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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八章 花氛(上)

  二月十六,威勝,青宮。

  每一天的公務都堆積如山。

  天氣依舊陰冷,但院子里披著點點積雪的桃花開了,樓舒婉抓緊時間批改桌上堆積如山的折子,只偶爾抬起頭來,讓自己的心神得以短暫放松。盛開的桃花會讓她想起已有些模湖的江南,想起當年不負責任的生活。那真是太開心啦。

  中間的某一刻,還是讓侍女小秋將窗戶關了起來。咕噥幾句:「鬼天氣越來越冷。」

  搓一搓手,繼續埋首到桉牘中去。

  女人的身體,總是特別畏寒一些,雖然這幾年在史進、王巨云等一眾高手的提點下,也嘗試練習了一些健體的氣功,但她的心思過于活躍瑣碎,入靜不易,練到如今雖然身體比普通女子要好些,但在她看來仍舊覺得進展太慢。

  人跟人的差距有這么大嗎?西南的那個狗混賬寧什么,他是怎么練的?

  雖然史進、王巨云等人都曾慎重地說過西南那位的武藝未必有傳聞中的那樣高,但在樓舒婉想來,對方至少在江湖上的一流身手還是有的,否則當年在呂梁山,他豈敢那樣大吼林宗吾。自己心思活躍,他不也是…憑什么啊!

  世道待人不公。

  偶爾咒罵一下賊老天,罵罵西南的狗混賬寧什么,也算是內心消遣的方式之一,并且也算得上是她這么多年以來,做事的坐標來源。對武藝的進展雖然不解,但有一天倒是可以想得明白:

  狗混賬寧什么這么些年以來,多半也是如自己一般沒日沒夜地在工作著,批折子、看消息、一場場的會見與博弈、戰戰兢兢地往前走、每時每刻思考著誰在騙自己、某些訊息里是否又暗藏了某些自己錯過了的端倪…

  不會有其他的方法了。

  而相對于過去幾年時間里那灰暗到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時局與壓力,一件件令人灰心的事情與仿佛延綿不絕的噩耗,如今至少許多事情暫時順遂起來,晉地可喜的發展隨著一本本折子上記錄的信息,猶如大河奔涌般每天每天的在眼前流過,問題依舊多,但一個個的結,也有了逐漸解開的勢頭。

  煩悶的程度,總要比前幾年有所緩解。

  每天能夠分配給批閱這些折子的時間并不長,其它的時間里,還有一項項的碰面,一場場的會議要進行。對許多大族或是勢力的代表,她需要親自碰面進行拉攏,對大的方向做出拍板,而針對許多具體事務,她都得與晉地內閣的數名大臣開會,商議進展以及安排下一步的方針,有的時候還得分別進行拉攏或是打壓。

  雖然眼下的權力基本歸于她的身上,但實際上,她與朝中眾多文臣的私誼都不算厚,與許多人保持著疏離與公事公辦的態度,而即便對身邊的幕僚團隊,她的管理仍舊基于權術的平衡,而并非私誼上的拉攏。

  女子執政,在眼下有著身份上天然的弱勢,與人過分親近,對方便容易生出欺瞞和擺弄你的心思,這是從田虎時代就積攢下來的慘痛教訓。

  也是因此,除了對于玉麟、史進等部分人物有著相對親切的信任,樓舒婉在面對大部分官員時,一直展現的都是公心而非私誼,這保證了晉地執政在某方面的清廉與洞察,但也令得女相的執政基礎,在另外的一些方面,一直有些如履薄冰。

  按照狗混賬寧什么在信函中對她尖酸的諷刺,這只能算是一種「封建的清廉」,如同走鋼絲一般,雖然短暫地維持,恐怕難以長久。

如果能夠如西南一般,建立更加可用的弟子與參謀班底,她的道路,應該可以走得更穩一些。但沒有辦法,她不太會教育弟子,也很難對下頭的人形成寧毅一般的「君主」般的權威,在大部分的時候,了解晉地狀況的人們都會對她的「公心」與「無私」表達敬意,但這樣的敬意,在更加  明確的權利面前,也很容易分崩離析。

