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難得的從沉睡之中醒來,恍然間,像是做了一個遙遠的夢。
四月二十三的清晨,周佩起來時,天已經漸漸的亮起來。初夏的早晨,脫離了春日里煩悶的濕氣,院子里有輕盈的風,天地之間澄凈如洗,猶如兒時的江寧。
她在空曠庭院中間的涼亭下坐了一會兒,旁邊有欣欣向榮的花與藤蔓,天漸明時的庭院像是沉在了一片安靜的灰色里,遠遠的有駐守的衛兵,但皆不說話。周佩交握手掌,唯獨此時,能夠感覺出自身的單薄來。
以凡人之身,一己之力,涉足這個復雜的大世界,推動眾多事情,厘清千千萬萬的關系,有時候一言決人生死,也有些時候,連續數日不能安睡。時間久了,會覺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仿佛罩上了一層巨大的軀殼。但這些當然都是假象。
這一年她三十歲,在世人眼中,不過是個孤僻又狠毒,軟禁了自己的丈夫,掌握了權力后令人望之生畏的老女人。官員們過來時大都戰戰兢兢,比之面對君武時,其實更加害怕,道理很簡單,君武是太子,就算過于鐵血勇毅,將來他總得接手這個國家,很多事情即便有相反的想法,也終究能夠溝通。
她卻不同,她站在君武的背后,以女子之身支撐著弟弟做事,身邊無人陪伴,丈夫也已經被軟禁了起來。縱然表面上話語柔和,背過臉去卻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外界對于她,大都如此揣度。
其實,還能怎樣去想呢?
她想起已經死去的周萱與康賢。
預定讓她接下成國公主府的產業時,她還只是十多歲的少女,隨著成親,擔子也壓在了肩膀上。初時還不曾察覺,等到反應過來,已經被事情推著跑了,老師也造反了,國破家亡了,每一天都有數不清的事情——當然她也可以扔開當做不曾看到,但她終究沒有這樣做。
待到再站住時,三十歲的光景壓在了面前,丈夫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婚姻也完了。被世俗人定義的幸福一生,與她之間已遙遠得看也看不見。
定下神來想想時,周萱與康賢的離去還仿佛近在眼前。人生在某個不可察覺的瞬間,霎然而逝。
她撿起涼亭邊的樹木枝條,拿在手中,像是一把劍。十余年前她從汴梁回來之后,周萱曾教她劍舞,皇姑奶奶在家人面前性情溫和,但掌握成國公主府巨大的權力和產業,也有其威嚴與殺伐的一面,在她接觸公主府事物之初,老人在私下里曾教她舞劍。
“劍有雙鋒,一端傷人,一端傷己,世間之事也大都如此…劍與世間萬事的有趣,就在于那將傷未傷之間的分寸…”
周佩的運動能力不強,對周萱那大氣的劍舞,其實一直都沒有學會,但對那劍舞中教導的道理,卻是很快就明白過來。將傷未傷是分寸,傷人傷己…要的是決斷。明白了道理,對于劍,她從此再未碰過,此時想起,卻不由得悲從中來。
她回想著當初的畫面,拿著那木條站起來,緩緩跨步將木條刺出去,隨著八年前已經死去的老人在晨風中劃動劍鋒、挪動步伐…劍有雙鋒,傷人傷己,十余年前的少女終于跟不上了,于是換成了如今的長公主。
成舟海從外頭進來,隨后在院門處無聲地退了兩步,周佩舞了幾劍,停下來望向院門,成舟海才過來:“殿下好興致啊。”
“先生這么早。”
“等著消息,昨夜不曾回去。”成舟海笑了笑,“殿下精神不錯。”
周佩將樹枝放在一邊:“不知為何,昨夜忽然睡了個好覺,到得天明時,才做了個夢。夢見什么倒是忘了。”
