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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幾次了?”梁辛撐臂扭腰,煞有介事地活動著身體,準備下一次天上人間。
天嬉笑算的清楚,聞言后立刻回答:“再就是第九次了。”說著,移動腳步,與大小活佛一起走到梁辛身邊,又繼續道:“屬下斗膽,在這幾天里為宗主卜了一卦…”
梁辛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問道:“怎樣?大禍還是大福?”
天嬉笑笑道:“與福禍無關,我卜的是數運,宗主見九成祥,遇九而順,這第九次施展神功,從命理上講,成功的可能是極大的。”
見梁辛大喜,天嬉笑又趕緊補充了句:“命理的學問淵源,屬下只懂些皮毛,算得未必就準,宗主聊且一笑就好,也不用太當真。”天嬉笑謹慎,生怕梁老三現在興高采烈,待會沒能出去又惱羞成怒。
別說天嬉笑的卜卦本領,就是他師父老不死,不還是死在精心算出的、于自己有大吉大順的八月十五 梁辛哈哈一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沒再多說什么,開口低吼了一聲,身法、執念…天下人間隨之而起。
梁辛讓位、大活佛入位、繼而針斗、乾坤挪移…
東籬先生面帶微笑,等在繭子外面,每次梁辛試圖突圍,他都這副樣子:心中期待,而面如平湖。
但是片刻之后,老先生的笑容變得僵硬了天上人間乾坤挪移,帶著梁辛、天嬉笑、大小活佛于他們的立足之處消失不見,可這次和以往不同…他們沒從另一個地方出來,而是消失不見 繭子之內,不過三四里的方圓,東籬站在破口處對其中的情形一目了然,不見梁辛等人。
可繭子之外,也沒有他們的影子。
歡喜的聲音略顯驚惶,問東籬:“他們、他們出去了?”
東籬不答,目力與靈識揮到極致,想要去追探同伴的蹤跡,可又哪能追得到一絲氣息 老先生又驚又怒,猛地長嘯一聲,展開身形圍繞著繭子迅游走,逢土破遇石碎,一邊吼著梁辛的名字,一邊如電穿梭,搜索著眾人的下落。
歡喜也被嚇到了,跑到破口前眼巴巴地等待著,一直等了半晌之后,東籬又回到繭子的入口旁。
小和尚吞了口口水,問道:“找到他們沒?”
東籬微微一搖頭,并未回答什么,先施法傳訊,將此間的異狀通知外面的諸多日饞高手,隨即背負雙手,邁開雙腿,竟一步踏入了繭子之內 歡喜大吃了一驚:“你、你、你怎么能進來,進來就出不去了,哎”
東籬不去理會他,而是緩步而行,仔細查探著繭子的內壁,特別是梁辛等人消失的地方,被他檢查了良久。
足足過了快一個時辰,一無所獲地東籬才回到歡喜跟前,露出了一個慈祥笑容:“到底怎么回事?”
小歡喜有些莫名其妙,繼而恍然大悟:“你是懷疑我搞鬼?我又哪有這樣的本事?”
東籬笑得親厚:“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問你。巧的是,你不肯和他們一路走。”說著,他頓了頓,突然岔開了話題:“三百年里,我在修真道上查出了五十多樁案子,既然是查案,抓到疑犯或者涉案之人,難免要用些手段,來逼問口供,我運氣不錯,沒遇到一個真正的硬骨頭。”
‘硬骨頭’三個字,東籬稍稍加重了語氣,他當年查的案子,牽扯都不小,被他用刑逼供的也都是修真道上的高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要從這些身懷大本領的犯人口中撬出真相,需要的手段何其犀利 歡喜退后了兩步,小臉都被嚇白了。
東籬毫不在意自己‘進得來出不去’,甚至連語氣都沒有一絲變化,從容且和藹:“我也不敢確定什么,可你的嫌疑不算小,我總不能不來查一查。你看,我都進來了,決心和誠心,也就不用再啰嗦了吧?”
