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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〇章 大江歌罷掉頭東(九)

  “何文不肯談…”

  夜躁動不安。

  林宗吾背負雙手,在宮殿屋檐下緩緩踱步,感受著浮動的人心如熱浪撲來。

  新虎宮的正殿,許昭南與麾下眾多高層人物正在開會,他沒有過去。從晉地一路趕來,江寧的情況卻遠比曾經想象的要復雜,外界在傳何文圖窮匕見的一刻,他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仔細思考了。

  王難陀從院落的那頭朝這邊小跑而來。

  與林宗吾抱了抱拳,他靠近過來。

  “仔仔細細地詢問了…還找外頭的人確認了兩遍,何文不肯談,讀書會的事情,他要說了算…明天要出大事,不過要說起來,真正的大事,天黑之前五方談崩,就已經決定了…”

  “何文為什么要這樣做?他不知道人心悖離的下場嗎?”

  “他將自己的革新想法,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了,而且刊印成冊,一些包打聽已經在幫忙散播消息,具體有些東西,跟我們這邊有沖突,主要是在執行方面…”

  王難陀低聲說著這些事情,也將下午會場中的沖突大致地說了一遍。林宗吾沉默一陣。。

  “聽起來都是好事。可牛不喝水強按頭,又能做到什么…”

  “許公與師兄說的…”

  “他基本上,是一五一十地跟我轉述了此事。”林宗吾嘆了口氣,“面對著面,想要騙我,也不容易,只是這何文…實在是…”

  “按外頭的說法,何文此人早就瘋了。他效忠朝廷,結果被朝廷做成冤案,一番折磨,滿門俱損。沒了家人,也就總愛做些出格的事情。”

  “可他畢竟有公平王的名分,想要亂來,其余四位都很麻煩。”

  “是的,許公他們為難的,也正是此事。”王難陀沉默片刻,“師兄,此事…若然拿不定主意,咱們離開就是,老實說,何文的那番話看似偏激,可…未嘗不是道理。”

  “…寧毅的想法,聽起來是有意思的。”林宗吾緩緩前行,“這些天,我也看過幾句那個讀書會小冊子上的話,有一句話是,越是遠大的想法,越要認知清晰的規律,越要加以嚴苛的規矩,若是這兩點做不到,理想只會變成災禍…不是沒道理,很有意思。”

  “師兄…”

  “可是…寧毅的想法,不是還沒有實現嗎?”林宗吾望著城市的遠處,“寧毅尚且無法實現他的想法,那何文…又會釀成多大的災禍…”

  大和尚微蹙眉頭,嘆了口氣。

  雖然話說到這里,但并未真正的拿定主意。兩人在漫長的廊道里緩緩的向前走…

  “…何文的話說得很漂亮,處心積慮,就是為了向讀書會搖旗,為了向天下人,說清楚他的想法…他陳述利害,苦口婆心,可歸根結底,他只要一個人說了算,拋出一大堆東西,最終只是為了借讀書會、借西南的名頭奪權…那么你們想入伙嗎?誰想要屈居于何文、傅平波,乃至于他們的小崽子之下嗎…沒有人會容他,這些事情,最終,都要落在戰場上…”

  “…我已經與高、時、周三位有過溝通,公平黨的內部革新,我們也要做。至于與何文打仗,打仗是好事,正好可以看看我們四家之間的默契在哪里,看看既然何文不能談,我們能不能談…打一仗,磨合一下,彼此就知道對方底線在哪里,就知道誰是真兄弟,誰還要耍小心思…至于何文,一打四,他遲早要死…”

  “…那接下來,就是咱們這邊,具體的做法…首先戰場上的事情,高將軍,還是得托賴你費心,按照之前安排好的…”

  新虎宮的大殿之中,火光熊熊。許昭南以下,一名名的“轉輪王”勢力高層在廳堂之中擺開了交椅。人們就下午發生的變故開始商量對策,時不時的有人發言。大殿周圍,各方幕僚、隨從來來去去,亦是格外的忙碌。