康賢、周萱去世之后,周佩對于成舟海最為倚重,雙方亦師亦友,對于彼此的情況也是熟悉。自身邊壓力漸大,周佩常常失眠,睡不著覺,也有許多醫官看過,但用處不大。待到女真人打來,周佩憂心忡忡,熬夜更是日常。她年紀不到三十,表面上還撐得住,但身邊的人時常為之著急,此時聽得周佩睡了個好覺,成舟海倒是愣了愣。
“殿下氣定神閑,有謝安之風。”他拱手奉承一句,隨后道,“…或許是個好兆頭。”
他先前說在“等著消息”,事實上這幾天來,臨安城中的許多人都在等著消息。四月十八,原本劍指常州的希尹大軍轉向,以高速奔襲鎮江,同日,阿魯保大軍亦展開配合,擺出了要不顧一切強攻鎮江的姿態,暫時還沒有多少人能夠確定這一著的真假。
在此時的江南,西面江寧,東面鎮江,是封鎖長江的兩個支點,只要這兩個支點仍舊存在,就能夠死死拖住宗輔大軍,令其無法放心南下。
如今,江寧一方已經成為核心戰區,鎮江由君武坐鎮,負責應對希尹、銀術可率領的這支軍隊,幾個月來,雙方搏命廝殺,互不相讓,君武希望盡快擊潰希尹——甚至是以人海戰術拖垮希尹。
而希尹一方,在大的戰略上,存在兩個方向:其一、不再理會后勤供給的鍛煉,沿著太湖地區富庶的地段不斷南下,攻城略地、就食于民,這中間,鎮江至臨安,四百里的距離,處處都是富庶的城池,臨安城中又是人心浮動情況復雜,只要希尹能將這支女真最精銳的部隊殺過四百里,抵達臨安城,再配合兀術軍隊的力量,武朝的人心,隨時可能就此崩塌。
第二、配合宗輔破壞長江防線,這中間,自然也包含了攻鎮江的選項。甚至在二月到四月間,希尹的部隊幾度擺出了這樣的姿態,放話要攻取鎮江城,斬殺周君武,令得武朝軍隊高度緊張,而后由于武朝人的防守嚴密,希尹又選擇了放棄。
但戰爭就是這樣,爾虞我詐你來我往,每一次都有可能變成真的。至四月十八,希尹再次轉向鎮江,這中間,武朝軍方又得面對幾個可能——若是立刻將戰線收攏,專心防御鎮江,希尹等人也有可能直接南下,攻取常州。而若是希尹真的選擇了強攻鎮江,那中間流露出來的訊息,就真的耐人尋味且令人恐懼了。
面對希尹的回頭,鎮江方向已經嚴陣以待,臨安這邊也在等待著新消息的到來——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刻,就會傳來希尹轉攻常州、丹陽又或者是為江寧大戰分散眾人視線的消息。
這消息,正奔跑在南下的道路上,不久之后,驚動整個臨安城。
鎮江,士兵一隊一隊地奔上城墻,晨風肅殺,旌旗獵獵。城墻外頭的野地上,無數人的尸體倒伏在爆炸后的坑洞間——女真軍隊驅趕著抓來的漢人俘虜,就在到達的昨日夜間,以最有效率的方式,趟完了鎮江城外的地雷。
一座一座的投石機正被立起來。自寧毅造反之后,他所推行起來的流水線、標準化生產、分體組裝等技術,在某些方向上,甚至是女真一方掌握得更加到位。
熱氣球正在晨風中冉冉升起,鎮江的城墻上,一只一只的熱氣球也升了起來,帶著強弩的士兵進到熱氣球的框子里。
君武正在營帳之中一絲不茍地吃早餐,陪伴著他的,是太子府的四夫人沈如馨。
沈如馨本就是鎮江人,去年在與女真人開戰之前,她的弟弟沈如樺被下獄問斬,沈如馨在江寧吐血病倒,但終于還是撐了過來。今年年初江寧告急,君武將家中妻妾與孩子遷往了安全的地方,唯獨將沈如馨帶到了鎮江。
當初搜山檢海,君武到處逃亡,雙方因相依為命而走到一起,如今也是類似于相依為命的狀況了。
吃早餐的過程中,有士兵進來報告各部換防已完成的情況,君武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不久之后,他吃完了東西,沈如馨過來為他整理衣冠,夫妻倆隨后一道出去。天空綿云如絮,一朵朵的飄過長江邊的這座大城。
