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tw,贅婿!
天氣既熱,郁郁蔥蔥的山間,各種生靈的存在倒是愈發活躍了,蟬的鳴叫、蛙的跳躍、鳥的飛撲,交織不絕。
下午時分,福州城南,九仙山。
額角上帶著一道細微刀疤的年輕漢子在半山腰處的口子上站了一會兒。
涼風從郁郁蔥蔥的山間吹過來,消退了暑熱,但他陰沉著臉,表情并不輕松。
過得一陣,穿著一身輕薄短打的朋友從山下上來了。他稍有些陰沉的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周兄。”
“詹兄弟久等了。”
這額角上帶了一道細微刀疤的漢子便是在莆田一帶頗有兇名的“虎鯊”詹云海,而匆匆趕來的,自然便是化名周刑的左行舟。兩人在綠林間都是打起架來不要命的名頭,過去的私交便深,如今又一道對抗過岳云這樣的“周侗嫡傳”,關系便更是深厚了。
兩人稍作寒暄,轉身上山,左行舟看看對方的一身打扮,心中便已經有了猜測,口中則道:“你這穿的,可真夠正經的,不會還擦了粉吧…對了,今日讓我助拳,對頭是誰,總該給我交個底,怎么打,打成什么樣,我得有數啊。”
那詹云海低頭走路,此時神色卻是復雜,道:“不至于打,其實…是我那岳父老子,約我見面。”
“哦,黃百隆?”
“小湘兒的父親,叫做黃勝遠。”
“哦。”左行舟點了點頭,“聽過這名。”
“黃勝遠極想將小湘兒送進宮里。”詹云海道,“周兄,你應該聽說了,黃家在莆田是大族,主支由黃百隆一脈掌管,黃勝遠是旁支,這些年雖然也隨著黃百隆做事,頗得重用,但終究沒有主支那樣的地位。前日周兄與我說起狗皇帝納妃的錢財之事,我便去打聽了,黃勝遠準備了近八萬兩的銀子,想要將小湘兒送進宮里成貴妃,如今這個事情,怕就只是我在中間作梗了…”
“八萬兩…所以詹兄弟是怕你這岳丈直接翻臉,私下里約你出來,是想把你做了?”
“可能不大。”詹云海搖了搖頭,“我這幾年在莆田殺人,與黃勝遠也打過許多次交道,他知道我的性情,一口咬不死我,他舉家難安。可話是這樣說,周兄,我也有自知之明,我虎鯊何德何能,能勝得過他花八萬兩都要做成的這件事情…娘的,這老狗忒有錢了,當初我幾個哥哥在摩尼教當會頭,昧了良心,一年也掙不到五百兩…”
左行舟點點頭:“那你是希望我暗地里護你,還是咱們明著一塊去。”
“我是打算遠遠的先看一看,若覺得黃勝遠真想殺人,你便在暗處。但我覺得,這次翻臉的可能倒是不大,若是合適,便希望周兄明著替我站站場子、撐撐腰。”
他說到這里,左行舟便已完全明白過來,笑道:“早知如此,我在城內還能找到幾個助拳的好手,便將他們一道叫了過來豈不更好,包管你那岳父老子縱有歹意,也得乖乖地咽下去!”