  關于何文軍隊在各地的異動,早幾天大家便有所察覺,也是因此,應對的策略算不得格外倉促。只是這樣驚人的事情從猜測到轉為實際,一場關系到整個江南的大戰直接壓到眼前,還是令所有人的心頭,都有著異樣之感。

  原本應該是和樂融融的一場勝利會師,臨到頭來,陡然轉為即將燒蕩整個江南的恐怖戰火。何文在整個事情都顯得順利,距離登上掌控龐大權力寶座的前一步,毅然轉身而去,人們在驚訝于他瘋狂舉動的同時,也不免嘆服對方這份驚人的決斷力。

  當然,無論心中有怎樣的想法,對于何文未來的道路,終究是無人能夠看好的。誠如許昭南所言,口頭上的漂亮話歸漂亮話,就憑著這些漂亮話,讓一大幫人放下權力,然后接受過去對手、敵人的收編,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過去能夠平起平坐的那些人手上,這對于任何經歷過打拼,在亂世中爭得一席之地的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選擇。

  何文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因此他亦未將希望放置于這類勸說之上。

  代表著整個江南五分之一勢力的新虎宮內眾人,已經迅速地轉了起來。而又何止是新虎宮呢,整個江寧,代表著公平黨五系以及其它大大小小勢力的權力核心,這一刻都在不斷的聚首與會議中全力運轉、做出決斷。戰爭即將到來的可怖消息,自會議結束后的那一刻起,就在人們的口耳之間如海潮爆發般的推展開去。

  從外地過來的各個小勢力逐漸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在金樓慶賀、宴飲的一名名綠林人士漸漸的聽到了這可怕的流言,人們一時間甚至有些茫然。

  “那接下來的決賽…怎么辦呢?”

  “比武大會還開嗎…”

  江寧比武大會的四強在今天下午才剛剛決出,倘若何文跟幾位大王決裂了,那這大會…還辦下去嗎?

  人們漸漸的停止宴飲,去往城內的各個地方,尋找關系、打探訊息,隨后便又有各種各樣的輿論出現在了不同的地方。

  城市猶如龐大、精密卻又老舊不堪的機器,在陡然到來的巨大負荷中全速運轉起來,它的身體似乎都在這夜色之中,發出嗡嗡作響…

  而只有最底層的流民們,訝異于這奇怪的夜晚,在最近這些時日之中,竟然再一次的恢復了平靜。黑暗中偶有小的謀殺,卻沒有出現為公平黨五方主導的、大規模的火拼。

  “…打仗與鼎革,是長遠的事情,從今夜開始,就按照這安排,交由諸位先生去做。而在眼前,還有一件事情…過去數月,從這天下各方入城開始,何文就處心積慮地想要唱一臺大戲,今日下午,這出戲他已經開了頭,而明天上午,他就要把這臺戲唱到全天下人的眼前…那既然決定了要打,這臺戲,我便要讓他唱不出來!”

  “…他要發的命令,我們要讓他發不出來!他要做的事情,我便要讓他動不了手腳!江寧只是江南一隅,但如今卻是整個天下矚目的地方。而在這片地方,我們就要讓整個天下的人看到,他公平王,說了的不算…那么在如今的江寧城里,哪一方的高手最多?是我們這里,所以明日的事情,便要交給譚公、許公,交給圣教的各位護法,我們要在明天,砍掉何文的手腳,拔掉他的舌頭…這件事情,我們具體的安排是這樣的…”

  銅鼎之中烈焰熊熊的新虎宮中,樁樁件件的事情,都在一步一步的安排下去,大會開完又有私下里的約見。孟著桃是此刻地位最高的幾人之一,被單獨接見的也是最早,他從后方出來時,只見宮殿前方人群大多未散,此時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著這樣那樣的話題。