  類似史進這類俠客,擁有自己堅定不移的「道」的,太過稀少,而即便史進的忠誠心值得她無條件地信任,她也極少讓史進擔任親衛之外的其它工作,例如情報的收集,例如他對某些事情的看法,即便偶爾詢問,俠客的角度,也會有所偏頗,樓舒婉極為珍惜地不想讓他去沾染更多的俗務。

  戲文上總會覺得某某主君昏聵的原因在于不能任賢用能,但實際上,身處權力核心的人最痛苦的,在于根本不知道什么信息是真的,什么信息是假的。大部分時候的權術平衡,也是希望三個人或者更多的人能夠說出幾個不同角度的觀點,以期待從觀點的碰撞中尋覓到真相,而一旦下層人員形成同盟,再英明的君主眼中都只能漆黑一片。

  正確的訊息才是一切的基礎。

  批閱完折子已是中午了,便叫了幾名內閣文臣一道午膳,同時與他們一道商量各種事務的進展。

  與鄒旭的合作談判,是最近這段時間的重點之一。對于外界而言,晉地要開發太原,汴梁鄒、戴勢力第一時間予以了支持并且準備參與進來的消息已經帶起了不少的波瀾,帶動了正面的利益,但在具體的談判方向上,拉鋸仍舊不斷地持續。

  「…鄒旭那邊,今日又提出了幾個交易的辦法…跟之前一樣,大部分當然是我們想要賣的,但總有幾個,我們接受不了…這中間,事關火器的,我和于大人商量了一下,有六到七項,西北那邊,小蒼河也是其中一項…而且跟火器有關的幾個項目,鄒旭那邊有過暗示,表示如果我們能偷偷拿出來,他們能給的價格很高…」

  「…這件事情,我和于大人有商量,老實說,他給的這些價格,確實讓人動心,今年的幾項打算都是無底洞…而且鄒旭那邊說了,他們是草創之初,與各方交易,名聲最重要,因此偷偷交易,不至于拿捏我們,但當然,我們當時便拒絕了,只是上頭的這些開價,我覺得樓相應該看一看…」

  與鄒旭隊伍談判的官員如今屬于晉地戶部,這是樓舒婉的直屬管轄部門,對方的話語也比較輕松一點,說了過程,將本子遞給樓舒婉。樓舒婉揮手讓對方坐下吃飯的動作中看了一眼,快子都差點掉下來了。

  「喔,姓鄒的出這么多…」

  「我們大概估算了一下,得了劉光世、尹縱、陳時權這些人的家當,能拿出這些來,倒也不出奇,畢竟有許多是貨物交割,而我們這邊…也確實缺少這些。」

  「把我賣了吧…」

  「樓相說笑了。」

  「沒有說笑,我這侄子真有錢,開價也大方,這便是年少多金嘛,看著人品也可以。」她一手捏著快子,一手扶著本子,盯著笑了笑,隨后蓋了起來,轉瞬間收斂笑容搖了搖頭,「到了下午,麻煩岑大人把這些開價,摔到對面那幫人臉上。」

  「…火器的事情,小蒼河的歸屬,是西南那位的底線,沒得談,也不能談。晉地今天的這口松緩氣,是到西南求爺爺告奶奶跪回來的,如今翅膀還沒硬,引著我們去欺師滅祖,往人臉上扇耳光,你問問他們,鄒旭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是真不懂這個道理,還是啰啰嗦嗦婆婆媽媽,一天到晚的跟咱們繞圈子。」

  「是。」岑姓官員點了點頭,隨后,「…是真的扔嗎?」

  「…啊?」

  樓舒婉抬起頭,像是有些費解地看著他。

  對方過得片刻也笑了笑。

  「…懂了,卑職會看著辦的。不過根據我和于大人的看法,火器與小蒼河,恐怕都是鄒旭的漫天要價,真到落地還錢,關中和潼關方面的利益,好像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

