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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項蟾蠻族

  微光越來越亮,片刻之后已經變成了一輪燦燦金輪,把周圍的一切盡數照亮!

  小白臉千戶正站在梁辛的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取下了背后的長弓,滿弓之下,一支比著頭發也粗不了多少的長箭搭載弓弦上,那一輪金光,正是從細箭的鋒簇上綻放而出的。

  后面的一群九龍青衣快步搶出,護在了小白臉的身旁,連著把梁辛也一起給包圍了。

  光亮大作中,九龍青衣已經恢復了正常,躁動的罪戶們也隨之安靜下來,這個時候誰要再敢哭喊跑動,肯定會被青衣一刀砍死。

  梁辛徹底傻眼了…琢磨著自己剛剛出拳的位置,應該是打在小白臉的小白臉上了,心里更是不明白,你拉弓就拉弓唄,干啥要跑我到身邊來。

  小白臉神色威嚴,嘴里卻喃喃的念叨著:“早知道,應該把青墨的燈帶下來…”語氣里聽上去,好像有些后悔。隨即他又長吸了一口氣,連串的喊著指揮青衣布陣的暗語:“兔走鷹飛,三星做東,不理褡褳想著天!”

  他手下的九龍青衣立刻動了起來,十個一隊、八個一伙,看似雜亂卻又井井有條,小白臉的話說完,他們已經按照長官的命令結好了陣勢,無論哪個方向有人冒犯,一百只長刀都會化作滾滾刀陣,把敵人剿殺成肉餡。

  小白臉的面色鐵青,手挽長弓緩步向前,正要繼續傳令帶著手下一起去查探,忽的,那些剛剛熄滅的火炬又復燃亮,青衣手中的取火之物也盡數回復了正常。

  光明大作中,咀嚼聲也隨之消失,可洞子里的人不僅沒有稍稍放松,反而身體都在一瞬間里僵硬了!

  梁辛長大了嘴巴,愣愣的看著前方…在他面前百步之外,一個人都沒有了。

  本來在梁辛他們的前面,還有大批的罪戶忙碌著,最深處更有兩個正在開山卻因為發現玉璧而停工的大營,而此刻百步之外,只有一片空空蕩蕩!

  黑暗、騷亂前前后后不過只有一盞茶的功夫,靠在最前面的兩千多人,就全部被蒸發了!

  工具、刀劍、水壺…亂七八糟的擺在地面上…

  視線的盡頭,影影綽綽的立著一方巨大的玉璧,在火光的映襯下,神光流轉,讓人目眩神迷,可玉璧卻并不像青衣統領說的那樣無暇潤澤,其間斑斑點點好像鑲嵌著不少雜質。

  梁辛瞇起眼睛仔細觀看,隨即大吃了一驚,鑲嵌在玉璧之內的哪是什么雜質,分明是一片凌亂的衣衫!

  有罪戶們穿的土布衣褲,也有九龍青衣的墨魚繡袍!

  只有衣衫,不見主人,任誰都能明白,整整兩個大營,兩千余人,在黑暗中全被這塊鬼玉璧給吞吃掉了。

  小白臉的臉色不停變換,橫身攔住了想要沖上去拼命的統領,沉聲傳令:“所有人退出去再做計較!退時不得亂,更不得推搡哄鬧!青衣押送罪戶,鬧事者殺。”

  罪戶們如逢大赦,誰也不想再這個鬼地方再多呆片刻,立刻扔掉手中的木材清水,轉身逃向了洞外。

  九龍青衣的小隊則穿插開來,把罪民大隊切碎,一波波帶著人向外走。

  小白臉親自斷后,手中的長弓不曾放松半分,箭簇始終盯住玉璧,一步一個腳印的緩緩后退。

  梁辛沒和其他人一起跑,而是跟在小白臉身邊一起緩緩退后。他剛打了這個煞星一拳頭,生怕一出洞子小白臉立刻把自己大卸八塊,現在慢點走來討好他。

  小白臉知道他想什么,壓著聲音道:“出去我就剝你的皮!保證剝皮后你七天不死!”