  有相熟的人走過來:“孟兄覺得,會有多少人跟何文…”

  許龍飚的笑容曖昧:“散會之后,有人立刻行刺了時寶豐,雖未得手,但人心浮動…信了讀書會那些東西的,你說有多少啊…”

  “天刀”譚正、“五羅斬”唐清花也相繼過來打了招呼:“往后有事,還請孟先生多多照顧。”

  “轉輪王”這邊的高層當中,有的如譚正、唐清花、許龍飚一般,算是地位清貴的幕僚、客卿,有的如高慧云、孟著桃、陳爵方一般,是手下掌控了成千上萬人的大頭目,縱然說起來地位相仿,但孟著桃執掌“怨憎會”,雖然目前插手不了高慧云的軍隊、陳爵方的“不死衛”這類勢力,但往后若真進行革新,他執掌刑律必定都是貴不可言。

  今夜過后,譚正等人還得留在城內,高慧云、孟著桃等人則開始運作整個江南的局勢,眾人便都想趁著這可能是最后見面的機會,過來加深一番交情。

  孟著桃一一應酬,最后是與高慧云攜手而出,兩人都還有自己的勢力要管,都有大量的安排要接著做。

  在新虎宮外的街頭與高慧云話別,孟著桃上了馬車,副手凌宵已經等在這邊了:“時公那邊的情況已經打聽清楚了,動手的確實是讀書會的人,說是聽了公平王的話,得了鼓舞,想要首先殺了時公,為公平王賀。只是手法粗糙了些,沒有逃過時公的法眼。”

  孟著桃點了點頭:“我有些想法,你記錄一下…”

  馬車穿過或明或暗的城市街頭,回到“怨憎會”眾人此時所在的地方后,又是幾場小會。孟著桃開會極為迅速,召集人手,一一命令安排,在會議的間歇間,副手進來報告一條條的新消息,他也讓副手做了其它的一些安排,例如“叫孫大夫過來一趟”、“安排能送人出城的車隊”等等,下命令期間,還埋頭寫下了一些信函。

  亥時三刻,城市的北端響起異動,孟著桃與眾人去到高處瞭望,只見西北面的天空中相繼有令箭飛起,隨后也有隱約的圍捕與追殺聲響起。眾人都久經綠林,看得一陣,有人道:“是公平王遇刺了…”

  “是時寶豐干的?”

  “這行刺像是他們自己人干的,你看,圍捕是從內往外…這是刺客在逃跑…”

  何文處心積慮,利用讀書會在各個對手的麾下摻進沙子,但作為過去的同伴,眾人在“公平王”勢力當中又豈會沒有任何安排呢?眼下既然翻臉,便有人徑直采取了刺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于公平王想要推行的理念,這名刺客,也作出了自己的選擇。

  圍捕的動靜持續了好一陣方才平息。

  開完最后這場小會,安排名叫凌霄的副手出去打探消息了。孟著桃在書房之中坐了片刻,著人打來涼水,給自己洗了把臉,他才穿過閬苑,朝著這處宅子的最深處走去。

  宅子最核心的小院里,被召來的孫大夫已經在病房等待著他,這是師弟俞斌一直沉睡的房間,金樓那晚孟著桃失手將他打傷后,對方至今昏迷未醒,按照這大夫上次的診斷,情況已沒了轉機,但這次他又將對方請了過來。

  外頭城市間的狀況不太平靜,這位孫姓名醫對于被召喚而來并沒有多少怨言,而在院落當中,師妹與其余兩名師弟也并未睡去,看見他過來,目光憤恨,有些想要詢問外頭發生了什么事,又不肯真的以商量的口吻說話。

  孟著桃進到病房之中,看了俞斌一陣:“我師弟他…真的不可能再醒過來了嗎…”

  這不是第一次的問詢,那大夫嘆了口氣,隨后又將大致的結果說了一遍,這身體看似還有氣息,但魂已經不在里頭了,即便勉強照料,也不過延長痛苦云云…

  孟著桃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沉默片刻后,便揮揮手,讓大夫也就此離開。只是在對方出門時,他又道:“孫大夫,你…今日想出城嗎?”

