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螭尋到了一處荒僻地方,把梁辛直接送到了島上,若非如此,哪怕就離島只差半寸,梁辛在混沌里也休想能爬的上去梁辛把羊角脆抱在懷里,閃身躍上灘涂,不料他才甫一離開蛇口,身旁陡然襲來了一陣狂風,風中飽含烈火暴怒之意,更帶了足以燒溶銅鐵的高溫,單以威力而論,能與六步中階的猛擊比肩梁辛全沒想到自己才剛一上島就遇到敵人襲擊,吃驚之中,立刻調運身法,半擋半躲,護著羊角脆抵過這一陣火行神通,同時散出護身靈覺,查找敵人的藏匿之處,可還不等他找到對方,身后又有一道勁風席卷而來 飽蘊土行厚重,雖然是風,但落在梁辛的靈覺中,卻沉重得仿佛一座小山,這一道猛擊的力量,比著剛剛的金風更強,足足敵得過長春天的長藤一擊!
‘土行風’尚未消散,在另一個方向上,又涌來了一片‘金行大風’,不僅把梁辛裹在其中,還把那道‘土行風’徹底吹散…
跟著,水行之風木行之風也相繼現身,這些狂風都來勢兇猛,但全無準頭可言,互相糾纏彼此吞噬,風中蘊含的力量也大小不一梁辛著實忙亂了一陣,才恍然大悟,根本不是敵人偷襲,島上的‘氣候’,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巨島上五行混亂,每一道行屬,都會化蘊風力,無時無刻不在與其他行屬兇狠搏斗,梁辛人在島上,島上的亂風永不酮,自然也會波及到他這座島,如果只憑大宗師的修為,一旦上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幸好梁辛已經今非昔比,若他還是中秋惡戰時的實力,登島之后雖然也不至于立刻就被怪風撕碎,但也會想以前發動‘來不及’時那樣,疲于應付亂流,而無法挪動半步其實木老虎早就把島上的情形給他講得明明白白,尤其強調了這些幾乎可以吹散魂魄的怪風,不過梁辛剛上灘涂,心境緊張之下,把這事給忘了…等梁辛適應了這些怪風后,大蟠螭早已沉入深海,消失不見了梁辛也不在繼續逗留,小心向著巨島深處潛去,渾身靈覺遠遠播散,以防有神仙相發現自己,至于那些隨時生成永遠也不會止歇的五行狂風,他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開干脆就硬抗一陣,一切都以隱蔽身形為重 只有狂風呼號,再聽不到其他聲音,離開那片小小灘涂之后,周圍一幢幢怪石林立,有的足有百丈,有的卻還不如拳頭大,無論大小形狀,都有個共同之處:扭曲!
與混沌之海不同,巨島上五行混亂,但還有‘方位’,梁辛上島時,正值子夜時分,舉頭望去隱約可見星河,不過這里的星光異常模糊,梁辛也得仔細辨認,才勉強循著星光指引,辨清了方向在來之前,他已經向老虎詢問清楚,大眼坐落于巨島東部,梁辛認準方向,開始急速潛行一路上只有狂風相伴,并未察覺神仙相的蹤跡,這也再正常不過,島的面積極大,比起大洪治下的一座州也毫不遜se,島上的活物,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千之數,而且大都聚集在大眼周圍,梁辛現在所處的位置還是無人區按照木老虎的算計,梁辛進入大眼三百里距離后,才到達了真正的兇險之地,在這之前,應該都不會遇到什么危險急行了一陣,梁辛漸漸放下心來,對那些堪比宗師之力的五行勁風,他應付得愈發從容,奔跑縱躍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整整一夜的急行都順利得很,可是跑到破曉時分,梁辛突然停下了腳步,察覺到不妥…仍是風一路之上,五行化風,沒完沒了的爭斗著,每一道怪風的力道都不鞋可也算不上太大,至少對梁辛沒什么傷害,但是跑過這一陣,梁辛清晰察覺,越近黎明,金木火土這四行疾風就越鞋到了現在,甚至隱隱有了消散之勢只剩水行厲風一家獨大 不止是已經成型的水行風,在靈覺里,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從周圍的各處每一塊石中每一寸地皮下,都開始氤氳起濃濃的水行之意!