歡喜哭了,眼淚噼里啪啦地向下掉:“你冤枉我。”
東籬伸手,輕輕摸了摸和尚的小光頭,柔聲道:“莫哭,莫哭,天下事就是如此,談不到冤枉或者不冤枉,可力弱之人,是一定會受委屈的。不過你看,我不是已經遭報應了么,再也出不去了…”
明里有眾人所托,留下照看梁辛;心中則惦記著梁一二的知遇恩義,早就打定主意要保梁辛一個平安。眼前的怪事,雖然和東籬沒有一點關系,更遠他的能力之外,可東籬的性子外柔內剛,滿腹狂傲,眼睜睜地看著梁辛消失,他又哪肯置身事外 大半個時辰之后,青墨和柳亦最先趕來,在繭子的破口前與東籬見面,后者先又梁辛的情況仔細解釋了遍。
柳亦的臉色陰沉,事情匪夷所思,可結果又明明白白:天上人間,梁辛等人突然消失不見 青墨的小臉也驚疑不定,嘴里喃喃念叨著不可能,目光轉動里,無意中看到東籬先生的長袍上斑斑點點盡是血跡,一愣之下,這才反應過來,老先生此刻竟然是在繭子之內。
東籬明白她的疑惑,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側身讓開入口,伸手指向不遠處已經沉沉昏迷過去、在夢中卻仍抖抽泣的小和尚,嘆道:“我冤枉這孩子了。”
青墨滿眼心疼,不知該說些什么,柳亦卻只張望了一眼,就不在去關注,對東籬點了點頭:“辛苦先生了我這便出去,招呼同伴找人”
梁辛消失不見,也沒準是魔功出現了什么異常,讓他遠遠的掉在了外面。
雖然前面幾次他施展的天上人間,不論方向,移動起來都從未過百丈,這次被遠遠‘扔出’幾千里的可能性極小,可也不是沒有。
說完,柳亦甚至都忘了和青墨招呼一聲,轉身離開蜀藏,出去動人手,尋找梁辛 梁辛不知道小歡喜因為他受了委屈、吃了大苦…
不久前,他施展天上人間,魔功先成形、再脫變,這個過程感受起來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片刻功夫乾坤挪移結束,咕咚一聲,梁辛和三個同伴從半空里‘掉’了出來,不等摔落在地,他就撐開眼皮,望向周圍。
映入眼中的,終于不再是繭子內的柔柔白光,隨即身體著地,背脊上傳來的感覺,也不是繭子內壁的光滑、堅韌,而是土石的堅硬、嶙峋,硌得他后背生疼。
梁辛霍然大喜,顧不上‘讓位’時亂流留下的傷口,身子一挺縱躍而起,低頭細看,腳下果然是地面泥土和石頭混在一起的大地 可很快他就覺不對勁了,從繭子里出來是絕不會錯的,不過他們踏足的地方,卻不是蜀藏深處…
腳下雖然有地面,可眼前卻沒有去向,運足目力向四周望去,無草無木無水溪,身前的大地,只有無盡斑駁且猙獰裂隙、和一塊塊突兀嶙峋的巨石;而頭頂上天空黯淡,無盡沙塵漂浮遮蔽蒼穹。
視線之內有只滿眼昏黃,沒有繭子,更沒有東籬先生。
的確是脫困了,可這又是個什么鬼地方?
其他幾位同伴也都現了異常,天嬉笑俯身去觀察泥土,小活佛身形一振飛上了半空。
很快,天嬉笑就站直了身體,對梁辛回報:“這里的泥土堅硬得不像話,比著繭子周圍的土石還要更結實”說著,翻手亮出金錢劍猛擊地面。
火星迸濺,金錢劍的全力一擊,竟連一絲痕跡都沒能留下來 天嬉笑并未就此收起法寶,而是將金錢劍護在身邊三丈之內,目光里盡是警惕:“此地莫名其妙,宗主千萬小心,說不定會有兇險。”
說話的功夫里,小活佛也落回地面,咋舌道:“飛上去著實吃力,這里的天,沉重的很”
梁辛納悶:“天沉重?”