  那大夫也有消息來源,此時用力點頭:“我、我家中尚有兒子兒媳…”

  “讓人接他們過來,我待會有車隊,順道送你們出去…”孟著桃笑了笑,“城里不太平,不要再待了。”

  大夫連忙點頭稱謝,孟著桃再將手擺了一下,讓人離開了這里。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躺在那兒的俞斌,如此沉默地坐了許久的時間。這是他過去每一次過來這里,都沒有過的舉動。

  或許是察覺到狀況的不對,外頭院子里的凌楚出現在了門口,她張了張嘴,終于還是說道:“你、你要干什么…”

  孟著桃沒有看她:“…你們都進來吧。”

  “你、你…”

  凌楚還在猶豫。

  孟著桃的手掌按在椅子扶手上,如雷霆般的聲音陡然發出:“都給我進來!”

  見識過他威脅人的樣子,凌楚與兩名師弟咬一咬牙,終于陸續地走進房里,面上俱是一副“你雖兇惡,我卻不怕你”的表情。孟著桃的目光掃過了三人,眼中的厲色褪去了。

  “城里要出事了,一會…有車隊帶著你們出城。孫大夫一家也跟著你們一起走…過江,回村子里吧。”

  凌楚揚了揚脖子:“我們、我們去哪里…都不用你管。”

  “江南要打仗了,跑遠些最安全,不要待在這里。”孟著桃的目光往兩名師弟臉上望了望,“你們兩個男人,負起責任來,不要讓一個女人瞎胡鬧。”

  “你…”有人察覺出了氣氛的不對,蹙起眉頭,凌楚想要說些硬話,此時竟也滯住了片刻,沒能說出來。

  孟著桃也沉默了一陣,隨后聽得他道:“…長久以來,我把你們當成我的子侄輩,老四你娶了凌楚,是件好事,往后不必忌諱于我,師父的事情上,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以尋仇,將來有一天,經歷的事情多了,武藝高了,有了把握再來,曇濟大師的事情…”

  他說到這里,也頓了片刻,之手抬手按了按上唇,艱難道:“…不要再有了。”

  “曇濟大師…”凌楚道,“他是被你殺的,你休要說得是我們的罪孽一樣!”

  “曇濟大師是我殺的,師父是我殺的,床上再也醒不過來的俞斌…也是我殺的。可是怎么樣呢?”孟著桃望向他們,“我是一個壞人,我還活著,他們是好人,一個一個的死了。你們也是好人,我要你們死的時候,你們也一個都活不了,那你們這些好人怎么辦?等壞人施舍你們活著!?”

  三師弟站了出來:“那師兄你也可以動手殺了我們。”

  “我不殺你們。”孟著桃憐憫地看著他們,“你們跟我動手,連跟俞斌一樣讓我失手的機會都沒有,你們這個樣子,我殺你們干什么…”

  他頓了頓:“走吧,讓你們少來尋仇,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師父…為了凌老英雄的一世英名,你說這次尋仇我放了你們,下次尋仇我也放了你們,我看著你們長大,放你們十次、百次,沒有關系,但是說了出去,你們不丟臉嗎?出去以后多吃飯菜,多練武藝,把自己練得厲害了,將來有一天,你們過來尋仇,要么干凈利落的殺了我,要么…像師父和曇濟大師一樣,逼得我不得不用盡全力以命相搏,那個時候,誰殺了誰…都挺好。”

  他的這番話說得三人無言以對,凌楚紅了眼眶,咬緊牙關。孟著桃坐在那兒,目光望向呼吸微弱的俞斌,過得一陣,一只手撐在額頭上揉了揉。

  “說起來,我的年紀比你們大些,又是帶藝投師,有些事情,從沒跟你們說過。”他坐在那兒,緩緩地說話,“到得如今,大部分的事情,也沒必要說了,我自己也想不清楚的,今日卻想告訴你們…”