羊角脆騎在梁辛的脖子上,拼命伸展身體,硬是把腦袋繞到了梁辛面前,和他四目相對,圓溜溜地眸子里盡是納悶,不明白主人為啥跑著好好的要停下來 梁辛伸手拍了拍小猴子,笑容發苦:“咱倆的運氣,糟糕得有些不像話,趕上五行水煞了!”
說完,梁辛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繼續趕路,身體微微伏低,如臨大敵!
陰陽五行之力,與天干地支季節轉圜甚至時辰交替都有著莫大關聯,每時每刻五行力量都有強弱分別 在中土上,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有序循環,屬于五行的力量并不會直接顯露,而是融入造化,悄然影響乾坤;可是在大島上,五道力量撕咬不休,時間對它們的影響也完全暴露,每隔上百十年,都會爆發一次惡‘煞’
在一段特殊時間之內,五行中的一個行屬,徹底壓到其他四個行屬,神仙相將這個時刻,喚作煞時黎明時分水行至盛初冬伊始水行至盛…再向上算,十二地支甲子輪回中,都有水行大旺的時候,當這些‘時刻’重疊,巨島上會出現水行獨大的異象其他四個行屬也是如此平時里,島上惡風不斷,但那是五行之風,互相攻伐不斷抵消,所以顯不出太大的威力,可在煞時里,就只剩一個行屬的力量,道道惡風將會連成一片,化作一道惡煞,裹挾著無匹巨力橫掃全島威力強橫,就連普通的神仙相都無法抵擋,只有大眼不受影響,是巨島全境唯一的安全之地初時無論天猿還是神仙相,每逢煞時都會進入大眼避難;到后來飛升之人漸漸多起來,神仙相也開始建造營地,再遇‘煞時’,也不再遁入大眼躲避,而是眾人合力在營地之外結陣抵擋梁辛這次趕上的,是水行煞時在木老虎的記憶中,‘煞時’是罕見之事,長則百多年,短則數十年,才會發生一次,哪有那么巧合梁辛一上島就會給他趕上一次,也就大概提上兩句就是了不止是老虎,幾乎所有人包括梁辛自己都沒太把‘煞時’當回事不過木老虎在百多年前就離開了巨島,他不知道,就在他最近這百年里,不知什么原因,島上的五行力量突然暴躁了許多,原先要幾十年才會爆發一次的‘五行煞時’,現在幾乎每隔一兩個月就會爆發一次,偶爾甚至一個月內會爆發兩次,梁辛這次一上島就趕個個正著,也算不上‘太’巧 煞時將至,避難之地遠在千里之外,梁辛又深入大島好幾個時辰了,早就離開了海岸線,想要跳進混沌海避難也全沒機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剩下兩個字:硬扛!
四行隱匿不見,只剩層層水行元力,從巨島的每一個角落中氤氳而起,恍惚里梁辛有種感覺,仿佛自己變成了一條鍋子中的魚,此刻鍋子里的水仍是冷的,可鍋下灶中的柴禾已經開始燃燒了…而四周里那些水行疾風,也停滯了下來 不是消散,風仍在,只是退下來,凝聚著蠕動著,只等破曉剎那!
幾個呼吸之后,天現黎明,巨島上看不到日出,卻能‘感受’到黎明!就在旭日東升的瞬間里,一聲沉悶巨響陡然響起,即便以梁辛的耳力,也分不清這悶響是來自地心深處,還是冥冥九天,而悶響之下,煞時到下雨了沒有烏云,不見雨水,無論是梁辛還是周遭的泥土怪石都干燥得很,下雨只是感覺…護身靈覺傳遞回主人的感覺 看不見的雨!而下一刻,‘雨水’陡然化作驚濤駭浪,從冥冥之中咆哮而起,水行惡力席卷整座島嶼!
