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還是不好…”
風雪降下的路口,寧毅一邊吃著手上的那只煎餅,一邊笑著開口說道。旁邊的聶云竹望著車上沒賣完的那些餅,微微抿了抿嘴,隨后也是無奈地拍了拍手:“大雪天,沒什么人來買啊。”
“早就跟你說過了,讓你等到開春的時候再考慮這些,有沒有?現在吃虧了吧。”
“好不容易想好,決定下來的事情,當然得快點做起來,要是等得幾個月,不知道人會不會變懶,到時候誰知道又是什么心思呢。”
“喔,我看你就是想試試出來擺小攤的感覺而已…”
盡管聶云竹擺攤之后寧毅并未來過這里,但即便下雪,寧毅也都是堅持每天不停的鍛煉。每日清晨在那小樓前的臺階上兩人總會說上一陣子話,如今彼此之間倒也已經隨意起來。聶云竹餅攤生意不好,寧毅自然知道,早幾天或許安慰一番,過得一陣自也免不了打趣幾句。
一如他所言,聶云竹之所以擺這個小攤也并非是因為生活所迫——當然或許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仍然只是讓自己適應更普通、更普通的生活方式的一種努力罷了。家中財力沒有到真正捉襟見肘的窘迫境地,至少這一段時間,她還是樂在其中的。
“…昨天的時候看見對街那邊摔了幾個人,后來差點打起來了,說是什么鏢局的…還有前幾天那邊店鋪的招牌砸下來,差點砸到人…胡桃本來跟我一塊在這的,不過剛才二牛也過來了,我就讓他們去買些米面,我故意說了些東西,大概要讓他們從這里走到東市那邊去,也讓他們獨處長一些時間…”
寧毅吃著煎餅,聶云竹就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最近幾天的見聞,寧毅也跟她閑聊幾句,過了好一陣,這餅攤還是沒人來光顧,寧毅笑著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這生意,收攤吧,反正你能賣得多一點的也就是早上那段時間,現在何必還一直捱著。”
他說著拿起地上一張小板凳扔進了小車里,聶云竹揮了揮手:“不要啦,說不定還能賣幾個,而且這車…我推不動的,現在大雪天,每天早晚都是二牛過來推的…”
“我能推就行了啊。”
“寧公子…你還真不注意儀表,哪有文人才子干這個的…”
“哪有什么儀表不儀表…”寧毅笑了起來,“何況前些天拜托你的事情到今天也差不多了,現在還有時間,正好去看看成果如何,如果成果不錯,說不定你這餅攤就有救了。”
“不過是些咸鴨蛋,你還放少了鹽…”聶云竹撇撇嘴,笑著說一句,不過聽寧毅說起這個,便也不再反對了,到旁邊一個同是賣糕點的老婆婆那兒讓她幫忙留個話,隨后也過來與寧毅收拾東西。過得片刻,又有些高深和得意地跟寧毅說自己的道理。
“其實啊,這些事情我跟胡桃終是不熟的,要到賣得好,能賺到錢的那一天,終究要過上好一段時間摸索適應才行,所以我想著,如果冬天做,每天做少一點,費的米面終究少些,說不定到了開春,就能賺錢了。要是開春的時候才開始,浪費也大,得到夏天才有可能熟悉,所以就早做早好了。”
“你懂得倒蠻多的嘛。”寧毅笑笑,“我看你是想盡快把胡桃給嫁出去才是真的吧?”
