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這母慈子孝的美好時光第三百二十七章這母慈子孝的美好時光 宮歲月催人老。
每每走在這洛陽宮中,李賢就忍不住對這句話嗤之以鼻,至少,這話還是有例外的。他那老媽十四歲入宮,人生最美好最青春的時節,都是在這漠漠深宮中度過。按照一般人的邏輯,只怕他老媽未必能熬到太宗皇帝去世,可她偏偏做到了。
要是現在還有人在他面前念叨什么女人四十豆腐渣,他肯定會劈頭啐一口過去。看看今兒個的武后,俏面帶春,眉眼含笑,鑲金滾邊的大紅長裙外頭,只是罩了一件薄薄的越州輕容衫,仿佛感覺不到涼意。從那豐滿卻不含半點贅肉的腰肢,絕對看不出曾經生產了五個孩子。總而言之,無論是容貌和精氣神,武后都毫無疑問處于一個女子最最嫵媚成熟的時期。
李賢正胡思亂想著,冷不丁頭頂上傳來了一陣痛楚,一抬頭卻見一顆花生在地上滴溜溜亂滾。不消說,這必定是他老媽所為,準頭比后世那些丟粉筆頭的老師絲毫不差。
“和你說話居然心不在焉!”
武后沒好氣地白了一眼,但那嘴角的笑意無疑說明,她此刻的心情極好。原因很簡單,許敬宗的事情雖說仍然是不少人掛在嘴邊的話題,但是與此同時,卻有不少大臣的丑事被宣揚了出來,比如說侵占民女作妾婦,家中庶母和兒子通奸,仆役和小妾不清不楚…最最重要的是。那幾個被爆出家中丑聞地,無不是和她頂著干的死硬派。
雖不能用這法子再搞一次定點清除,但是,看著那些原準備出她洋相的家伙人仰馬翻狼狽不堪,仍然讓她覺得心頭痛快。
武后的高興勁李賢當然看出來了,讓他高興的還有另外一件事。今兒個進宮的時候,他正好遇見了上官儀,結果老上官覷著無人對他千恩萬謝,說是家里那樁事情有解決的希望。雖說事情是大姊頭和小丫頭的功勞。和他沒什么關系,但他還是很滿意能夠讓老上官欠下人情,因此直到現在心里仍然自鳴得意。
“母后,上次你交代的關于于師傅那件事,已經差不多了。”
見武后一瞬間雙目光芒大盛,李賢知道這話說到老媽心坎里頭去了,遂上前三下五除二把老于地門生弟子做了一個簡要說明。當然。他很有私心地暗藏下一批如今已經在中樞,和于志寧關系不深的人。
“這一次,于師傅真的準備退休了,而且有心讓嫡系子侄輩到地方去,說是希望父皇母后能夠允準。”
“于志寧果然識時務!”
如果說,武后對于志寧先頭在立后的事情上表示沉默還有那么一點不滿,那么。現在她就差不多拋開了這點芥蒂。本來,于家身為關隴大族,和長孫無忌同氣連枝也是正常,那時候保持沉默估計就已經是老于的極限了。現在又來了這么一出,算是很給她面子的一件事。
“賢兒,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此話李賢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但是,遙想到上一次正處于立后地關鍵時刻。他仍然忍不住心頭一陣悸動,隨即便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武后有手腕有抱負有能力,最大的缺憾就是作為女兒身,沒有高門大閥作為后援。昔日關隴大族自從長孫無忌之后已經元氣大傷,所以于家眼下的做法并不算什么。
更何況,老于寫信通知各門生弟子的時候,大約是含蓄地用了他的名義。李唐皇室的嫡系皇子。這年頭還是很有些用處地!
又是一陣胡思亂想之后。李賢頭上毫不意外地再次遭到了花生米的襲擊。抬頭看見老媽招手,他只得乖乖上前去。結果,面前四十出頭依舊是大美人一個的武后竟是猶如惡作劇一般,把他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你五哥每次來謁見的時候都是規規矩矩,你七弟雖說貪玩好動,但也不敢在我面前耍脾氣,就是外頭的群臣,見到我的時候,面上也從來不出差錯,偏偏你就是這么一副憊懶的模樣!”