詹云海也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莆田一地,誰不知周兄‘混元斧’的名頭,有周兄一人足矣。而且我也不想叫的人太多,反倒成了我這邊咄咄逼人了。唉,往日里替黃家做過不少事,本以為他們商人,我是打手,雖身份有差,但也差不了多少,甚至入贅也是無妨,誰知道…唉…”
兩人說著,一路上山,詹云海又聊了一些關于黃家的事情。他外號“虎鯊”,往日里最是桀驁不馴的性子,但此時說到這婚事的艱難,倒也只是一臉的愁容,左行舟也只能以“未必能成”對他稍作安慰。
他們身懷武藝,步伐也快,不多一會兒,便到了山上萬壽觀附近,看到了等在這邊的幾道身影。
為首的一人身形高瘦,面容嚴肅,拿著一塊手帕正在擦汗,看來便是詹云海說起的“岳父老子”黃勝遠,而跟在旁邊的幾人雖看來都是健壯的家仆,但環顧四周又有游人,可以看出黃勝遠今天似乎并沒有動手的意思。
左行舟與詹云海便一道過去,眼見詹云海還帶了人過來,黃勝遠眉目挑了挑,隨即也走了過來,他到得近處,口稱:“小詹,這位是…”
“叔,這是我的好兄弟,綠林人稱‘混元斧’的周刑周大俠。周兄,這便是我說過的黃勝遠黃員外,我們一貫叔侄相稱。”
詹云海本身就屬于有了名頭的綠林兇人,拉著左行舟過來,便是要給對方稍作警告:你看看我江湖上的兄弟也是這等人物,若是惹了我,將來誰都難以收場。
黃勝遠自是一看便懂,當下與左行舟互道久仰,寒暄了幾句。此后,對方才找了個正經話頭,向左行舟表示歉意后,與詹云海去往了道觀的一側。
左行舟則跟旁邊幾名護院健仆閑聊了幾句,大概明白對方成色之后,抱臂走到了一旁,他靜靜觀看著不遠處詹云海與黃勝遠的“談判”進展,心中的想法,則早已落到了自己眼下的任務上。
一如他與寧忌吐槽時說的那樣,原本與岳云的單挑被詹云海弄成了二打一,在綠林間的名頭,便不會那般響亮,但無論如何,至少與朝廷對抗的立場是明確的,倘若蒲信圭、曹金龍等人真的在城內招兵買馬,自己至少能過準入門檻,接下來,問題就在于具體找誰了。
倘若自己的武力能夠直接對標“周侗嫡傳”,那么需要做的只是等待對方找過來,可如今這不上不下的,只好是自己主動找過去,或許還得做點事情當投名狀,這就比較麻煩。而且,為了表現出自己需要“工作”,晚上大概又得找個賭場輸上一大筆,或許還得輸錢鬧事…
干脆再跟詹云海這傻子要筆錢,拿去全輸掉算了,一來更逼真,二來就當他破壞自己行動的代價…
這類的秘密行動,許多時候計劃都趕不上變化,他倒也算不得氣餒,只是在心中盤算著對策。
另一方面,寧忌那邊的事情他也是比較好奇的。這家伙當初在西南懟天懟地,除了兄嫂——不對,或許還只有嫂子——誰也不服,那時候的口頭禪除了“聽我一句勸,打一架吧”,便是“可以輸,不能跪”,被黑妞這幫人打成狗都要罵罵咧咧的…這便讓左行舟很是好奇,他為什么當了淫魔,竟能屈居四尺。
那個男生女相的“五尺淫魔”龍傲天,莫非真有什么過人之處不成?
先前與對方的短暫接觸之間,只覺得這人的氣質確實澹然且大方,是有些高人風范的。今天中午本想試探一二,可四尺淫魔這小鬼沒讓他出來,最后也只打聽到了對方使的是飛刀…飛刀?這功夫可就怪了,從四尺口中說出來,讓左行舟猜測,莫不是那種砰的一聲例不虛發的西南飛刀?
若這人是從西南陪著二少出來的保鏢,那事情倒是更好解釋一些…
他在心中想著這些事情,再望向詹云海與黃勝遠那邊時,兩人的談判依舊在繼續,看起來應該不再有需要動手的風向…
陡然間,左行舟微微的皺了皺眉。
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奇怪。
原本按照他的推想,這樣的事態下“翁婿”倆見面,矛盾恐怕很難調和,縱然不會捉對廝殺,詹云海無論如何都會憤滿與大罵一陣,甚至言語中的對抗與威脅也不會少,但似乎…從頭到尾,詹云海都沒有憤怒起來。
怎么回事?黃勝遠的段位太高,提出了什么想法,竟能讓詹云海壓住怒意,竟然一直都在蹙眉沉思?
左行舟搖了搖頭。
整個事情對他而言,只是私人上的助拳。雖然也曾向左文軒詢問過選妃的事情,但在被左文軒嚴厲地警告了之后,他便明白了這件事情當中的忌諱:皇帝選妃是為了搞錢貼補朝廷,妃子固然并不重要,但古往今來,任何臣子——尤其是受重用的臣子——一旦膽敢干涉到皇帝的這等私事里來,那往往都是斬決起步、抄家都不冤的。
覺得自己有資格插手天家的私事,你有幾顆腦袋?
