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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三章 霸王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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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臂、肘、肩…

  于半空現出的裂隙中,正有一個人緩而又緩地伸出了胳膊、繼而露出肩膀…看樣子,此人要從空間的另一端進入梁辛等人所在的世界!

  時間也陡然緩慢了下來,不止梁辛的天下人間,而是周遭百余丈之內,時間被拉長、拖緩,那就連那兩條墨龍,行動也變得笨拙可笑,扭曲的身體哪還有半分暴躁的氣勢,慢吞吞地好像失去殼子的蝸牛…

  梁辛愣愣看著眼前的異象,全然不明白怎么回事,此刻的情形,看上去就仿佛有人在他的天下人間之外,又套上了一層天下人間;在梁辛凝固時間的魔功之外的百丈范圍,另有一道力量,讓時間緩慢到壓抑、窒息!

  本來,梁辛的魔功在下一個瞬間就會徹底崩碎,可隨著裂隙、怪客的出現,附近的時間都緩慢下來,天下人間破碎的時間也被向后拖延…

  梁辛仿佛置身夢中,幾重‘時間’環環相套,讓一切都變得模糊了。

  不大的功夫,對方的上半身都已穿透裂隙,梁辛終于看到了他的樣子——胳膊粗壯、肩膀厚實、豹頭環眼、臉膛黝黑、還生著一副亂糟糟仿佛鋼針般的濃重短須…一條威風凜凜的大漢,仿佛霸王模樣!

  ‘霸王’并未急著跳出來,而是瞇起眼睛,飽含愜意地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轉過頭,對梁辛展顏一笑:“天下人間?很好!”

  ‘霸王’的長相不怒自威,氣勢逼人,可他對梁辛說話時,從語氣到神態再到目光,其中滿滿當當都是親近、都是友善!宛若一位離家多年,從軍建下不朽功勛的大哥,在多年后返回家鄉見到當年年幼、如今卻已成家立室的小弟時,那一笑。

  以至于梁辛在絕望下、虐戾中,在不知對方究竟何人時,竟打從心眼里升起了無數的委屈,不知該說什么,只想哭。

  梁辛確實委屈…他才多大?如果不算大眼中的修煉,他還不到二十歲。八月十五,接踵惡戰,他用盡了所有的手段、拼出了全部的力量,可還是沒能護住心里那一點最最嬌貴也最最可憐的希望。

  這個時候,‘霸王’已經從裂隙中閃出了大半個身子,只還有一只左腳留在裂隙那邊,繼而抬眼,斜忒那兩條雖緩慢卻猶自翻滾掙扎的墨龍,不耐煩的神氣從他臉上一閃而滅。

  對梁辛微笑時,‘霸王’只有親近與隨和,可對墨龍的那一眼斜吊,于頃刻之間就讓他變了一個人,從長相威風但心懷家鄉的大哥陡然變成了曾讓血流漂杵、曾讓萬生俯的人間煞神!

  隨即‘霸王’雙肩猛震,大吼之中上身前傾,雙手虛向墨龍奮力向前一推。他的掌下除了空氣之外,什么都沒有,他擺出來的姿勢,就好像要把一面看不見的墻推倒…

  即便在天下人間之內,梁辛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整座天地、整座世界都隨之一震,繼而他身上的壓力驟減,再抬眼一看,兩條‘墨龍’已經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霸王’又笑,好像還是剛才那個大哥,卻在無意間對兄弟露出了自己殺過無數人的戰刀,笑容有些‘這不算什么’,可還藏著一絲得意,跟著伸手向著不遠處的海面一指:“挪到那邊去了。”

  梁辛還在天下人間之內,雖然壓力大減,可也不能輕松回頭,只有借勢略略轉動身體,再努力把眼角余光瞄過去,追著謝甲兒的指點去看:

  兩條‘墨龍’并非被擊潰、消失,而是被謝甲兒憑空挪移,直接沖向了天門人物!

  梁辛大喜,同時大駭,搬運神通?這樣的本領比著天道又如何?!

