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隱居結束,回到涼山以后的那段時間,要給幾個孩子樹立一下正確的人生導向,鼓勵他們熱愛生活、強身健體,就給他們講點武林上的故事嘛…那在這件事情上,我又比較低調,不能說是自己,所以一般是編造幾個厲害的名字…”
溫和的光路蔓延,幾道身影行走在城墻上,于和煦的夜風中,聽著某些事情的來龍去脈。
“嗯,出來混的,名字當然要霸氣一點,有什么東方不敗,聽起來就很厲害…東方不敗的弟弟西方失敗,是個配角,他不重要…還有獨孤唯我,唯我獨尊的意思,啊這個名字也不錯,我很喜歡…然后天下三大高手,就有一個…叫龍傲天…”
穿著帥氣大衣的寧毅一面走,一面伸手,點了點妻子手上的新聞紙。蘇檀兒見他長篇大論,滿嘴成語,便知道事情不太對,此時面上表情已變幻了數次,又張開那寫著懸賞的新聞紙看了看。
“所以…在相公你說的那些厲害的武俠故事里…這個龍傲天…天下第三高手龍傲天的外號叫做…五尺Y魔?你怎么跟孩子說這個…”
“是天下第一高手。”寧毅揉了揉額頭,“慘的是天下第一高手不可能叫五尺Y魔啊,我怎么可能跟一幫孩子說,天下第一高手叫Y魔。第一,天下第一高手不能叫Y魔,第二,我不可能跟孩子說Y魔——檀兒你這思維怎么回事…”
他扭頭去看一旁的妻子,卻見對方也是好笑又好惱地看著他,隨后手上便挨了對方一拳。
“唉…”寧毅嘆了口氣。
一旁的檀兒也揉了揉額頭,苦笑:“所以這是他自己掙回來的名聲,老二這…嗯,這個事情得按下去,不能讓小嬋知道,讓小嬋知道了我不放過你…好在他用了化名…”
“用化名也沒用,曦兒、小河、雯雯、小珂、霜、凝…有一個算一個,都知道龍傲天的名頭,黑妞他們一幫孩子也聽說過…大意了,我看這孩子回來就得社死…唉,我堂堂心魔,生出來一個孩子叫Y魔…那個懸賞后頭還成群結隊,五尺Y魔還有個狐朋狗友叫四尺Y魔,神經病,人家一個小和尚,特么缺不缺德…”
檀兒憋著笑,神色變幻間又忍不住打了寧毅兩下,她這些年來掌家做事、沉穩端莊,即便在寧毅跟前,也少有這樣忍不住打打鬧鬧的時候,但隨即又皺起眉來。
“那怎么辦啊…小忌這孩子,你說他怎么鬧成這樣…應該是誤會吧…”
“誰知道呢?錢老八他們還沒回來,來龍去脈鬧不清楚。但是人心鬼蜮江湖險惡,也說不定不是誤會,被于瀟兒那個賤人玩弄之后,他痛定思痛,決定報復整個天下的女人,出門之后,通過不懈的努力,闖下了偌大的名聲…你看,還收了個小弟,一定是特別仰慕他…”
“才怪呢。要真是這樣,八爺他們就不至于寄回來這幾張沒頭沒尾的紙了。這事情不小,小嬋可怎么辦啊…”
“有什么怎么辦的,年輕人,出門在外三千里,鬧個笑話比被人弄死了要好。”
夜色里月明星稀,被燈火簇擁的城墻上夜風習習,兩人散步的過程里,檀兒又將那新聞紙看了幾遍。隨后再看身邊的丈夫:“你看起來倒是挺高興的。”
寧毅微微笑了笑:“天地遼闊,精彩紛呈,他年紀輕輕,走了三千里,去看了父母的老家,弄出這么個名聲,一準也經歷了很多雞飛狗跳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他去看到的江寧,是什么樣子的了?蘇家大院、咱們的點東西還在不在…另外聽說這次在江寧,陳凡過去,跟林惡禪討債,兩邊打了一架。巔峰對決啊,恨不能親至現場,手刃此獠。”
他心情開朗,檀兒也笑了笑:“我看寧老爺你就別去添亂了。你跟陳凡聯手,咱們就敗了。”
“什么叫跟陳凡聯手,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肯定是帶了左右跟班去…”
“這跟班一個姓陸一個姓劉吧?”