也是因此,盡管與詹云海有過命的私交,但對他與黃家小姐的這段私情,左行舟是不愿意參與太多,也不愿意想得太多的。眼下搖頭之后,倒是不再多想了。
但某些想法,到得不久之后,才陡然從腦海里翻了出來——
這日到黃勝遠與詹云海聊完事情,時間已經進入傍晚了,從九仙山上望出去,福州的晚霞爛漫。黃勝遠預備在萬壽觀吃晚飯,邀請兩人一道吃,但左行舟與詹云海都表示了拒絕。
沿著山道與三三兩兩的香客一道往下,詹云海的神色始終都顯得有些嚴肅,左行舟也在想著晚上找賭場輸個精光再鬧一場事的計劃,反應過來時,想要說幾句話安慰一下同伴,但某個想法,陡然間從腦子里成型了。
他微微瞇起眼睛,望向詹云海。
額角帶了疤痕的漢子對這樣的注視有反應,緩緩的也扭過了頭來:“周兄…怎么了?”
“我…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詹兄,你那岳父老子在山上,
莫不是騙了你什么吧?”
“…周兄為什么這樣說?”
“你也說了,你這岳父老子鐵了心,要將女兒送進宮里,甚至準備了八九萬兩都要將事情辦成,他勢必不會妥協。而以詹兄你的性情,我看你們談了半晌,竟沒有吵起來過…那黃勝遠只能是說了些欺騙你的言語,讓你覺得,事情竟還能有轉機?”
“…”詹云海張了張嘴,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詹兄,這原是你的私事,我恐怕也不好過問,可江湖險惡,在周某看來,這么大的事,若黃勝遠跟你說仍有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這豈不就擺明了是在騙你嗎?你若是跟他吵起來,鬧翻了,那也無非是將來做過一場的事情,可如今詹兄你這樣子,看起來竟像是與他達成了什么協議,我…便委實有些擔心啊…”
“…周兄心細如發,也確實是…將小弟的事情掛在心上了。”
“哈哈哈哈,行走江湖,倘若只靠兩把斧子,周某也活不到今日!”
“…其實,往日里與周兄雖有過命的交情,但關系黃家的事,兄弟有許多,都不太好說。”詹云海顯得猶豫,但嘆了口氣,終于還是道:“到今日我這岳父老子與我說起的事情,也委實有些大了,周兄,不瞞你說,這件事情,我有些想與你商量,但又有些猶豫,我怕害了你的性命,其實我這條命,丟就丟了…”
世道大潮紛亂,總會在一些地方,出現意外的暗涌。這一刻天高云澹,下山的小徑上有三三兩兩的香客,左行舟聽說對方說到這里,也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他微微肅容,但也帶著幾分憊懶,攬了攬對方的肩膀。
“周某一生,沒有怕過丟性命的事情,但聽詹兄你說得如此認真,我倒是覺得有趣了。這樣,你且好好想一想,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詳細地說一說。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你別被你岳丈給騙了,至不濟,咱們動手把你那小湘兒給搶出來,也不是什么大事!”