  霸王的興致很不錯,給梁辛解釋了句:“搬運的不是神通,而是那墨龍所在的那一方空間,空間過去了,墨龍自然也會跟著過去,等它們再沖出來,打的自然也就不是你了。”

  天門高手剛摧毀了一條‘墨龍’,還沒等等喘勻一口氣,突然就覺得天地猛顫,跟著又沖出來兩條墨龍!一瞬間里正道眾人轟然大亂,氣急敗壞的嘶吼與倉皇的唱咒聲響成一片,而下一刻,便是連聲的慘叫與哀號。

  兩條墨龍奇襲,五個天門魁中,大胖子秦痩斷了一條胳膊、流連澤漁的法寶被毀、承天敢當口噴鮮血重傷昏迷、鑒火熔心的一只右手徹底沒了。

  指夕的侏儒聞風運氣不好,五個掌門中他傷得不是最重,但卻是最‘慘’的那個,第二次墨龍乍現之際,他躲閃略有不及,硬生生被巨力撕掉了小半張臉孔,左頰的血肉全都消失不見,血流披面之間,能直接看到他的牙齒,模樣說不出的恐怖!

  掌門尚且如此,身后的長老更是傷亡慘重,二十余人中,只有七個人活了下來,蛤蟆命大不僅逃過一劫竟然一點傷都沒有,顧回頭則依靠著老九和秦痩地奮力匡護,只受了些震蕩,也保住了性命。

  而五座天門法陣之中,鑒火道的明火執仗與承天道的土雞瓦狗,因為承受不住巨力,被兩條墨龍硬生生地擊碎,施陣弟子人人重傷,東倒西歪摔落大海。

  乾坤易位,霸王一擊,五座天門吃了天大的虧!

  小島上,只要是還能嘶吼的人,盡數出了一聲歡呼,這一聲歡呼,壓抑得實在太久,以至聲音嘶啞,宛若嚎哭!

  天門遭遇受創,弟子人人驚怒,剩下那三道陣法瘋狂流轉開來,可他們根本不知道該打誰。

  誰都分不清楚,這兩條墨龍究竟是被半空那個兇漢‘推’過來的,還是當初驅動這三道相見歡的主謀早有算計,讓兩條墨龍先佯攻梁辛再突兀轉向謀殺天門魁…

  事情遠遠出了天門的預計,更出了他們能控制的范圍!

  聞風傷得比神仙相還要難看,自己卻恍若未覺,雙目直勾勾地望著半空,眼神驚駭欲絕!

  傳言中的霸王模樣、本當他已死卻破碎虛空又重返人間、和將岸義子有說有笑神態親近…

  侏儒的嘴巴殘缺不全,喃喃自語時撒氣漏風,口齒不清,翻來覆去念叨著兩個詞:“不可能、都瘋了…”

  ‘霸王’施展過手段之后,根本不再去看下面的天門人物,只是對著梁辛笑道:“我本名胡子哥,恩師賜我別號‘卸甲’,以前,天下人都稱我做謝甲兒,你既傳承了天下人間,就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吧?”

  謝甲兒?謝甲兒。

  他的聲音雖輕,可落在梁辛耳中,不吝連串驚雷!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已經‘飛仙’天外的謝甲兒,再度現身人間。

  謝甲兒全不像面相那般兇惡、急躁,見梁辛兩眼直,不僅沒有催促,反而把聲音放得更輕了些:“你要聽說過我,也就該知道你我之間該如何稱呼,我該喊你師弟,還是喊你師侄?還是幾代玄孫?

  說著,謝甲兒伸手撓頭,呵呵笑道:“我也不知道離開這里多久了…”話他沒說完,他的神情突然一震,聲音隨時跑調,失聲道:“師父?!”

  說話間,謝甲兒的目光牢牢盯在了老蝙蝠身上。

  謝甲兒原本師從老蝙蝠,后來才被老魔頭將岸搶去做了開山大弟子,老蝙蝠自然也是他的師父。

  梁辛知道師兄與兩個老魔頭之間的淵源,略略回過神來后,也不敢多說啥,只是順著謝甲兒的話回答道:“老魔君將岸是我義父,我本名梁辛,別號磨刀。你離開沒多久,幾百年的樣子,修真道上還有你的兇名流傳…”

  此刻墨龍已經不再,梁辛一邊說話,一邊想要撤銷魔功,不料謝甲兒忽然現出了一個異常古怪的神情,忙不迭擺手道:“莫撤掉天下人間,我…我沒臉見他老人家。”