“嗯,讓她們打打下手,砍死那個死胖子。”
他如此說著,望向城外:“唉,這是年輕人才能有的風光了,不像我們現在,天天開會天天開會,要不然就是一群這樣那樣的人過來說情,苦口婆心的,要你收回成命,一個個說得又不夠精彩,比起左端佑來差遠了。我看啊,這幫大儒一代不如一代…”
在最親近的幾個家人面前,他這等“久在樊籠,不得自由”的感嘆倒也不是第一次了,蘇檀兒被他的話語勾起思緒,望著城外也回憶了片刻江寧的景色,隨后偏了偏頭,道:“張村那邊也是人心浮動,軍方的、各部門的,一些夫人太太輪番上門,套些交情,然后問起這次土改的事情,我看啊,都能想到,要是把地收回國家,接下來她們的利益有多大,而且,搞和平贖買,咱們要出多少錢才能把這些地買完,這中間能動的手腳,能占的便宜,也不是一分兩分,包括在這中間的議價環節,也不會順利的。”
她頓了頓,隨后笑:“當然,也有些姐妹比較狠,問為什么不推動一次江南那樣的殺地主,然后我們再來撥亂反正,我記得你以前提過這種辦法。”
“大會在整體上傾向于用和平的方式推進這件事。”寧毅偏著頭低聲說道,“從本質上來說,這是因為平等的提法并沒有成為華夏軍精神上的主軸,在過去這個順序首先是跟復仇和抗金對應的華夏兩個字,然后是格物對應的發展,接下來才是民生民權民智以及對應的平等,但老實說,能不能真正的平等,很多人是犯嘀咕的,甚至于包括我在內,我的信心不足。”
檀兒扭頭看著他,隨后勾了勾他的手指:“這個…我覺得慢慢來也可以的…”
“嗯。”寧毅意思并不明確地點點頭,“我們只挨了十多年的打,很多人相信過去的老辦法是很好的,包括今天的成都,大家看見它發展的繁榮,不愿意再多做折騰了,發動華夏軍從底層去推動一場失控的均地活動,我們暫時已經沒有這個選項。如果我強行這樣做,華夏軍可能會內部解體。”
蘇檀兒點了點頭:“你過去說起來的時候,我覺得你更想用這種辦法。我也不是很明白,但你要做,我都會支持。”
“我是有一些奇怪的執念。”寧毅笑,“但是事情總會在運動中變化,就華夏軍的情況來說,推行這種事情,最方便是在殺出涼山的時候,直接煽動整個成都平原打土豪分田地,而在我們這邊也有了十多二十萬的基本盤,可以在整片地方循序漸進地收拾殘局,簡而言之,也就是復制今天江南的狀況,唯一不同的是,我們保證了內部的純潔性,可以一步一步的消化別人,而何文那邊,內部的純潔性堪憂…”
他拉著妻子的手,轉身前行。
“…但是這樣一來呢,統一成都平原的過程會大規模延長,這邊地主大族的抵抗會加劇。而且接下來我們的工作重心基本只能放在整肅和引導農民運動上,格物的發展會滯后…而在當時重要的考慮有兩點…”
“第一,是在眼下的社會層面,對于格物發展后的繁榮,大家終究是可以理解的,但對于平等的思考和渴望,并沒有那么普遍,也沒有思想層面的理性積累…而第二點考慮是,如果格物學的發展沒有形成規模,沒有找到切實的、長期發展的可能性,那么對民眾的啟蒙很可能是一場空談,儒家在孔子時期其實是激進的豪邁的,他想要用幾代人的努力來讓天下大同,后來的人發現做不到,所以把民可使知之,變成了不可,使由之,其實如果沒有物質大發展的可能,這其實是非常科學的一種處理辦法。”
“無論如何,我們這邊,總之也是做出了選擇…”
夜色之中,寧毅的話語平靜,更像是私下無人時所作的自我反省與總結,蘇檀兒靜靜地聽著,這是在張村之中偶爾也會出現的景象。寧毅習慣在親近的幾個人面前整理自己的思維,檀兒能夠聽懂一些,但大部分的時候,她并不像西瓜一樣熱衷參與討論。
此時也是一般,她握了握寧毅的手:“這樣說,有把握?”