  梁辛一肚子機靈現在全都用不上,緊張空寂里嘴唇跟著一起打架,語無倫次的說:“我剛才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沒…沒打人不打臉…大人那個對不起。恕罪…”

  小白臉好像樂了一下,斜忒他一眼:“胡說什么!出去之后,你要敢對別人說打了我一拳,我就要你的命。”

  梁辛大喜,忙不迭的點頭答應,小心翼翼的跟在小白臉身旁,亦步亦趨的向后退,直到那方玉璧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小白臉才收起長弓,隨手抹掉額頭上淋漓的汗水,也懶得和梁辛再廢話,身形縱躍向著井上急掠。

  梁辛突然發現,自己成了離井大軍中的最后一個,趕忙撒開雙腿,沒命價的也向外狂奔,不久之后,就已經遙遙的望見了出口。

  可就在梁辛大喜過望,正奮力奔跑的時候,一陣嘈雜的亂響突然從外面傳來。

  無數人驚呼、慘叫,還有嗚嗚的征伐鐵角…等片刻后他跑上地面,才赫然發現地面上已經變成了修羅屠場!

  梁辛一看之下,就忍不住低聲驚呼:“項蟾蠻!”他腦子里亂成了一團,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苦乃山里,怎么可能有這種東西!

  項蟾蠻不是東西,而是一族蠻荒野人。他們身材堅硬刀槍難傷,爪牙鋒利力量更堪比野熊,不會奔跑只懂跳躍。行動時整個人都趴在地上,跟著后腿用力,就好像巨大兇猛的蛤蟆,一躍之下能有七八丈的距離。這樣的力量,就只一撞一般人也會吐血而亡。

  梁辛這四年里讀書認字,最愛看神鬼志異,知道項蟾蠻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消失不見了。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會在苦乃山出現,而且數量還如此巨大!

  數不清的項蟾蠻成群結隊,從四面八方撲進罪戶的營帳,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殘肢碎肉。

  在外圍巡弋的九龍青衣,封守怪石的朱離修真,先前既沒有揚聲示警,現在也沒有出手相助,想來都被蠻族悄無聲息的拔掉了。

  礦井周圍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項蟾蠻殺得人仰馬翻,手無寸鐵的罪戶們四散奔逃,九龍青衣則在長官們的帶領下奮起反擊。

  可項蟾蠻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他們縱躍的身影,一片一片的怪物拔地而起,幾乎遮天蔽日,青衣雖然訓練有素,但他們平日里練習的都是江湖狙殺之術,并不是兵陣戰法,現在又混在罪戶潮中被沖散了隊伍,根本就不是怪物們的對手!

  不知多殺人轉眼身首異處,有的青衣滿臉不甘,嘴里卻喊著胡話:“找寡婦來…”可話還沒說完便死于非命。

  凡人一片一片的倒下,有一支小隊的九龍青衣組成刀陣,如雪刀光從項蟾蠻的身上滾過,卻爆出一陣叮叮當當的金鐵交擊之身,一個統領高聲疾呼:“怪物們都是土石之身,刺眼…”

  話音未落,幾十個怪物從天而降,只一下子就砸踏了那支小隊,青衣空有一身本領,但對上銅澆鐵鑄的怪物,也只有被撕碎、碾殺的下場!