「…也是應有之義。」樓舒婉一面吃東西一面  道,「西北不光是晉地的屏障,也連接整個中原,他和戴夢微只要沒瞎,都會視關中為腹心要害,如今潼關、長安都算是在我們手上,他和老戴才殺了劉光世不久,還在清理舊賬,根基未穩,只能跟我們協商,這件事他上次來也提過…其實我還沒完全想好。」

  略微沉默了片刻。

  「…無論如何,按老寧上個月來信上說的,鄒旭這個人,相持能力很強,跟他談判,要做好多繞圈子的準備。長安和潼關方向的想法,熬、熬到他們主動要,看看他們有多想…另外,如果真覺得有什么不對,本子也好,凳子也行,直接扔到他們臉上,就說我生氣了,讓鄒旭親自來跟我謝罪,否則不要再談,晉地不是非他們不可。」

  聽她這樣說起「老寧」,下頭的人略微肅容,也稍稍的松了一口氣,樓舒婉掃了一眼,將話題轉到其它地方。

  晉地與鄒旭的談判,如今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但至少對晉地開發太原的宣傳影響已經開始折現,如今各種士紳、大商賈的合作意向在匯集,針對太原、西北的大量物資在調動,與亂師的合作每一天都在溝通協調,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事務,每一天的報告,都會有一個大概。

  這些訊息輪流過來,待到聊完,也差不多過了一個多時辰,樓舒婉匆匆扒完已然冷掉的幾口飯,方才說起下午的兩件要事。

  「…與女真人修好談判的事情,盧澄那邊已經準備妥當,明日將啟程北上,這件事不管有沒有效果,諸位大力宣傳。另外,華夏軍從梁山那邊過來的使者,下午會抵達威勝,來的人不算多,但東門那邊鑼鼓鞭炮都準備好了,華夏軍全力支持我們對太原的重建,這件事的風,你們有空也放一放。」

  眾人起身應諾。

  飯后不久,預備出使金國的使者盧澄便領著幾名副手過來見了樓舒婉。這是晉地辯才無礙、應變能力極強的一名中年官員,他要出使金國的消息,在威勝周圍,也已經傳了幾日了。

  北上開發太原,是極有進取心也極有風險的一件事,一般情況下,只有最激進的投機者才會選擇參與,這樣的背景下,鄒旭的主動示好給了晉地一些宣傳的方便,與此同時,女相忽然做出要與金國談判的決定,則給眾人吃了一顆更為踏實的定心丸。

  這是極為成熟的政治手腕。

  過去金國與晉地深仇大恨,女相在抗金的過程里也表現出了極為激進的態度,在她做出將威勝付之一炬的事情后,許多綏靖的想法,一般人是不敢首先說出口的,但在目前的局勢下,考慮到之前一個月不斷流傳的女真新君上位、權力斗爭、西府失勢的傳言,許多人便認為,晉地此時向女真新君完顏亶遞出和平的意向,極有可能得到一個積極的結果。

  縱然數年后的戰爭不可避免,但至少能夠將發展太原的緩沖期盡可能的拉長。

  尤其在女相表露出如此廣闊的胸襟與如此自然的運籌手腕后,晉地的許多人,甚至又將對她的認知提高了一個層次。消息放出后的幾天內,威勝城內數名還在猶豫的士紳與大族代表,陸續向樓舒婉這邊,提出了配合太原開發的初步意向。

  「…去到金國,態度不卑不亢即可,咱們今天的晉地,是在過去的戰爭里展現過實力的,不是他們予取予求的武朝,所以不用卑躬屈膝、放低姿態。完顏亶新君掌權不久,要動宗翰這樣的權臣,只要他們不是豬,都會愿意對晉地抬一抬手…」