“啊,可以做了。”
寧毅望向成都。
工業革命的可能性已經開始萌芽生根。
有這個成果打底,還有什么不能去嘗試的?
微涼的夜風中,夫妻倆攜手前行,隨后又聊了一些瑣碎的家事,檀兒說起幾個孩子的功課,之后又談了談寧忌的問題。
他們從城墻上下去,上了馬車,馬車漸漸駛入林蔭遮蔽的街道,穿行向前,原本看風景的人,也漸漸化作旁人眼中的風景。
這是土地改革已進入倒計時的成都夜晚。
從座位上起身,“瀛洲”的飯局也到了尾聲了,一群人呼呼喝喝地從樓上下去,林丘摟著陳姓頭領的肩膀。
“陳哥,真的,不要輕舉妄動,這次的事情,老大盯著的,跟老大作對的,那可沒什么好下場,當年在獅嶺,完顏宗翰、高慶裔在他面前被罵得跟孫子一樣,兒子被殺了還要說謝謝,我可在場。弟弟救你一命、救你一命…”
他一面走,一面拍對方的胸口:“但是地,收回來總是要放出去的,怎么分,有弟弟幫你盯著,你怕沒有好處嗎?我怕你到時候沒錢…所以啊,陳哥,這里發展都靠你們,現在上頭的策略,拉動內需,什么是內需?你們把外頭的人多多地接進來,進來以后,他們要住房子,他們要娶老婆,他們要讀書,要吃喝拉撒,他們就是內需了嘛。要多招人,多招人,人多力量大、人多消費足,這都是老大說的道理,老大什么時候錯過?你說老大什么時候錯過…”
陳姓的商人笑著附和,林丘這邊問了兩遍,沒有得到回答,朝旁邊揮揮手:“老譚,老譚,你來說,老大什么時候錯過?”
“…啊?”名叫老譚的胖子眨著眼睛。
“你說,老大什么時候錯過?你說啊…”
“老大沒錯!”被摟著的陳姓商人連忙解圍,“老大怎么可能錯呢,對吧。但是林處啊,現在外頭的人,那是越來越難往里接了,你們政策那么多,福利也高,還得安排孩子上學,還有體檢住宿這些,咱們投入也大啊…”
“什么投入大,你們在我面前哭窮,那是花你們的錢嗎?白紙黑字,人家錢是借你們的,要打工還的,那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們借得越多,那不是要多做事嗎?幫你們多做事,你們就多賺錢,你看,他們借得多,那就花得多,然后也做得做,大家好處都多,這不是三贏嗎?這是人權!”他扭頭望向眾人,“這是人權你們懂不懂?”
眾人亂糟糟的回話。
林丘擺手:“人權是個好東西,要不是講人權,國家為什么要收地?國家不收地,將來有你們什么好處?啊?要是沒有人權,他們憑什么要借你們那么多錢?不借你們那么多錢,人干嘛要努力工作還債?你們啊,白眼狼,不懂老大的苦心孤詣…眼光要放長遠一點,長遠,風物長宜放眼量!懂不懂?”
酒氣熏天。
“…所以啊,多招人,多找人多做事多賺錢,賺錢了再招人。什么人不好招,別特么糊弄我,外頭在干嘛,那都在打仗呢,劉光世打鄒旭,公平黨內訌,吳啟梅鐵彥就快死了,東南小朝廷嗚呼哀哉。老陳,老譚,那是人呆的地方嗎?不是,亂世里的人都是牲口,誰不想來咱們這里。老譚你說,誰不想來咱們這里?”
