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guang明媚的大好時節,皇宮上下的女人們都換上了輕薄的春衣,但除了嬪妃和六尚等七品以上的女官之外,大多都是上緊下寬的尋常宮裝。自打王皇后和蕭淑妃死了之后,宮中的嬪妃就愈發少了,而武后當了皇后就崇尚節約,所以就連宮裝也不如往日艷麗奢靡。
但是,李賢卻覺得這樣子更加癢眼。女人三分姿色七分打扮,而在這打扮降低到了三分甚至更少的時候,那天生麗質就完完全全顯露了出來。他恨不得要求老媽下令整個宮里不準涂脂抹粉,這樣一來,他就能發掘出更多的美女,然后就有更多的眼福。
當然,眼下的他還是只能看不能吃,因為…
他咬牙切齒地握緊了拳頭,心中極其悲憤于成長過程的緩慢。成天在脂粉群中廝混,他確確實實地做到了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是,這又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他才八歲,八歲啊!
此時,李賢就這么百無聊賴地站在西門中央處,眼睛在那些宮女身上亂瞟,心里卻正在算計今天該怎么過。
他哥哥李弘早就被封為了太子,如今只有十歲,就被天天關在了東宮中,日夜接受那些臣子和學者的轟炸。他曾經偷偷溜過去看了一次,結果格外慶幸老爸還知道長幼有序,沒有讓他當上太子,否則眼下在里面受苦的人就是自己了。
“六弟!”
他轉頭一看,見是李弘,心里不免嘀咕說曹操,曹操就到,連忙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五哥今天不用讀書?”
“唉,今天兩位師傅都病了。”
這么巧?李賢偏著頭瞅了哥哥一眼,怎么看怎么覺著他在嘆氣中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不過也是,李弘才單獨住進東宮沒多久,看上去就足足瘦了一圈,連眼睛也沒多少神采,足可見所受荼毒之深,也難怪師傅一病會樂成這個樣子。
“那五哥要不要和我一起溜出去玩玩?”
李賢前天已經偷偷跑出去一回,雖然很快就被老媽派人拎了回來,但是,洛陽這地方的繁華還真是不遜于長安。最近幾年,由于關中的糧食供應問題,不單是他的老爸老媽集體搬到這里來了,就連政府班子也差不多全都過來了。這不,過完春節后老爸帶老媽還有他們上并州衣錦還鄉轉了一圈,最后還是回洛陽了。
“這…不太好吧,若是讓父皇母后還有幾位師傅知道了…”
李賢翻了翻白眼,這還真是一位乖寶寶。好嘛,今天攤上這么一位,他的溜號大計是泡湯了。正掂量是否拉人下水的時候,他突然瞥見那邊浩浩蕩蕩一幫人開進來,連忙一把拉著李弘往旁邊石獅子后面一藏,那幾個跟著李弘的內侍也都知機得緊,紛紛躲了起來。
遠遠望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但渾身上下卻煥發出一種成熟的光彩,寬大的裙擺隨著走路和微風拂動,發出一陣環佩叮當的響聲。那張歲月無痕的臉上亦是神采奕奕,一舉手一投足,便把身后那些年輕美貌卻不乏青澀的侍女比了下去。
“啊,是姨娘!”
聽到這句煞風景的感慨,李賢回頭狠狠瞪了李弘一眼,再回頭望去,韓國夫人一行卻已經走得遠了。見幾個內侍都離得遠遠的,他便嘿嘿笑道:“五哥,既然你沒事,那就把他們都攆了,我帶你去一個好去處!”
李弘雖有些猶豫,但好不容易得到一天空閑,放過了自然可惜,因此,他很快便找了個借口把內侍打發走了。等到只剩下了他們兩人,李賢便帶著李弘繞了幾個圈子,往其中一間不起眼的屋子中一鉆,等到出來的時候,兩人全都是一身內侍的打扮。
“我們為什么要換上這個?”李弘拉著不太合身的衣服,滿臉的不解和拘束。一出身就是綾羅綢緞的他,哪里穿過這樣下等質料的衣服。
孺子真不可教!李賢本能地翻了個白眼,廢話,要是李弘穿著那一身太子的衣服在宮里晃悠,走到哪里沒有人報告武后?連喬裝打扮的低調意識都沒有,以后做什么事還真不能帶挈自己這個哥哥。
“五哥,你難道想讓人去父皇母后那里告狀?”
看到李弘一下子打了個寒噤,李賢哪里不知道他忌憚武后的責備,不禁暗地偷笑。為其整了整頭上的發冠后,又囑咐了如何走路如何躲避,他便示意其跟在自己后面。
自打在這里過完春節熟悉了環境之后,李賢就用花言巧語騙來了這樣兩套行頭,平時沒事的時候穿著滿宮晃悠,從來沒人知道他就是潞王。當然,這也多虧了八歲的他長得體格健壯,和十幾歲的孩子差不多高,而宮里又確實有這么一批服侍皇子公主的少年內侍。
低頭哈腰疾步穿過了好幾座宮殿,已經到了后宮最深處的范圍,李弘就有些氣喘吁吁走不動了。看到那幅弱不禁風的架勢,李賢不由得哀嘆了一聲。果然,這東宮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想當初李弘沒進去之前,可一直是健康向上的好身板。
“我走不動了…”
“你是當太子的人,至于么,就這么幾步就走不動了!”
罵歸罵,到了最后,他不得不拖著李弘走路,心里暗自咒罵自己帶了這么個累贅。這宮里頭,內侍一定要練出一幅疾步的好本事,至于慢條斯理的踱步則是貴人的專利,若是不注意這一點,誰都知道是偷跑出來的。
好在目標已經在望,他也大大松了一口氣,手上的勁道也放輕了些。回頭看李弘累得半死不活,他不禁搖了搖頭。果然,以后還是要讓這位太子加強鍛煉才行。雖然后人都說李弘是被老媽逼死的,但要這么發展下去,確實很可能年紀輕輕就掛了。
“蓉姐,蓉姐!”
帶著李弘一頭扎進一座院子,李賢便大聲嚷嚷了起來。很快,幾個房間門口便探出了一個個腦袋,等看清楚了人,便有人笑了起來:“蓉娘,你認的那個弟弟來找你了!”
很快,一個年輕女子便從一間屋子匆匆出來,狠狠往那些看熱鬧的人回瞪了一眼:“看什么看,你們哪個沒認過弟弟,偏偏都來笑我!”那些人嘻嘻哈哈了一陣子,大多數腦袋都縮了回去。
“六郎,別理她們…咦,你今天還帶了伴當來?”她一邊贊嘆,一邊用玉手在李弘的臉頰上掐了一把,“好俊俏的哥兒!”
可憐的李弘自小就被當作太子培養,師傅天天教著禮儀規矩,這還是頭一次被女人這樣輕薄,一時間臉色漲得通紅。而旁邊的李賢哪里管他,笑嘻嘻地說道:“今天我看到韓國夫人進宮來了,沒要蓉姐你過去伺候?”
“我待會是要過去,誰知道你這個小家伙這么早就過來了!”蓉娘伸手在李賢頭上彈了一下,見李弘站在那里傻呆呆的,不由愈發憐愛,又拿手去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右頰,“對了,他也是新近撥去服侍潞王殿下的?真是好俊俏,放在小門小戶的家里一定是寶貝,進宮作內侍真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