關于戰爭的準備與動員,在昨天就已經做好,軍營之中正籠罩著一股奇異的氣氛。希尹的強攻鎮江,是整個戰役中最為瘋狂也最可能底定戰局的一著。八年經營,十萬大軍鎮守鎮江,也并非弱旅,在君武鐵了心想要耗死希尹部隊的此時,對方掉頭強攻鎮江,在戰略上來說,是孤注一擲的選擇。
如果鎮江守住了,希尹的部隊,可能被四周涌來的武朝軍隊重重包圍,君武將會完成擊潰屠山衛的目標,女真人的第四次南征,也將由此瓦解。
但考慮到希尹的運籌能力與赫赫威名,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就很可能意味著在先前幾個月的博弈里,有某些破綻,已經被對方抓住了。
“擊敗完顏希尹,我就可能換來這天下的太平…”在前一天的夜里,君武握著妻子的手,這樣說道,“但若是不能取勝,那很可能…你我同死于此。”
我的心中,其實是很怕的…
氣溫與陽光都顯得溫柔的上午,君武與妻子走過了軍營間的道路,士兵會向這邊行禮。他閉上眼睛,幻想著城外的對手,對方縱橫天下,在戰陣中廝殺已有數十年的時間,他們從最弱小時毫不屈服地殺了出來,完顏希尹、銀術可…他幻想著那縱橫天下的氣魄。如今的他,就站在這樣的人面前。
他也想起了在江寧時的老師,想起他做出那一件一件大事時的選擇,人在這個世界上,會遇上老虎…我把命擺出來,我們就都一樣…華夏之人,不投外邦…別想活著回去…
凜凜人如在、誰云漢已亡…他跟聞人不二開玩笑說,真希望老師將這幅字送給我…
我把命擺出來。
他想。
我不會退了…
鎮江城外,巨大的熱氣球飛向城墻,不久后,灑下大片大片的傳單。同時,有肩負勸降與宣戰使命的使者,走向了鎮江的城門。
巳時二刻,使者抵達鎮江大營,對著君武與鎮江眾多將領提出了勸降:“…在先前的數月時間里,谷神大人麾下的使者已經陸續策劃和勸降了諸位當中的數位將軍,我們在臨安、在整個武朝,亦策動了眾多官員與身負名望之人的支持。谷神大人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鎮江,鎮江必不可守,為向諸位說明形勢,避免不必要的傷亡,谷神大人命我帶來部分表態大員的名單與證據,另外,也命我向諸位表明,此次大戰一開,無論勝負,將來參戰的諸位于我金國,皆為必殺之人!九族不赦…”
使者在說話中,將大疊“降金者”的名單與證據呈上君武的面前。營帳之中已有將領蠢蠢欲動,要過來將這惑亂人心的使者殺死。君武看著桌上的那疊東西,揮手叫人進來,絞了使者的舌頭,隨后將東西扔進火盆。
“這是寧毅當年剿滅梁山之計的翻版,拾人牙慧,谷神不過如此…我本欲留你性命,但既出此計策,你明白自己不可能活著回去了。”
滿口是血的使者在地上猙獰地笑起來…
午時,使者的人頭被掛上城門,完顏希尹在城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四月二十二下午,鎮江之戰開始。
馬車穿過城市的街道,往皇宮里去。秦檜坐在馬車里,手握著傳來的訊息,微微的顫抖,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腦海里盤旋著各種各樣的事情,這是每逢大事時的緊張,以至于直到馬車外的御者喚了他好幾聲后,他才反應過來,已經到地方了。
穿過重重宮殿間長長的道路,秦檜在御書房側面的起居室中見到了周雍,皇帝穿著寬大的袍子,頭發凌亂,衣帶都不曾系好,坐在床榻邊上,手中拿著幾張紙,看來憔悴又失魂落魄,秦檜進來請安行禮后許久,周雍才回過神來。