“——都想。”老譚連忙回答。
“沒錯。都想來咱們這里,那還有什么不好招人的?都別給我叫苦叫累,華夏軍的人從不叫苦叫累,華夏軍吃苦耐勞,加班加點…對了老譚老陳,上次給你們拉那么多訂單,你們拖拖拉拉的怎么回事,姓龍的昨天都跟我說了,你們做快點,別讓我丟面子…我看,就你們特別不吃苦耐勞…”
離別的場景雞飛狗跳,待林丘磨磨蹭蹭的到了院子里,一旁便有人提了個紫檀木雕花的食盒過來,那老陳道:“一頓飯光顧著跟林處聊天,你也沒吃幾口東西,這不,讓廚子做了飯菜,都是你喜歡的豆腐,老譚,來,這樣,咱們給林處送回去。”
此時馬車也已經駛了進來,林丘手一擺:“送什么送,家離這不遠,吃的給我,我走回去,鍛煉一下。”
“林處這喝了酒…”
“哪里喝了酒,就沒喝幾口,行了,盒子給我,不要嘰嘰歪歪…這幾步路。”
他說著,伸手用力在腦袋上拍了幾下,隨后便去搶那盒子,盒子入手,倒還挺沉,但他隨即面不改色地上下動了動:“正好,還挺稱手,行,不用送了!”
拿出官場上的霸氣來,一群人沒能留得住他,過得片刻,他提著盒子出了“瀛洲”的側門,沿著林蔭的街道緩緩前行,酒的影響令他感到暈乎乎的,眼中倒是褪去了浮夸的威嚴,變得平靜起來。
幾個月的酒場,身體變差了,意識到這一點,他用左右手輪換著將食盒提上放下,權做鍛煉。身旁的道路上有行人走過,叮叮當當的車馬帶著橘黃色的燈籠駛過身邊,太平盛世的夜景,他想起過去在秘書處工作室的情景,那時候和登很小,寧毅自律甚嚴,每天早上起身打拳,眾人也都跟著鍛煉,到如今,身體尚未走形,但肉明顯變得松弛了一些。
土地改革將要開始,無數的螞蟻聞風而動,但他倒是不想讓身邊的人死在這波風潮里,許多的臟事還是讓他們去做,如果在買賣土地上賺到錢,誰還去壓榨那些外來的賣身工人?
最近的飯局,倒是變成救人的好事了。
走到離家不遠的小河邊,夜風的吹拂令得腦袋漸漸的清醒,他便站在那兒,吹了片刻的風,視野的另一端,以前共事過的徐少元帶著另一名年輕軍人走了過來。
“林處,怎么在這里思考人生?一身酒味。”
“徐公,你們這是散步呢?”
“剛剛開完會回來。”徐少元被稱作“徐公”倒不是什么正經稱為,乃是他長得高大帥氣,經常被人調侃“吾與城北徐公孰美”后得到的外號,此時指了指身邊的年輕人:“工作組的方誠,方圓的方,誠懇的誠。方誠,林丘,就是跟你說過,有幸跟著寧先生在獅嶺給完顏宗翰下馬威的那個,他現在在商業部工作,因為是處男,一般叫他林處。”
“得,不知道誰是處男。雍錦柔成親我去過。”
林丘面不改色的回敬對方,笑著與方誠握手后,又指了指徐少元:“他,有寧先生的出謀劃策,仍舊追不上自己喜歡的女人,寧先生甚至根據他發明了一個成語,叫十動然拒。十分感動,然后拒絕了他——就他。”
“啊,我們組長…”名叫方誠的年輕人一時間興趣盎然。
徐少元一巴掌將他拍向后方:“少跟這家伙聊些有的沒的,你也想當處男?”