  那個統領眼看著手下轉眼喪命,氣的目眥盡裂,從喉嚨深處嘶吼了一聲:“刀手,銳金盡斷!”一抹金光霍然從他的手上流轉,右手變得幾乎透明,揮掌掠過了一個項蟾蠻。

  身體堅硬、刀槍不入的野人慘嚎了一聲,巨大的身體好像一塊豆腐似的,被那個千戶一掌切成了斷…

  遠處,另一名青衣長官虎吼:“獸尊,萬牲聽令!”跟著雙腿一盤坐倒在地,鼻子里哼哼著古怪的腔調,雙手噼里啪啦的拍擊著地面,片刻后,熏人欲嘔的腥風刮起,幾十頭虎狼咆哮著從山林中撲出,在千戶的指揮下撲向怪物…

  煌煌斷喝不停,有的統領雙臂燃起熾焰;有的喚來在成群野蜂;有的血脈賁張體型大了三倍有余…

  中土錦繡,不僅無數修者追求天道,擁有大神通;凡人之中也有天生神力者,出生之時便得天眷,擁有可怕的力量。

  九龍青衣的統領之中,便不乏這種天眷神力之人,此刻面對強敵,紛紛喚請出了天生的本領!

  戰場里能殺傷項蟾蠻的,也只有那幾十位青衣中的高手了…

  項蟾蠻不通教化、茹毛飲血,但也不是無智的野獸,在被奮起神威的青衣好手們撂下數百具尸體之后,就集合起隊伍,浩浩蕩蕩的沖向了唯一能對他們產生威脅的統領們,而普通青衣也拼命趕到長官身邊,想要護住他們報仇的希望!

  血肉橫飛,慘嚎激烈,精鋼打造的繡春刀崩斷了,韌藤編成的停風盾撞碎了,便只剩下血肉之軀,筋骨之防。

  幾十位青衣高手,身邊的屬下、同伴、戰友、兄弟,就像一座座零落的孤島,沒能堅持片刻,便被淹沒在項蟾蠻的怒潮之下!

  突兀出現的項蟾蠻足有數千之眾,平日里留守在礦井的人,連青衣加罪民,一共也不過萬余人,雖然九龍青衣奮起反抗,也沒能支持太長時間。此刻只剩下幾十名九龍青衣,正聚在小白臉周圍,把礦井的入口處牢牢堵住。

  每有項蟾靠近,小白臉便縱身而至,只一腳便將壯碩、連鋼刀都難傷分毫的怪物踢成一灘肉泥!梁辛這才知道,這個神情倨傲的小白臉,竟然有這么大的本領!

  梁辛從井下出來的最晚,現在正躲這隊青衣的身后,滿臉悲苦的向外張望著。

  眼看著自己人越來越少,小白臉的臉色無比難看,低聲對著身邊的手下吩咐幾句,立刻有二十余名青衣離開隊伍,也不管下面還有會吃人的玉璧,轉身跑入井下。

  同時小白臉對著留守的同伴們吩咐道:“堅持片刻,我去去就回!”隨即身形如風,竟然向著不遠處的戰場撲了過去,幾個縱躍之后,就消失不見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隨著一連串的長嘯,小白臉又殺了回來,頭上臉上都披滿了粘稠的血漿,腰間卻多了一柄尺來長的銀首人俑燈。

  眼看著戰況慘烈,梁辛猶豫了一下,從地上撿起一把卷刃的繡春刀,走進了青衣的隊伍。青衣們也不驚訝,這個時候任誰都會拿起刀子來和他們并肩而戰了。

  小白臉又擊殺了幾頭怪物,回頭看著梁辛青筋暴露、咬牙切齒的激昂模樣,居然撲哧一聲笑了:“你去把這些項蟾蠻殺光,我向朝廷報功,為你洗脫罪戶的身份!”

  梁辛手一哆嗦,刀子差點掉地上…剛提起來的那點勇氣基本上泄光了,大難臨頭之際也不顧什么尊卑上下了,苦笑著搖頭:“說點振作士氣的吧。”

  小白臉仰天打了個哈哈:“好!殺光怪物,不光讓你洗脫罪戶之身,還提拔你做大官!”

  身邊的一眾青衣都笑了,還有個肥頭大耳的黑胖子,對著梁辛嬉皮笑臉的喊了句:“卑職參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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