「…但金國的蠻子也不少,一只野獸看到人,他們張牙舞爪,你只要退一步,他便會看出你的心虛,到時候只能被他們拿捏、予取予求。所以盧大人,談判的結果,盡量求成、求好,但最主要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要盡量表現出我們晉地是光腳的、他們是穿鞋的,晉地接下來這口氣能喘多久,托賴  您這次的北上,我便代表晉地的百姓,拜托盧大人以及諸位了。」

  她對盧澄等人鄭重交代,對方也起身,鄭重拱手。

  「去到北地,我們會盡量拜訪所有能拜訪的金國大員,促成此事,而即便不成,昨日我亦與馮兄、蘇兄幾位有過商議,我們可以死在那里,也絕不會讓他們覺得晉人有半點膽怯。」

  「不要死在那里。」

  樓舒婉搖了搖頭。

  與盧澄等人的會見,持續了一段時間,隨后是幾名在晉地頗有名望的士紳、商賈的到來,樓舒婉與他們一個一個地輪流交談片刻,方才領著所有人前去威勝東門,迎接自梁山而來的華夏軍使節。

  在鄒旭的表態,盧澄的出使之外,于威勝東門對華夏軍使團大張旗鼓的迎接,也同時確定了華夏軍對晉地發展太原這一計劃的支持。

  美中不足的是,待到使團抵達,樓舒婉才發現自梁山過來的這位名叫方承業的使節尖嘴猴腮,模樣看來像個小混混,唯一好的,大概是眼神還算沉穩。

  按照先前報來的資料,方承業亦是寧毅的弟子,他的老家便在澤州,當年不知道為什么去到小蒼河跟隨寧毅學了些東西,后來回歸澤州,與展五有過一段時間的搭檔,田虎的事件,有他的參與。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田虎死后,他便離開了晉地,將所有工作交給了展五,也是因此,樓舒婉與他還是第一次見面。

對于寧毅的弟子,樓舒婉總是保持著好奇心。眼下這位與鄒旭又是不同類型的人,雖然樣貌看起來差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梁山一貫物資缺乏才導致的干瘦,但至少眼神穩定而深邃,似乎帶了一絲苦郁的氣息  ——見過亂世的人大多有這樣的神色,只是如鄒旭這等有本事的,大多能以天地為棋揮斥方遒,他這樣的苦郁,更像是對世事無能為力后的創傷。倒是與展五有些類似,果然是一同共事過的。

  第一天的進門只是一個宣傳,明面上,華夏軍首先支持的是晉地對太原的建設,但事實上,樓舒婉向華夏軍提出的是出兵攻取西北。對方派來的使團不過數十人,表示會擔任一些游說的任務,這令樓舒婉頗為不爽——或者說縱然一開始就預料到華夏軍不會真的發兵取西北這樣的雞肋之地,她表面上的不爽,也是必須的。

  熱鬧的迎接之后,眾人回到青宮,樓舒婉揮退左右,將一道參與了作秀的方承業與展五都罵了一頓,不同于過去薛廣城的硬頂、展五的綿里藏針、方承業則是連連道歉,對一切表現得極為謙卑,但隨后也有理有據地陳述了華夏軍無法過來的各種考量,表示以華夏軍在梁山的力量,未來或許可以呼應太原,但自然無法做到控扼西北,對那片地方,女相想要,拿去玩就是了。

  這人沒有精神,對抗進行得也就沒有意思。樓舒婉罵了幾句寧毅,揮手將兩人打發掉。

  之后還有些時間,又是批改折子;晚上呆在青宮,仍有對部分官員、士紳的接見。

  尋常的一天里,她盡量保持著思緒的清晰,如此一直到接見告一段落,她趴在書桌上稍微的休息了一會兒,醒過來時,外頭的星夜寥廓、閬苑安詳,袁小秋給她肩上披了一張披風,也不知已是夜晚的幾時。