“消、消息知道了?”周雍瞪著眼睛。
“…回陛下,知道了。”
“希尹沖鎮江去了,希尹攻鎮江了…希尹為什么攻鎮江…所有人都說,鎮江是死地,為什么要攻鎮江。”周雍揮了揮手上的紙,“秦卿,你來說,你說…”
“臣、臣也拿不準…”秦檜猶豫了片刻,屈膝跪下了,“臣有罪…”
周雍愣在了那兒,然后手中的紙張揮舞:“你有什么罪!你給朕說話!希尹為何攻鎮江,他們,他們都說鎮江是死路!他們說了,希尹攻鎮江就會被拖在那里。希尹為何要攻啊,秦卿,你以前跟朕提起過的,你別裝傻充愣,你說…”
“臣、臣不敢妄言…”
周雍吼了出來:“你說——”
“那或許是…”秦檜跪在那兒,說的艱難,“希尹有了萬全之策…”
房間里安靜下來,周雍又愣了許久:“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們要動手了…那幫畜生,那幫漢奸…他們…武朝養了他們兩百多年,他們…他們要賣朕的兒子了,要賣朕了…若是讓朕知道是什么人,朕誅他九族…誅他十族、誅…誅他十一族…”
他如此喃喃地念叨了一陣,轉向秦檜:“秦卿,有什么辦法?要救朕的兒子,有什么辦法?鎮江周圍,常州有兵…有多少人可以派過去,從江寧派水師行不行,那些人…信不信得過,秦卿,你要幫朕,朕的兒子不能有事…你給朕起來!”
秦檜跪在那兒道:“陛下,不用著急,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太子殿下英明,必定會有對策,或許常州、江寧的士兵已經在路上了,又或許希尹雖有計策,但被太子殿下識破,那樣一來,鎮江便是希尹的敗亡之所。咱們這兩邊…隔著地方呢,實在是…不宜插手…”
“朕知道那幫人是什么東西!朕知道那幫人的德性!朕知道!”周雍吼了出來,“朕知道!就這朝堂上還有多少大員等著賣朕呢!看看靖平時那幫人的慫樣!朕的兒子!沖在前頭!他們還要拖后腿!還有那黑旗!朕已經放出善意了!他們什么反應!就知道殺人殺人!鋤奸!君武是他的弟子!出兵啊出兵啊!就如秦卿你說的那樣!黑旗也只是為了博名聲!等著殺朕呢——誰能幫幫君武——”
周雍歇斯底里,吼得整個宮殿都在震動,到得后來,面現凄然之色,嘴邊已經滿是唾沫。秦檜爬了起來躬身在一旁,周雍手臂顫抖著在殿內走,時而發出呢喃自語,后來又有低聲說話:“秦卿你說得也對,總有辦法的、總有辦法的,或許前面已經看穿希尹的計策了,有辦法的…急也沒有用啊,急也沒用…”
他自我安慰了許久,又安靜了許久。秦檜直了直身子:“事到如今,也只能等待前線的戰報了。”
他的聲音沒有了先前的惶然,隱隱間,蘊含著令感到人踏實的力量,周雍點了點頭,不一會兒,坐到床沿上。
“朕要君武沒事…”他看著秦檜,“朕的兒子不能有事,君武是個好太子,他將來一定是個好皇帝,秦卿,他不能有事…那幫畜生…”
天光從窗戶和門口斜斜地照射進來,涼爽的風撫動殿內的薄紗,將皇帝弱小而無力的呢喃浸在了午后的風里。
西南,成都平原一角,牛頭縣,外界也將這里稱為老牛頭。
這里位于華夏軍管轄區域與武朝管轄區域的交界之地,地勢復雜,人口也不少,但從去年開始,由于派駐這里的老兵干部與華夏軍成員的積極努力,這一片區域贏得了附近數個村縣的積極認同——華夏軍的成員在附近為許多民眾無償幫忙、贈醫施藥,又開設了私塾讓周圍孩子免費上學,到得今年春天,新地的開墾與種植、民眾對華夏軍的熱情都有了大幅度的發展,若在后世,算得上是“學雷鋒先進縣”之類的地方。