不見水,只有力量,無形卻有質的巨大力量,在島上橫沖直闖!梁辛大吼一聲,身法隨之催動,在亂流般的惡力中穿插縱躍,像極了‘來不及’中的反噬,但規模之宏大,氣勢之磅礴,遠勝魔功反噬 ‘來不及’中的亂流,如針如刀如箭,鋒銳而無端;而島上的水行煞卻如怒龍如山岳,厚重而迅疾梁辛就像一只蝴蝶,動作看似笨拙,卻渾不受力,上下翻飛,在數不清的惡力中穿插游弋,好像隨時都會被‘洪流’湮滅,卻永遠都只差那么一點點…
島上的橫行肆虐的力量同宗同源,并不會互相抵消,恰恰相反,這些‘亂流’每一相遇,立刻就會融合到一起,匯聚成更大的力量水行元力源源不斷升騰,先化作罡風亂流,繼而諸般亂流匯聚合攏,真就仿佛一道洪水…湮滅整座巨島的洪水可供梁辛身法穿梭的空隙越來越鞋一炷香之后他就已經無處可躲!身法沒了用武之地,梁辛再度開聲大吼,一道道黑se光芒流轉,五盞黑se鱗片從須彌樟中躍出,旋即煞氣轟散,蟠螭殘魂凝化法身,圍住梁辛層層打轉,將主人牢牢護在中央 黑鱗與水則驚,此刻島上水行惡力肆虐,雖不見真的水,也足以喚醒那五條蟠螭殘魂!
水行仙獸,生俱天地造化,不懼惡水洶涌,但現在護在梁辛身邊的,只不過是五道殘魂,并非真的大蟠螭,堅持到盞茶功夫就精痞竭,鉆回黑鱗之內就在‘蟠螭’退卻的同時,梁辛第三次大吼,殺心惡念迸發,魔功來不及成形,十丈之內時間凝固,抵擋惡煞 煞時,只有一個時辰,只要撐過這個時辰,‘天干地支’對水行的影響就會大大削減,巨島又會恢復平時的涅…
無形有質的洪流,席卷荒島,土石崩碎;同時在巨島震顫大地擠壓中又不停有新的山峰被擠壓成型,就只有梁辛巋然不動,仿佛一根倔強的野草,在洪浩巨力的沖擊下搖擺不停,卻還拼命活著!
與每次苦撐一樣,時間又變得異常緩慢,梁辛這次要擋的,再不是敵人的襲擊,而是一方小小天地的狂怒梁辛清晰感覺到,隨著水行惡力愈強,魔功內的亂流反噬也就越可怕,不知不覺里,身上已經變得鮮血淋漓,亂流入刀,雖然傷及要害,但也在他身上不知豁開了多少個口子血流不止,力氣也在飛快地消耗,梁辛算不出時間,不知道還要多久這場劫數才會消散,不過對他而言,時間已經不重要了…再也撐不住了人力有窮粳就算是嫦娥力也不例外手段用粳精痞竭第四聲大吼,再沒了旺盛斗志,只有痛苦不甘,在魔功被惡力沖散的同時,他翻手把小天猿從脖子上搶到了懷中,身體蜷縮成一團,他想護住羊角脆護得住么?梁辛不知道,魔功消散,水行惡力直接擊中身體,堅若金精的筋骨同時發出低迷哀號,劇痛腦海,梁辛悶哼了一聲,就此昏厥了過去在他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個剎那,耳中沒了隆隆水聲,只有小猴子的嘶啞哭號梁辛沒死,醒了,疼醒的,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身上軟綿綿地全然提不起力量,耳中喳喳亂叫,不用睜眼他就知道,是羊角脆在跳腳大呼,想要喚醒自己拼出全副力氣,梁辛才把眼皮勉強撩開一線,果然,羊角脆正沖著自己咧嘴大樂,煞時已過,磅礴的惡力散亂開去,島上又陷入五行互伐的局面,不過他們容身之處卻不受那些勁風侵襲 梁辛的目光中盡是濃濃地青綠,在他和羊角脆四周,正圍屢十余頭大天猿,以織錦層層相互,替他們擋住五行勁風…
其實,梁辛昏迷后不到盞茶功夫,煞時就過去了,水行獨大的局面也隨之結束而他在昏迷中,之所以能扛過最后的惡水轟殺,全靠他在仙界洗煉而成的土行真身五行相克,厚土制水,他的土行根骨,本身就是水行力的克星,能削減惡水的傷害如果他遇到的是其他四個行屬,或者水行煞能在延長一小會,就只剩死路一條待煞時結束時,梁辛也到了強弩之末,憑他現在的傷勢,雖然再起的五行勁風只有宗師力道,他也撐不了太久,幸好羊角脆的呼號引來了這些大天猿,‘銀環’在此,天猿當然出手相護,梁辛這才薄了性命 喘息了一陣,梁辛試著坐起來,可無論他怎樣聚力,凝聚而起的也只有疼痛!