  這是時常會有的深夜,她在冰冷的氣息中伸了個懶腰,讓自己清醒過來,回到書房的書桌邊。

  還有一些折子,批完之后,便能回家歇息了。

  尋常的、相對輕松的一天…

  不久,史進進來,告知了她一個有趣的消息。

  夜的視野劃過青宮的這片院落與宮墻,在一片相對昏暗的道路后,復又亮起來。

喧囂夜市當中的一處茶樓邊,鄒旭與方承業在道路上相遇,這一次,并沒有爆發如  薛廣城行刺那般的僵局,早就認識的師兄弟看來平靜地打過了招呼,隨后上到茶樓,在靠窗的座位前坐下,烹煮了一壺新茶。

  許許多多的眼睛,在暗中注視著這一幕,試圖分辨出一些交流的訊息來,但由于夜市的喧鬧,以及雙方隨行人員對周圍的占據,沒有第三個人能夠聽到那些對話。

  「…沒有想過來的是你。」

  「…亂世之中,見一面少一面,師兄近來如何?」

  「…做的事情你都知道,殺了劉光世、聯手了戴夢微…」

  「…不容易啊,師兄…我問的是心路歷程。」

  「…此間樂,不思蜀。」

  「…自比阿斗沒有好下場哦。」

  「…我就是覺得,放在這里挺合適的…請茶。」

  「…請。」

  「…最后還是要幫女相奪西北。」

  「…師兄過來又是為了哪里?」

  「…想要跟女相聊聊關中的事情,順便看看能不能買點槍炮。」

  「…劉光世那里的槍炮夠你用了,有什么好買的,你何必騙我。」

  「…第一代、第二代的有屁用。」

  「…后面不可能賣給你的啊,又不是不懂。」

  「…工藝怎么發展我也知道,我只是沒有時間,猴子,你幫幫我。」

  「…方承業是這樣的人嗎?」

  「…什么樣的人?」

  「…出賣同志的人。」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不然怎么想,你做了什么,是我去調查的。」

  「…那你就應該知道我的苦衷,他們先動的手。」

  「…不能解釋嗎?還是你不想解釋了。」

  「…天地遼闊啊,猴子,你我為什么不能是主角…而且我沒跟你說嗎,上次是你來,所以我放了你一命。」

  「…殺了我也沒關系,華夏軍又不止我一個,你要是一錯再錯,老師會提前清理你。」

  「…誰來?誰…算了,不說這個,傷感情,那這樣吧,猴子,就這么說,如果有一天,西南出了問題,你有什么想要的,記得有我,行不行?」

  「…師兄…我也給你一個勸諫吧。」

  「…你說,我聽。」

  「…有一個很明顯的事情,師兄你可能還沒有多想…當年我去調查,勸過你回去,你不愿意,怕的是回去受處分,沒有好下場,但今時不同往日了,你可能看到的是自己如日中天,也如履薄冰的一面,但在我看來…想要回去,避免之后老師殺出來,火箭彈掉到頭上,今天也是你最好的機會…」

  「…你看,你拿下了汴梁,殺了劉光世,又騙了戴夢微入伙,你的手下,掌了中原半壁,也掌了所謂的今之圣人,你殺了他,或者抓住他、揭發他,回華夏軍…老師不會處分你,就算只是憑借你今天的功勞和能力,你現在有的一切,包括你的幾個女人,都能保下來,沒有人能處分你,再嚴厲的紀律也會對你網開一面…」

  「…師兄,玩夠了,回來吧…」

  二月十六,猶寒的春夜,晉地的夜空月華如水、星火寥廓,就在樓舒婉仍在宮中伏桉書寫之際,喧鬧的夜市街頭,一對師兄弟,短暫地以言語交手,而這言語便如同風暴一般,幾乎要帶起整個天下的動蕩。

  像是聽見惡魔的低喃,又或是看見縱橫家的恣意捭闔…

  鄒旭愣在了那里。

  承業看著他。

  「…這是最好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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