小活佛向上一指,說的話詞不達意:“天上飄浮的那些塵土,不是沙子。”
梁辛靠身體感知來警戒四周,不耽誤動腦筋:“啥意思,塵土不是沙子?”
一向都滿不在乎的小活佛,臉上少見地現出了凝重:“不是沙子,也不是塵土,那些東西都是…厚土靈元,濃厚到了極致,所以變得肉眼可見的土靈真氣”
梁辛對法術、靈元的所知甚少,天嬉笑卻見識廣博,全能明白小活佛這句話的分量,驚愕道:“此話當真?”
小活佛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應道:“不信自己上去看去”
天嬉笑本來正準備施法飛天,聽到小活佛的話倒不好意思去了,愣了愣,訕訕笑道:“信的,信的…”
小活佛不理他,喚過憨子一起動手去夯擊地面,不料就憑著他和大活佛的合力,竟也無法讓地面破開哪怕一個小小的口子 堅硬到無以復加的大地、返璞歸真還原成本態的土靈天空,天嬉笑眸子晶亮,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這里是土行的極致,算得上是真、真土境了,中土上可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
從繭子里出來,就掉進一片‘真土境’,再回頭看看,哪還有繭子的蹤影,他們就算想回也回不去了。
‘乾坤挪移’居然挪出了這樣的結果,任誰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梁辛暫時也理不出什么頭緒,從憨子體內收回了奎木狼,隨即晃動手訣,放出一片陰沉木耳護住身形,隨便找了個方向一指:“先走一走,看看狀況。”
天嬉笑應了一聲,立刻邁步前行,緊緊守在梁辛身前十丈處。
梁辛知道他時刻牢記‘本分’二字,也不勉強什么,反正十丈距離,真要有什么危險,自己也全有把握趕過去接應。
一行四人壓住腳步,雖然也催動身法,但度卻并不太快,以求意外時能迅反應。
可走了良久,周遭的景象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昏黃天地見,仿佛只有無盡壓抑,一塊塊怪石威嚴聳立,仿佛天神凝化的法身,神情威嚴卻目光輕蔑 梁辛在憋悶、煩躁的同時,心里也開始有點后悔了…須彌樟那些好吃的,應該自己也留點才對。
又是一個不見天日、無法衡量時間的古怪所在,百無聊賴的行走中,梁辛忽然心念一動,轉頭望向身邊的憨子,小聲問道:“大佛爺,你會數數么?”
他想起來在土坤中初遇干爹的時候,老魔頭就靠數數來衡量時間,這么枯燥的法子梁辛沒膽子嘗試,不過要是大活佛會數數的話,那就妙得很了。
憨子總是笑呵呵的,先想了想,跟著認真點頭。
梁辛大喜,正想請憨子來個報數計時,不料憨子又像他張開了雙手,右手五指張開,左手則握拳,只挑起一根大拇指,加在一起,一共豎起了六根手指,應該是個‘六’的手勢。
梁辛眨了眨眼睛,轉頭望向小活佛:“大活佛的手勢在說啥?”