“也是有這個考慮啦。”兩人推動小車,自一路積雪往回家的方向過去,聶云竹輕笑著,“早些年的時候,自是想著姐妹倆相依為命,不過終究不可能這樣的。如今她既能找到自己的歸宿,我也為她高興。呵,當初她與二牛在一起時,還老想瞞著我,后來還是二牛壯著膽過來求親我才知道,她擔心我一個人沒辦法照顧自己,因此一直不肯嫁。我既然當她是妹妹,自也不能拖累她太久才是。”
“呵呵,怕是你將來有可能與胡桃一塊嫁給二牛了…”
聶云竹倒并不避諱這樣的玩笑,此時抿嘴笑了笑,真像是認真的想了想,隨后搖頭道:“怕是不行,二牛性子純樸敦厚,是個好人,不過跟我說不上話。我若嫁他,早幾年怕是能相敬如賓,過幾年恐怕便得挨打罵了,到時候,反倒是胡桃最難做。”
“落差。”寧毅點點頭。
一路前行,穿過熱氣升騰的喧囂鬧市,居民區被積雪包圍的院墻府門,秦淮河邊銀樹冰花,畫舫樓船都靠了岸,一串串的冰凌結下來,水殿龍宮也似。行人漸漸少起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如同經營了一個燒餅攤如今收攤回家的年輕夫妻,相公該是四體不勤的書生腐儒,這種天出來幫忙還穿上漂亮的長袍,娘子則勤快而賢惠,每日經營燒餅攤賺錢貼補家用,期待著家中相公有一日高中,得一官半職,光宗耀祖…經過一條道路的時候,后方后馬車飛快地過來,車上御者揮舞著鞭子:“駕、駕…讓開、讓開…別擋道——”寧毅推了小車與聶云竹到路邊停下,馬車過去時,那車夫還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吐了口氣,在后面開口道:“那我還對~不~起~啦~”聶云竹低著頭,抿嘴輕笑起來。
口中輕哼著某些亂七八糟的歌曲旋律,寧毅推起小車繼續走,聶云竹在后方望了那背影一陣,隨后連忙跟上去,在小車一側推起來。
“常聽寧公子一直哼的這些,不知道是什么曲調呢。”
“瞎唱,就跟山里人瞎唱的小調差不多。呃…民謠…”
寧毅形容一番,聶云竹輕笑起來:“鄉俗民謠么,這個以前倒也學過呢…嘿,阿哥為何還不來…噗…這些倒是與寧公子的那些曲調不太一樣…”
她壓低了聲音唱一句,那嗓音清澈如水,頗為悅耳動聽。但街上畢竟不是可以唱這些的地方,只是壓低聲音的一句,她微微的紅了臉,隨后捂著嘴笑了出來。
寧毅點點頭,隨后看她一眼:“對了,你唱歌彈琴很厲害,是吧?”
以往兩人交談,雖然聶云竹自稱以色娛人,似乎沒有多少芥蒂,但寧毅自然能看出她不喜歡這些娛人的事情,也就從不提這些東西。他自到這里,就從沒去過什么青樓楚館,雖然多少猜到聶云竹該是名妓之流,但的確想不到“名”到什么程度。到此時大抵已經沒什么關系,方才問出這句話來。聶云竹便也點了點頭:“嗯,其實倒下過一番功夫的。”
“這么說…厲害?高手?”
“噗…大概是吧…”旁人自然不可能像寧毅一樣問這種話,聶云竹覺得有趣,笑了出來,隨后繃著笑臉,一本正經地點頭,“嗯,妾身是高手!”
“喔,高到什么程度?”
那邊繃緊的笑臉瞬間破了功:“好幾層樓那么高啦…”想起前些時日寧毅開的玩笑,聶云竹如此回答著,“到底干嘛啊?”
正如此說笑,小推車也已經到了秦老門口的那段路上,倒想不到康賢今天過來,轎子剛在路邊停下,秦老也出了門,兩人在那邊投過來詫異的目光,隨后笑起來,倒也不知說了些什么,寧毅揮手朝那邊打了個招呼。康賢便朝這邊說道:“立恒這是為何?可要幫忙嗎?”他的幾個跟班眼下就在旁邊,若要幫忙,自然隨時便能過來。
寧毅在幾米外的地方停下了車,搖了搖頭:“沒事。”隨后點了點身旁的女子:“聶云竹…秦老、康老…我們沒事在那邊下棋…”如此介紹著。聶云竹斂衽一禮,雙方稍稍打過招呼,寧毅問道:“康老待會也在這嗎?”
康賢點頭:“帶來幾樣好東西,下午該是在這,立恒若有空,待會可與這聶姑娘一同過來,賞些書畫。”
寧毅笑了起來:“呵,正巧,待會我也有些好東西帶過來,到時候一起研究一下。”
“如此甚好。”
待將這些話說完,寧毅便告辭,推起小車前行。直到轉過前方街道的轉角,聶云竹方才的笑意也已經停下來了:“公子方才問音律之事…”
“哦,我主要是在想,我這里如果有些歌可以唱出來,你是不是能幫忙譜個琴曲什么的。”
聶云竹點點頭,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應當是沒什么問題的,至少這件事上,各種詩詞唱曲也好,公子方才說的鄉俗民謠也好,若是云竹辦不到的,怕是整個江寧城中,也沒有幾個人能辦到了。”
“哇,真是好幾層樓那么高啊…”寧毅這才大概能估計到對方的層次,斜著眼睛,表示刮目相看。
“是啊,起碼四五層樓呢,掉下來會摔死人那么高。”
“那就放心了。”寧毅想想,隨后又補充道,“不過,歌詞怕是有些怪,也只是幾個人之間隨意唱唱聽聽就好了,怕是登不得大雅之堂。你得有心理準備才好。”
聶云竹點頭:“嗯。”
隨后,河邊的那棟小樓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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