  梁辛的天下人間之內,時間凝固,老蝙蝠也被凍住,根本不知道身外情形,自然也不知謝甲兒莫名其妙地跑出來了。

  師兄叛一門、入一門,在老蝙蝠面前身份尷尬,梁辛點了點頭,抖手抖腳,繼續辛苦萬分地維持著魔功。

  謝甲兒明顯松了一口氣,笑道:“卸甲、磨刀,你是我師弟,很好。”

  梁辛的腦子里已經全是漿糊了,但心眼里那份興奮快樂,托著他輕飄飄地如墜云端,說不出地舒服,先響亮喊了聲:“見過師兄!”跟著又忙不迭追問:“你不是借十三蠻之力,破碎虛空,飛仙去了…”

  一個是開山大師兄,一個關門義子,兩個魔君傳人在小島半空說笑,全不理會外物,更沒有人再去把天門的陣仗放在眼中。

  梁辛仍維持這天下人間;謝甲兒也并未從裂隙中全身而出,一只左腳始終留在那一端,好像擋門似的,似乎一會還打算再鉆回去。

  不遠處的海面上,五個天門魁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一邊抬眼凝望半空,一邊傳音入密低聲交談。憑著他們的見識,雖然沒有十成把握,但基本也都確定,天上的兇悍,就是霸王卸甲,謝甲兒。

  鑒火道的熔心眼角微微跳動:“是殺是退?你們怎么看?”

  大胖子秦痩側目撇了他一眼,用教訓老九的那副口吻道:“你是活豬啊?你覺得你打得過當年的十三蠻么?”

  熔心聲音低沉:“你不是活豬。”

  秦痩大怒,連謝甲兒都不去看了,直勾勾地瞪著熔心。

  侏儒趕忙來打圓場,他少了半張臉,苦笑比著鬼哭還嚇人:“十三蠻的實力還在六步大成之上,咱們五個,若是遇到十三蠻中的兩個,或可一戰,要是遇到三個…就不知道還有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他要真是謝甲兒的話,”流連道澤漁接口:“足見當年十三蠻撒謊,那一戰,是他們十三個敗了。連十三蠻合力都打不過的人,就憑著咱們現在的陣仗…殺是送死,逃也沒機會,先站著吧,靜觀其變。”

  梁辛心底,還再受心魔影響,只有一點清明勉強維持著神智,身邊有謝甲兒,下面有玲瓏修羅,他也沒心思再去關注他天門動向,根本不知道,就因為師兄現身,讓一群天門領不敢殺、不敢逃,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等!

  其他幾個天門魁都靜立不動,唯獨鑒火熔心,沉默片刻后冷笑了一聲:“不敢打也就算了,連逃都不敢?就算謝甲兒是真閻王,這大海上可也不是他的閻羅殿!”言罷,雙手結印,在他周圍陡然爆裂開百多團烈焰,向著四面八方電射而去。

  再看熔心老道消失不見,他已藏身其中一團烈焰,依靠烈火遁術想要逃離這片是非之地。

  謝甲兒正和梁辛說話,見有人施法逃走,也沒太多動作,只是身形略作晃動,揚手在空氣中一按,吐氣開聲,四字鏗鏘:“乾坤何在?!”

  話音落處,化身烈焰的熔心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片刻后再抬眼一望,自己明明在向著遠方逃遁,不知為何竟沖到謝甲兒身前,而護身烈焰也隨之熄滅!

  仍是搬運空間,區區烈焰障眼之術哪能瞞得過謝甲兒,二魔君一眼便看穿了熔心的真身所在,繼而搬運小空間,直接把熔心‘拉近’到自己身旁。

  謝甲兒看也不看,揚手一記響亮耳光,重重抽在了熔心臉上,笑罵:“回去老實呆著,我不說話,你不準動。”

  熔心一身修為,在謝甲兒掌下卻全無抵抗之力,慘叫了半聲,仿佛死魚一樣,身體在半空中翻滾不停,直接摔回到原地,口中落下二四六八顆牙齒!

  抬一抬手便痛打了一個名動四方的大宗師,謝甲兒卻是副無所謂的模樣,轉回頭對梁辛笑了笑,繼續著剛才的話題:“師父傳下的功法,是人間道,雖然天下無敵,但卻無法成仙,我不甘心,這才想出了個法子。”

  宇為天地四方,宙為古往今來,將岸的魔功能控制時間,而謝甲兒想出的飛仙辦法,就是以大力轟擊‘天下人間’,也就是用力量去撞擊扭曲的時間,借以撕裂大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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