寧毅因此過來對駐派這里的先進人員進行表彰,下午時分,寧毅對集合在牛頭縣的一些年輕軍官和干部進行著講課。
“…有時候,有些事情,說起來很有意思…我們如今最大的對手,女真人,他們的崛起非常迅速,曾經生于憂患的一代人,對于外界的學習能力,接受程度都非常強,我曾經跟大家說過,在攻打遼國時,他們的攻城技術都還很弱的,在覆滅遼國的過程里迅速地提升起來,到后來攻打武朝的過程里,他們集合大量的工匠,不斷進行改良,武朝人都望塵莫及…”
“…但與此同時,等到環境安逸下來,他們的第二代第三代,腐壞得非常快,參謀部的大伙兒開玩笑,如果沒有我們在小蒼河的幾年大戰,給了女真人高層以警醒,如今江南大戰的狀況,恐怕會截然不同…女真人是征服了遼國、幾乎蕩平了天下才停下來的,當年方臘的起義,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他們停下來的速度則快得多,只是打下了杭州,高層就開始享樂了…”
“…諸位不用笑,我們華夏軍同樣的面臨這個問題…在這個過程里,決定他們前進的動力是什么?是文化和精神,最初的女真人受盡了苦難,他們很有緊迫感,這種憂患意識貫穿他們精神的全部,他們的學習非常迅速,但是太平了就停下來,直到我們的崛起給予他們不踏實的感覺,但如果天下太平了,他們將注定走向一個迅速滑落的曲線里…”
“…我們要重視這件事情,我們也會滑入這樣的曲線,小蒼河的抗爭、西北的艱難,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我們又打下了成都平原,武朝一塌糊涂…我們甚至開始盲目地樂觀…”
他在課堂中說著話,娟兒出現在門外,立在那兒向他示意,寧毅走出去,看見了傳來的加急訊息。
“…希尹攻鎮江,情況可能很復雜,總參那邊傳話,要不要立刻回去…”
寧毅將那訊息折起來,目光望向外頭的小縣城:“鞭長莫及,趕回去又能怎么樣…我們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娟兒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寧毅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放出消息,我們明早啟程。”
“是。”
與老牛頭相隔八十余里,西瓜帶著人,策馬狂奔入張村。
馬隊猶如旋風,在一家人此時居住的院落前停下,西瓜從馬上下來,在院門前玩耍的雯雯迎上來:“瓜姨,你回來啦?”
“雯雯,瓜姨有事,下次給你帶好吃的…”西瓜的話語留在空中,人影已經飛奔至十余丈外的院子里,迅速地沖進書房,只有蘇檀兒在其中整理東西:“西瓜?”
“相公呢?他人去哪了?”
“他…出去兩天了,為的是那個…先進個人…”
“他去了老牛頭?”
“嗯。”蘇檀兒點了點頭,目光也開始變得嚴肅起來,“怎么了?有問題?”
“相公什么時候去的?”
“前天中午,說起來,昨晚應該就到了。老牛頭在邊上,這個時候,武朝人要動手?那邊有駐軍的…”
“說的就是他們…”西瓜低聲說了一句,蘇檀兒微微一愣:“你說什么?”
“我也不確定,希望…是我多想。”西瓜的目光稍顯猶豫,過得片刻,如風一般陡然消失在房間里,“我會立刻趕過去…你別擔心。”
老牛頭。
講完了課,從山坡上下去是一條穿過了縣城的河流,夕陽正要落下,渚清沙白,寧毅站在河邊,看了片刻。
之后,拜訪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