小活佛樂了:“他就能數到九”
“他比劃的是個六啊。”
“六和九他分不清”
梁辛的數數計時之計落空,嘿嘿地干笑了幾聲,正要隨便說點什么來掩飾尷尬,忽然覺得余光里,不遠處有一塊圓形石頭略略有些眼熟,當即咦了一聲,身形倒退,又回到那塊圓石跟前。
天嬉笑見梁辛似乎有所現,立刻退回他身邊,先前他曾留意過這塊石頭,可也沒覺得有什么異常。
這塊石頭土黃顏色,不算太大,差不多磨盤方圓,一半埋于土下,另一半裸露土表,露出地面的部分呈半球狀。
一塊半圓形的石頭,看上去并沒什么稀奇,不過,要是把視線在略略放得遠些…
半圓的石頭旁邊,還有一塊整圓的‘石球’,體型差不多就是‘半圓之石’完整時的大小,而‘石球’隔壁還有一個石球…
一只只石球相連,一直相連里許才到盡頭,如果從高空鳥瞰,就仿佛是一串念珠,被半掩于土中 梁辛越看越眼熟,追著‘石球’一直來到‘念珠’的盡頭,終于吐出一口悶氣,對幾位同伴道:“土坤,這是條土坤”
最前端的一只‘石球’上,赫然長著一枚比指甲蓋還不如的小眼睛,眼睛下一張血盆大口,不過口中的獠牙還沒成行,最多也只能算是乳牙。
天嬉笑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怪物,所以剛才路過時才未加注意,別說是他,就連梁辛都險些忽略了過去。
這條土坤的眼睛半閉,完全沒有一絲光彩,就是金錢劍扎上去,它也毫無反應,天嬉笑小心翼翼地試探了半晌,才總算停下手,轉身回報梁辛:“是尸體,早已死了多時。”
梁辛瞇起眼睛,打量著死坤:“這是條真正的小家伙,比起清涼泊的坤還要小得太多了…清涼泊的那只算是‘娃娃坤’的話,這條就是‘寶寶坤’了。”
是‘寶寶坤’而不是三里坤,主要還是從牙齒來分辨的,這條‘小’蟲的牙稀疏地很,才剛剛從牙床中鉆出來小小地一截。
而且天嬉笑在試探它的時候,金錢劍過處幾次輕易撕裂蟲皮,要是三里坤的話,即便是死了多年的尸體,也絕不是金錢劍能傷到的。
又探查了一陣,確定此處再沒其他異常之后,一行人又展開身形,繼續向著‘真土境’的深處搜索。進入此間已經不斷的時間了,天空、大地始終死氣沉沉,雖然找不到盡頭和出路,不過也不見有什么兇險,幾個人的膽子都大了許多,干脆散開了隊形,只要保證同伴還在自己的靈識之內就好,度也加快了許多…
大家留意之下,更多的土坤尸體又被現,無一例外的,所有的坤都是幼蟲。
只有死蟲,沒有活的,更沒有大的蟲子。
這些‘蟲寶寶’死時的樣子也都差不多,頭顱所在的上半部身體裸露在空氣中,下半身還留在土中,一共現的幾十具尸體中,沒有一條是全部露出大地的。同樣,也沒有一條不是頭上腳下,足見死時,它們都在鉆出泥土,而不是要鉆入大地。
這一次著實搜索了良久,眾人才停下了身形,找到現在,這么多條寶寶坤的尸體,已經足以說明些什么了。
梁辛隨便依了塊大石坐下,望向天嬉笑:“怎樣看?”
話音剛落,他自己就笑了,這口氣可像極了自家的大哥、二哥。
天嬉笑并未急著說話,而是將乾坤袖中一抖,‘啪啪’聲響,居然掉出好幾包醬肉燒雞,不光是大魚大肉,還有些清口小菜。
梁辛先是愕然,隨即喜上眉梢,笑道:“你身上怎么也帶這個?”
“宗主是有口福之人,屬下前陣趕路時就選了些帶在身上,以備不時只需。”
梁辛大笑:“不用遇九成祥,遇你我就福氣的很了”
有天嬉笑這樣一個精干、本分、細心的手下,著實算的上福氣了,尤其不錯的是,天嬉笑帶了美食卻并不急著獻寶,梁辛有吃食的時候,他從不曾湊上前說過‘您嘗嘗我的’…該準備的都去準備,不到需要時并不提醒,真要用不到,也不會去邀功。
見梁辛吃的開心,天嬉笑也與有榮焉,開始說起正經事:“繭子、真土境、寶寶坤尸體,這些事情是能連在一起的,屬下有個想法:落入此間不是宗主神功挪移有誤。而是…要么就永遠在繭子里出不來,但要是出來,就只能來到這個地方…”
說著,天嬉笑頓了頓,見梁辛同意點頭,精神一振,繼續道:“因為這里,坤蝶也曾經來過,這個真土境,就是它產卵的所在”
這里如此多寶寶坤是哪里來的?當然是坤蝶產卵、孵化而成的…
讓小和尚受委屈了,心里老大不落忍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