與上次在猴兒谷保護假大眼的惡戰不同,這一次梁辛不止脫力而且重傷,想要恢復,遠不是睡一覺休息幾天就能恢復的這個時候,忽然一陣刺耳的笑聲響起,梁辛只覺得視線一亂,一個女子突兀出現在眼前女子肥胖,渾身汗臭,一張臉更長得慘不忍睹,八字眉小眼睛,血盆闊口,滿嘴爛牙,而且鼻子還是橫長著梁辛聽木老虎提過此人,知道她是島上五大首領之一,喚作呂淹 梁辛滿心苦笑,出行前真應該讓天嬉笑幫忙給看個面相卜個兇吉…煞時剛過,強敵便至!
呂淹隨腳把羊角脆踢翻在地,蹲到梁辛身旁,臉上笑嘻嘻的神情,但目光里卻掩飾不住的驚訝:“我在島上呆了無數個年頭,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不靠天劫來到這里,中土洞天福地,能人輩出,不由得咱們不服氣呢”
雖然是笑語,但提到‘中土’兩字時,語氣卻殊為怨毒!
說話的功夫里,又有十余個神仙相趕到,各自施法抵擋外面的五行勁風,替下了那幾個織錦的天猿 梁辛的聲音發顫,不是恐懼,而是氣力不濟,聲音斷續:“自己人”
呂淹卻嘻嘻一笑,不再理會梁辛,站起身轉目望向先前的那幾頭大天猿:“這個人來歷古怪,你們救他是沒錯的…”
幾頭天猿似乎怕極了呂淹,見她望過來,個個神情驚恐,在聽了她的說話后,才盡數放松了下來,卻不料呂淹把又把話鋒突兀一轉:“救他沒錯,不過你們救他之前,沒問過我,就是死罪了”
話音落處,胖女人橫手一揮,幾頭天猿同時發出一聲慘叫,強壯地身體猛地碎裂開來,慘死當堂!
羊角脆勃然大怒,全然忘了恐懼,跳起來揮舞爪子要和呂淹拼命梁辛也驚怒交加,可身體卻沉重無比,難以稍動幸好,呂淹無意對付小猴子,至少在弄清他們的來歷目的之前,還不會殺掉他們,只是伸出胖手,一把攥住了羊角脆的脖子羊角脆拼命掙扎,可又哪能掙得脫 呂淹把羊角脆遞給了手下,更懶得去看那幾具天猿尸體,望著梁辛繼續道:“你說你是自己人?長得可不太像…”說著,伸手抓起梁辛,帶著一眾手下向他們的駐扎之地疾飛而去,一邊趕路,一邊對梁辛道:“等回去了,可得仔細說清楚,你是怎么個‘自己人’,要是萬一說za了,可會麻煩得很”
說完,呂淹吃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