武后揉亂了兒子地頭發,便命李賢跪坐下來,親自給他重新束發。纖長白皙的手指緩緩攏著那一絲一縷的頭發,指甲的末端時而觸及到頭皮,時而輕撫上頸項,帶來一種奇特的觸感。原本呆在這房間中的阿芊頓時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唯恐打破了這難得的氣氛。
雖說不出聲,但李賢心里頭要多震撼有多震撼,半口唾沫竟是無論如何都吞不下去。他小地時候武后也抱過他,但這種梳頭地事情,他地記憶之中,老媽根本就沒有碰過。他渾身僵硬地坐在那里,感到武后那不甚熟練的手法拉扯著自己地發 要齜牙咧嘴,但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
“雖說二十歲加冠乃是古禮,但你和賀蘭的事情不能這么一天天拖著。周文王十二歲而冠,成王十五歲而冠,諸侯王可比天子,加冠趁早這也是有成例的。弘兒身為監國太子,我尋思著再過一年就讓他行了冠禮,早些冊了太子妃,也可以更名正言順處理國事。只要他這一行冠禮,你小子也就可以早些行冠禮,早點遂心愿迎娶你的美人了!”
這話一出口,喜出望外的李賢立刻蹦了起來,結果因為用力過猛拉到了頭發,趕緊一屁股又坐了下來。頭皮的劇痛加上心中的大喜,他眼下是真真正正的痛并快樂著。畢竟,夜長夢多,就算鐵板釘釘的事,一直這么拖下去也難保會竄出什么問題來。
武后猛地一拎李賢的頭發,旋即聽到一陣告饒,見兒子的肩膀一陣陣地抖動,便又忽然一松,這才輕笑了一聲:“就知道這是你心頭最大的愿望,外頭的人還說你什么任性慷慨豪俠,我看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色中惡鬼,這么早就把賀蘭吃抹干凈了!”
這頭發根子在老媽掌握之中,李賢自然是想硬都硬不起來,支支吾吾地把話題帶過去之后,他忽然想到,剛剛老媽還提到,讓李弘及早行冠禮。這代表著什么?只要李弘行了觀禮,就代表太子成年,從此之后,武后便沒辦法以太子未成年作為緣由插手李弘監國!他不會聽錯了吧,他這位天底下第一彪悍的老媽居然肯放棄權力?
話到了嘴邊愣是沒憋出來,這樣母慈子孝的時候,他要是這么煞風景,就不叫最會察言觀色的李賢了。于是,他愈發像是嘴里抹了蜜糖似的,米湯不要命地亂灌,最后,某個笑話說得過于離奇了些,武后笑得束發的手一抖,頭發頓時全數散下,剛剛的一番力氣竟是完全白費。
“賢兒,你哪里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故事!”
武后見阿芊悄無聲息地上前要幫忙,遂擺擺手揮退了她,竟是耐心極好地再次重來,一邊用梳輕輕梳攏頭發,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申若上次入宮陪我說話的時候,說起過那最后一片葉子的故事。我找了幾個看書最多知識淵博的文臣,人家都不知道,你這是從哪里聽來的?”
不會吧,大姊頭怎么連這種事情都說了?
李賢沒法回頭看見老媽的表情,只得胡編亂造,一口咬定是在某本南北朝中看到的。須知魏晉南北朝留下的志怪志人話本著實不少,武后也就沒有懷疑,只是就這故事的中心意思發表了一番見解。結果,李賢越聽嘴角抽搐得越厲害,最后情不自禁地為歐亨利默哀。
“以故事諷喻,這是詩經中就有的,你這故事倒是不賴。徐家乃是大族,世家高門未免不知道高低,提醒一下也是好的。對了,我聽說那天登高的時候,除了曹王明,你還捎帶上了高家的高政?”
果然不愧是老媽,消息靈通得無話可說了。
李賢本就沒打算就此事瞞著武后,遂揀著能說的把結識人家的經過說了——當然,這是他老早就和高政對好口徑的,否則一個說為了私利扣下了西域胡商的貨物,一個說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結果正好遇上了扣押貨物的正主,這成什么話?
于是,高政在李賢口中變成了仰慕他的世家公子,捎帶著提了提人家做生意和詩賦上的本事。雖說武后的父親就是木材商人出身,但對商人并無多大好感,因此聞聽這番話自然而然降低了評價。武后對于身為長孫家姻親的高家并不感冒,但這時節也沒有斬草除根的意思,反倒是認可了李賢這般四處結交的行為。
“世家大族往往自視甚高,不過你這個皇子名聲在外,倒也不虞人家不買你的面子。”武后嗤笑一聲,終于為李賢束好了發,輕輕在他頭上一拍便又提醒道,“許敬宗如今指望不上,外頭的那些人頗有蠢蠢欲動的架勢,雖說我上次除掉了一批,你又耍詐蹬下去了幾人,但終究威懾力不夠。許敬宗既然推薦了李敬玄,我就得空出位子,你明白么?”
李賢轉過身子,抬頭直視著武后的目光,心領神會地點頭。母子倆這一坐一立,同時露出了相似的笑容。而站在旁邊的阿芊看見這光景,嘴角頓時上翹了一個弧度。
小看了皇后的人倒霉得多了,可小看這位沛王的人,將來可不是也得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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