,否則流言生變。對于這樣的論調,武后在尚未掌控局勢的情況下。自是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支持,因此只是冷笑了一聲。
“你六弟剛剛在遼東打了新羅,長安城中新羅人正人心惶惶;西突厥余部正在想著釋放李遮匐,鬧得不可開交;吐蕃使臣遠來長安,說是要為贊普求娶大唐公主…先頭朝堂上就聲音眾多,這時候若是讓他們知道陛下失明,你就不想想這其中的后果?”
李弘對武后這樣的看法實在無法認同,立刻反駁道:“可是…”
“沒有可是!”武后終于露出了霸道的一面。絲毫沒有再給李弘反對的余地。“陛下失明興許只是一時,將來很可能還會康復,若是昭告天下。人心一亂必生是非!你既然是太子,此番便繼續監國,有母后在,你還擔心什么?陛下又不是第一次因病不能上朝,你慌什么!”
李顯李旭輪和李令月很少見到武后這樣聲色俱厲地說話,眼看著李弘受教訓頓時心驚膽戰,哪個也不敢吭一聲。賀蘭煙倒是想出口幫忙轉一下,卻吃屈突申若拉住了袖子,只能老老實實坐在那里,暗恨這關鍵時刻李賢偏偏不在。
情知李顯三人無用,武后便索性將他們仨打發了去蓬萊殿,陪伴眼下正處于急躁中地丈夫,命阿芊將李弘攙扶坐下,她便來到賀蘭煙三女面前詢問了幾句李賢地近況。得知她們接到地消息也不過是十數日之前的,她不禁心中嘆息,旋即吩咐三人在與長安貴婦周旋的時候,務必緊守口風,順便看看外頭是否有流傳不好的消息。
這樣的要求自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拒絕,賀蘭煙正準備答應下來的當口,忽然只聽見外頭傳來了一陣叫嚷聲。想到這是守衛最嚴密的蓬萊殿,她不由覺得萬分奇怪,而其他人也是個個面露不快——這種時候,誰人這么不識相!
見此情景,阿芊便知機地疾步奔了出去。出門之后發現是含涼殿地一個內侍,她頓時火冒三丈,上前就是一番訓斥,可等到對方哭喪著臉道出此來原委的時候,饒是她素來處變不驚,這時候也感到眼前發黑腳底不穩,好一陣子方才勉強恢復。
“此事當真?”
“紀尚宮,小的剛剛從東宮回來,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小人若有一句虛言,管教天打雷劈!”
阿芊都不知道是端著什么臉色重新回到內殿的,見武后用征詢的目光看她,她定了定神便回話道:“剛剛從東宮傳來消息,說是…說是太子妃小產了!”
太子李弘原本就不是那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硬漢,一天之內聽到兩次足以媲美五雷轟頂的驚訊,他只覺得心口一陣劇烈的疼痛,一時竟是痛苦地抓著前胸,一下子從椅子上滑落了下來。
阿芊見勢不妙趕緊上去攙扶,發現他氣息雜亂手腳冰冷,更是心中慌張,想要去叫太醫又不好扔下人不管,可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恰在此時,她只覺背后一股大力將她拽開,再定睛看時,卻是屈突申若已是閃電一般地撕開了李弘地前襟,毫不避嫌地用力按捏了幾下。
武后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突然地事,更不曾想到李弘一時氣怒交加竟會如此光景,看見阿芊被推開,看見屈突申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去施救,她一時也愣在了當場,從來都絲毫不亂的心思第一次停頓了好一會,直到阿芊的聲音入耳之后,她才一瞬間恢復了過來。
“天后…”
“不要慌,且看申若施為!”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屈突申若地手,見李弘面色漸有好轉,一顆心漸漸放下。贊賞屈突申若沉著冷靜的同時,她免不了也嘆息李弘的沉不住氣,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終于等到屈突申若滿頭大汗地轉過身來,遂長長吐了一口氣。
“弘兒如何?”
屈突申若此時也是一陣后怕,暗道自己要不是正好和某個名醫學過幾招,今天就要出大事了。可是,這不過是暫時緩解了李弘的癥狀,她也著實不敢夸口:“臣妾懇請母后速速宣太醫!”
這異常利落的回答讓武后一怔,隨即立刻目視阿芊,而阿芊大驚之下,馬上點頭沖了出去。一時間,這室內原本就沉肅的氣氛頓時更加僵硬了,賀蘭煙和許嫣好容易咽下一口唾沫,彼此面面相覷了一刻就雙雙低下了頭,而武后則是上前親自抓起了李弘的右腕,輕搭片刻,那冷肅的面色平添了三分冰寒。
她在后宮呆了三十年,診脈的本事就算比不上太醫,卻總比一般的大夫強,這強弱緩急是否有病卻能斷的出來。一想到這事情是因為太子妃忽然小產引起的,她登時感到氣不打一處來,這檔口發生這種要命的事,也實在太離奇了!
太醫很快就來了,那模樣很是誠惶誠恐,大約因為他們對李治的失明束手無策,如今偏生又倒下了一個太子。可是,當他分別診了李弘的左右手之后,原本愁眉不展的臉上再多了三分沉甸甸的壓力,幾乎是百般斟酌之后才做出了判斷。
“太子心力勞損,需得靜養,是否能完全康復,還得…”
由于李弘在里間昏睡,因此武后也不虞被人聽到聲音,聽到這種很不確定的診斷,她那滿腹火氣立刻全都發了出來:“廢話少說,我只問你,太子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礙還是無礙!”
沒有得到離開的許可,賀蘭煙三個人此時還杵在旁邊,一聽到武后這明顯就要爆發的口氣,賀蘭煙悄悄吐了吐小舌頭,退后一步低聲對屈突申若說:“太子五哥真可憐,他都盼望了好久再添一個孩子,和太子妃感情又那么好,誰知道太子妃竟然會小產。”
屈突申若沒有回答,心中卻知道賀蘭煙最喜歡孩子,與其說是替太子和太子妃抱不平,不如說是為那個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惋惜。正當她在心里計算李賢的歸期時,卻只見那太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天后陛下,太子秉性脆弱,之前雖有改善,但早埋下了隱患。如今受了刺激心力交瘁,若不能靜養,只怕隨時會犯病。而此等心疾最是頑固,藥石不過輔助,怕就怕…”
“你不用說了!”武后這下子再也難忍心中怒火,若不是皇后的風度還牢牢占據著腦海,她幾乎想要一個窩心腳踹死那太醫。使勁平復了一下激蕩的心情,她便命阿蘿帶人下去開方子,等人一走,她就開始在原地踱起了步子。
母子之情固然是一樁,但更加重要的是,李弘這個太子還算聽他的話,有他監國,可以減少一大半朝堂上的阻力。李治確實是身體不好,李弘確實也是身體不好,但兩個人一起倒下的情形至今為止還從未有過。而且,聽那個太醫的話,仿佛太子從今往后就不能操勞國事。
她自然“不介意”替丈夫和兒子打理國事,事實上這也是她求之不得的局面,但眼下卻并非最好的時機。掐著手指頭算算,她能夠掌握的朝臣,只怕連十分之一都還達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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