“哎。”詹云海微微點頭,又像是在嘆息,也拍了拍左行舟的肩膀。
傍晚時分,山風極好,兩人一路吹著頭,走到山下,隨后朝城內熱鬧的方向行去。太陽漸漸西歸,金烏轉成玉兔,城內的光點漸漸地亮起來,在街市、河床上流淌起來。左行舟本想找個相熟的館子,但詹云海說得厲害,兩人便買了些菜肴,又打了兩壺酒,回到暫時居住的破舊院落中,將晚飯擺開了。
詹云海方才說起左行舟關心的事情。
“…往日里畢竟是關系小湘兒的家事,有些東西,我便不好隨意亂說,怕惹麻煩。”他道,“周兄,黃家在莆田是大門大戶,看起來是以販茶為主,但私底下,走私鹽茶的這些生意,其實也都有參與。”
左行舟給對方倒上酒,倒并不意外:“福建就這么大點的地方,往日里只要是能做的生意,誰不偷偷做點呢?都不奇怪。”
“殺‘黃狗’的事情,他們也有參與。”詹云海道,“周兄,他們想造反。”
桌上火焰微微的晃動,左行舟摸了摸下巴,舉起一杯酒,喝了下去。
燈影搖晃。
馬車穿過夜色中的長街,銀瓶坐在前方的車轅上,警惕著四周,而在后方,周佩正坐在車簾的邊上,看著夜色中的街道。
與羅守薇的交接在下午便已經完成了,隨后銀瓶便隨著長公主出來,參加了一場私下里的小宴會。與周佩見面的幾人都是城內外的大族代表,簽約買下了長公主的一些產業,談完之后,倒是沒有吃什么東西,車隊便朝著城東的方向過來了。
選取的路線并非是回公主府的道路,銀瓶有些懷疑是換了負責安全的人后,長公主想要欺她新來沒有威嚴,到處瞎逛,抗議了一下,但按照長公主的說法,她是想要朝城東需要開發的地方看一看。
“賣掉了幾棟樓,當然也要想想怎么把其它的一些東西發展起來,往后才好繼續賣。銀瓶啊,有些東西,也不是整天坐在府里看數字,就能看清楚的。”
她說著這樣的理由,但隨后看這一路夜色看得有趣了,又興致勃勃地跟她說起小時候愛玩鬧的事情,甚至說起有一次為了跑出門,躲在箱子里,后來差點出不來的有趣經歷。
最后到底怎么出來的,長公主倒是沒有說。
“那邊是金銀橋吧?”
行至某處,周佩從簾子里伸出手來指向不遠處的一處街道:“去那邊。”
“…殿下。”
“金橋坊有兩處產業,掛在長公主府的名下,銀橋坊也有一處專賣冰酪的店,是咱們自己的。”公主笑著說生意經,“金銀橋這邊原本臟亂,主要販魚的市場,后來下了命令,讓魚市改到銀橋坊后頭去了,夜市才做起來,其實若是將魚市換個地方,這一塊的賣價還要更貴些…咱們去看看。”
車隊便朝金銀橋方向過去了,到得坊市口,一身皂色常服的周佩從車上下來,叫上銀瓶,朝銀橋坊內走去。
“…殿下。”銀瓶又要勸諫。
“你我身著常服,外人又看不出來我們是誰。”周佩笑道,“而且,你上午才說起,這處地方,便是云小哥兒前日與兩名兇徒打架的地方吧?”
“嗯…可是…”
“我也是看見金銀橋方才想到。”周佩看了她一眼,“銀瓶,那兩名兇徒與云小哥兒一番廝殺,最終竟還逃跑了,周圍桌椅板凳都砸掉了一堆。以云小哥的身手,當時的場面,必定頗為慘烈吧?”
“嗯,是的…還流了許多血…”
“云小哥的身手,我也是見識過的,銀瓶,那我也是方才忽然想到,見到了這般厲害的一輪打斗后,還流了許多血,那位胖大嬸的侄子,為何竟敢在當晚揪住云小哥,要訛他的錢,還敢把他氣成那樣呢?”
“…”銀瓶微微的愣了愣。
“我們走走。”
周佩朝她眨了眨眼,隨后,向夜市里頭走去。銀瓶連忙跟上。
沒走多遠,她們便看到了販賣蒸米糕的那家小吃攤。
更為引人注目的,是小吃攤旁邊站了兩名清秀少年人的雜貨攤子,此時其中一名少年人正站在那兒素凈地微笑,另一名身材看來結實的少年則站在了攤子旁邊的板凳上,將雙手舞成面條。
“…賣東西啦——江南流過來的各種好東西,金銀百貨首飾玉器,防身利器還有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的正一派仙丹,從江南戰場上偷來的,買到就是賺到啦,還有最新一版的《嚴九娘傳奇》和她的專用佩劍哦哦哦哦哦…”
旁邊米糕攤上的大嬸破口大罵:“你個顛趴給我小聲點,吵到我的客人…”
凳子上的少年便沖她吐舌頭:“我氣死你略略略——”
周佩站在那兒笑著看這一幕,一旁的銀瓶微微蹙眉,道路那邊,站在攤子旁素凈微笑的少年人似乎看到了周佩這只“肥羊”。而雙手亂擺的另一名少年,此時從凳子上跳了下來。
銀瓶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往前站了一步。她職責在身,這是下意識的反應,與此同時,道路那頭跳下凳子的少年,刷的一下,也扭頭望了過來——之后又轉了回去。
雙方的目光,碰撞了一瞬。
“怎么了?”