林丘露出勝利的微笑,隨后道:“行了,不膈應你。吃不吃東西?我這里有豆腐。”
“林處很樸素嘛,行啊。”
徐少元笑著,兩人走向一旁河邊的青石凳,回頭喚方誠時,這年輕人倒表示不吃了,留在那邊等著。打開食盒,分作三層的盒子里果然是以豆腐為主的幾疊菜肴,筷子倒只有一雙,林丘將兩根筷子從中折斷,兩人坐在那兒,便嘗了一下菜肴的味道。徐少元挺喜歡,林丘倒是膩了。
吃了幾口,林丘道:“說起來,我比較喜歡吃和登家屬院外頭的那家陳記豆腐,豆干炒肉你記得嗎?他們家的肉特別多。”
“那你到底是喜歡吃肉,還是喜歡吃豆腐啊?”
“不知道啊…”
“而且陳記那邊的肉根本就不多好吧,每次都是一點點。你看,他家一碗菜的肉,還不如你這塊釀豆腐里釀得多…唔,好吃,這家廚子有一套啊。”
“好吃你就多吃點。”
“那還用說,看你有點積食,你別吃了,剩下全我的。”
涼爽的夜風下,河邊的石凳上,徐少元狼吞虎咽,林丘倒是笑了起來:“徐公注意點形象,搞得跟餓死鬼投胎一樣,人家看見還以為華夏軍缺伙食了。”
“我都十動然拒了還要什么形象?倒是你,受重用又升了職,今年…五月的時候不是聽說你跟一個姑娘提了親?額…左家留在這里的一個女的,叫左靜是吧?漂亮又優秀,七月里,你又把親給退了。人家人如其名,很冷靜,沒有揍你,但你怎么回事?是真想保留林處這個頭銜呢?還是亂花漸欲迷人眼,有其他對象了?”
徐少元說起這事,林丘目光平靜地望著前方,沉默了片刻,方才壓低聲音,慢條斯理地說道:“我是…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徐少元將釀豆腐往嘴里塞:“什么?”
林丘聲音更低,一字一頓:徐少元靠過來,聽到他說道:“…還是男人好。”
徐少元愣了愣,欣然附和:“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可惜你太丑了…”
“你有點矮…”
寧毅身邊出來的人從不畏懼任何沒格調的玩笑,兩人相互惡心,隨后都沒好氣地笑起來。如此過得一陣,徐少元吃完了所有的食物,打了個飽嗝,他將筷子在盒子上敲了敲。
“華夏軍進成都以后,攤子大了,各有各的去處,有些時候,相互見不到,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但是哥哥有句話,要教育一下你。”
“哥,你說。”
“豆腐雖然好吃,你特么也不能一盒子全弄豆腐啊,你看你,吃了積食,今天沒有我,你就浪費了,所以人啊,做什么開心的事情,都要節制,沒有章法,是要出問題的。”
他說著,將筷子仍舊食盒里。
林丘笑著:“懂,還是徐公愛護我。”
“徐公不愛你,徐公的心已經碎了。”
兩人坐在那兒,看著天上的月亮,過了一會兒,徐少元起身,林丘便也起身,道:“土改什么時候開始,你們要啟程了吧?”
“前期的輿論宣傳已經在做了,我們剛剛開完最后一個會,明天早上,全體動身。”徐少元指了指天空,“土改倒計時…”
他頓了頓。
“…五個時辰。”
“保重。”
林丘敬禮。
徐少元便也敬了一個禮,他隨后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
“有朝一日,革命成功,與諸君痛飲。”
這是華夏軍中不少人從寧毅那邊學來的話,他們有的懂它的意思,也有的不懂,但無論如何,這都是最鄭重的約定。
星月流淌。過得一陣,徐少元與方誠離開了夜風輕撫的河邊。
林丘提著紫檀木的食盒返回自己居住的院落,他將盒子里的碗碟收拾起來,劈開木盒,將夾層中鋪墊的金條扔進了財物雜亂的庫房當中。用熱毛巾醒酒之后,又在院子里靜靜地坐了好一陣。
到臨睡前,方才記起應該鍛煉一下身體,打了自己一巴掌。
過了不久,土地改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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