  只聽他道:“我是北邊人,你們是南方人,這中間的一些差別,你們可能知道…我是帶藝投師,到了凌家,是照顧你們的大師兄,你們一輩子在江南的莊子里,說起來不富裕、也經歷了兵禍,可大部分時候,都有我、有師父的照拂,你們說,要舍生取義,凌老英雄說,要舍生取義…都很好,你們若是我的孩子,必定會讓我覺得欣慰。”

  “可是,孩子們啊…”孟著桃的目光平靜,“我從北邊過來,是帶藝投師,你們可曾見過中原淪陷,兵禍肆虐的真正景象嗎?到凌家之前,我一路上都看到那樣的事情,你們的師兄我,跟金人打過仗,敗了,一路南逃…我見過舍生取義的人,但我也見過大部分的人,他們一路南下,殺人、吃觀音土、吃孩子、跟人磕頭、把自己賣了,就只為了…活下來…”

  “江南太平了十年,終于躲不過去,這十年的時間,你們看到的都是好的事情,但我早知道,他們會來…我要讓人活下來,也要決定讓誰去死。師父他老人家,希望我可以救下那些救不了的人,我也想,師父他希望我兩只手都干干凈凈的就把事情做了,我也想,可是兩只手都干干凈凈,就救不了人,大家都躲在山里,別人一定會吃我,我只能先去吃了別人,因為這樣的決定,我能保下的人最多。”

  “師父終于跟我決裂,他選了舍生取義,我很敬佩,我也很明白。但是你們知道我選的是什么?”

  “不管用什么手段,在這世上,我想要讓最多的人活下來,能夠活下十一個人,那就比只活十個人更好,能讓一百個人活著,比只讓八十個人活下來更好,每個人的命,都是一樣的…這就是人人平等,這就是,我心里的公平。”

  他說到這里,對面的幾人目光晃動,三師弟道:“你…你以為又是這些漂亮話…”

  “這不是漂亮話,老三。”孟著桃搖了搖頭,“這個世道很惡,但是對于這個世道,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答案,我一路南逃,又看到很多事情,找到了這個答案,這個答案對與不對,我至今也想不到非常明白…凌老英雄說要舍生取義,也是一種答案,這個答案我很羨慕,你們每個人,都得有一個自己的答案,如果沒有,在這么惡的世道上,你們只會過得更慘。”

  他笑了笑:“我只是說給你們聽,有一天你們也會遇上無數的人死在你們面前,不止是死在眼前的、你們身邊的幾個人,接下來,整個江南死的人又是成千上萬,那個時候,你們會怎么看待那些人命呢,我很好奇,你們要記住今天的問題…”

  孟著桃的話到這里,伸手向前,房間之中,凌楚陡然睜大了眼睛:“你干什么——”

  昏暗之中,只見孟著桃伸出右手,已按上了俞斌的口鼻,床上的俞斌沒有太多的動靜,凌楚與兩名師兄已撲了上來,孟著桃左臂一揮,便將他們推開。

  子夜,房間之中三人的剪影奮力地撲向前方,床邊孟著桃的身影在油燈的光芒中猶如磐石,無論三人如何進攻、廝殺,甚至于凌楚一口咬在他的左手上,他覆在俞斌口鼻之上的手掌,都沒有絲毫的動彈。

  “你們太弱了啊,將來…”

  剪影歇斯底里的攻擊與吼叫間,他平靜地、低聲地說道。

  “…將來…都要記得今天的事情。”

  某一刻,房間里的魔神挪開了手掌,冰冷的目光掃過三人,凌楚的身體癱倒在地。

  那魔神般的身影…終于最后的跨門而出…

  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時間越過子夜,仍有無數的狂躁,在夜里翻動…

  江南的火山,就要爆發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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