周佩被銀瓶擋住了半邊身體,好奇起來。
“岳云被騙了,這里有個高手,不知哪來的…”
同一時刻,街道那邊,寧忌跳下來后轉了一個圈,站在曲龍君身邊,假裝整理貨品:“不要主動跟對面那只肥羊說話。”
“嗯?”
寧忌不露神色地偏了偏頭:“多半是有錢人,不過跟在她身邊的那個護衛很厲害,我被看出來了。”
“嗯。”曲龍君點頭,又低聲道,“是女護衛哎。”
“她是練槍的。”
“怎么看出來的啊?”
“她站得像槍。”
道路對面。
“能被你說是高手,當是家學淵源…他是練猴拳的嗎?”周佩好奇道。
“不是,多半是練劍的。”
“哪里能看出來?”
“…殿下,你不覺得嗎?他剛才好賤。”
“可我也是練劍的。”
周佩笑著,沒好氣的往銀瓶頭上敲了敲。
夜市之上人來人往,熱鬧紛繁,站在街道兩端的雙方氣機交鋒了片刻,由于少年的一方并無爭斗之意,銀瓶身上因衛護之責帶起的警惕鋒芒,隨后也收斂起來。
破舊的院落當中,燈影搖曳。
“殺‘黃狗’這等事情,如今福建大族,哪個能沒有一點牽扯,你我江湖上混日子的,造反之類的說法,也沒那么忌諱,只不過,如今有了將女兒送進宮去的好機會,他黃家,就不想洗白?”
“黃勝遠在黃家的位 子,乃是軍師。”詹云海也喝了一口酒,“若真想洗白,進宮的當是黃百隆的女兒,或者至少該是主支出人。這是他今日與我說的,我想了想,不無道理。”
“…這倒也是。”左行舟點頭,“那他想要你干什么?”
詹云海沉默了片刻。
“…蒲信圭、曹金龍、陳霜燃等人,眼下正在福州附近,預備做一件大事,為了做這件大事,他們從各地,調來了一些人,甚至于,還有一些從福建之外三山五岳請來的窮兇極惡的大宗師、大高手…”
“窮兇極惡的…大宗師?”
詹云海點頭:“嗯,黃勝遠便是這樣與我說的。”
“那要你做的事情是…”
“黃勝遠說,陳霜燃等人策劃的這件事,極大,也極有條理,比起之前屢屢被鐵天鷹壞事的那些魯莽行刺,不可同日而語。這件事情若然成功,當今朝廷的聲勢、狗皇帝的威嚴必定大墜,他黃家怎么也不可能跟這樣的朝廷綁在一起,所以嫁女入宮是假,他讓我去找陳霜燃,務必助其成就此事…”
“他說…送女兒入宮這個局,就是為了讓你出手?”
“他是這樣說的。”詹云海無聊地一笑,“他也知道,我不會信,而我也能猜到,他或許有其它安排。但無論如何,眼下福建各大族對狗皇帝的倒行逆施都很不滿意,黃勝遠說,他們寧愿狗皇帝死了,或者被趕跑了,也絕不愿意朝廷再呆在福州,這是權力之爭,他們雖只是各自盤踞一地,幾千幾萬人一族的宗支,但對上這統御億萬的朝廷,他們卻也不愿意,有絲毫妥協。”
他頓了頓:“我覺得,他這番話,說的又是真的…周兄,我想請你助我。”
燈火晃動。
左行舟靜靜地靠到椅背上,沒有說話。
他要矜持。
院子外頭,夜色迷離。風,正漸漸地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