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療養院,六號別墅。
參天的古樹,碧綠的湖水,與遠處的青山綠地交相輝映,在陽光下形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只是,這美麗的景色,并未給觀看者帶來舒適的心情,劉華祺老人站在陽臺上,古井無波的臉上,仿佛不曾有任何情緒波動。
然而,如果有人認為老人真的沒有情緒波動,那就大錯特錯了。
劉笑平與謝明陽恭恭敬敬的坐在老人身后,兩人有些難堪,作為一省的省委書記和省長,他們極少承受這種雷霆之怒,但是今天,他們又不得不承受。
在劉老離席之后,他們第一時間便找到劉老,向劉老解釋了花園區拆遷事件,并一再向劉老保證,他們一定會嚴肅處理花園區事件,可是,劉老依然發了火,問出的問題更是直指要害:“陳志揚有沒有受到陳相龍的庇護?陳志揚與楊雪究竟是什么關系?”
對于前者,劉笑平直接作出了解釋,陳志揚是陳相龍的兒子,作為前副省長,省委沒有一絲顧慮是不可能的,對于后者,劉笑平卻沒有作出任何解釋,他只是向劉老保證,一定要對此進行調查,發現問題,不管涉及到誰,都會追究到底。
劉笑平這番話出口之前,曾經看了看謝明陽,盡管他心里很清楚,楊雪與陳志揚絕不可能有聯系,但他不打算解釋,謝明陽并沒有開口的意思,劉笑平更不會多此一舉。
“這就是你們一拖再拖的理由”劉老霍然轉身,眼神如電般掃過謝明陽與劉笑平的臉龐,“地方上的事,本不是我這個老頭子應該插手的,但是,廣南是我的家鄉,我絕不容許她被任何人踐踏,你們不管,我來管!”
劉笑平與謝明陽對視一眼,眼神中有無奈,有擔心,更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們的心,太深了,或許深得他們自己都不清楚底在哪里。
當然,兩個人的表情,被劉老盡收眼底,兩人離開之后,劉老的目光重新轉向了窗外,臉色也隨之凝重起來。
原以為回到故里,不過是看一眼故土,訪一訪舊親舊友,誰曾想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還是在奠基儀式和記者會這樣的大場合。
你們啊,就是以為自己太聰明了!
劉老嘆息著,閉上了眼睛,心頭一片澄凈,感受著窗外微風輕拂、鳥語花香的世界。
盡管坐在辦公室里,但劉笑平與謝明陽何時離開劉老的辦公室,兩人的去向,以及省里各方面的態度,都通過種種渠道傳入楊雪的耳中,顯然,通風報信的官員們并不認為楊雪會就此倒下,他們希望借此機會,向楊雪示好。
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但中午沒有吃飯的楊雪卻沒有一絲餓意,他仍在通過自己的影響力,盡力消除記者會對他造成的影響,這是第一次,楊雪為了自己的私事動用權力與關系,但楊雪發現,非常好用。
熟悉的,不熟悉的,往往楊雪一報家門,對方便會熱情的連聲問好,然后積極協調解決楊雪所托付的事情,當然,楊雪清楚這是人情,今天他請對方幫忙,他日對方找上門來的時候,他便無法說個不字。
最后一個電話打完,楊雪長出了一口氣,以手輕揉著鼻翼的兩側,整整五個小時的時間,他閉門不出,打了無數的電話,方才將問題解決,這個京華新聞周刊的郝瑞森,或者說方明景,還真是給他制造了個大麻煩。
不過,那又怎么樣?
窗外已經是斜陽西下,殘云如血,楊雪微笑著起身,準備離開,然而就在開門的一剎那,電話突然響了。
換作它時,楊雪不會理會,但今天不同,楊雪趨前拿起電話,卻聽到了里面傳來陳雅的聲音:“麻煩嗎?”
“你知道了?”楊雪反問一句,卻沒有回答。
“上午就知道了!”陳雅聲音依然溫潤,但卻有些軟弱無力,“我給大哥打了電話,他說你在處理,讓我安心養身體,不要多管,可是,我怎么能安心呢?”
楊雪對陳凌風知道并不奇怪,他的一舉一動,顯然瞞不過陳凌風的耳朵,但楊雪卻有些心疼陳雅,“我已經處理了,你不必擔心!”
“嗯!”
電話里靜了下來,仿佛一切停滯了一般,良久,陳雅方才輕輕的道:“楊雪,如果你累了,就離開吧,我不希望你這樣生活!大哥那邊,我會向他解釋的!”
楊雪沉默了!
聰慧如他,當然聽得出陳雅潛在的意思,這是第一次,陳雅對他說這樣的話,楊雪知道,陳雅說出這番話,需要付出何等的勇氣,唯此,才更令楊雪感動。
甚至,有些慚愧。
作為男人,他本應該站在陳雅的身前,為陳雅遮風擋雨,然而,他不僅沒有做到這些,還連累的陳雅在懷孕時候為他擔心。
“放心吧,我有分寸!”
楊雪惟有輕聲安慰陳雅,這一刻,他恨不得飛到京華,將陳雅擁在懷里,加倍的呵護。
只是,楊雪不知道,遠在京華為他擔心的,并不僅僅只有陳雅一人。
陳雅的旁邊,秋若楓秀眉緊蹙,明眸一直盯著陳雅,直到陳雅放下電話,秋若楓方才焦急的問道:“怎么樣?他沒事吧?”
陳雅搖搖頭,并沒有回答,但秋若楓從陳雅微皺的眉頭中,隱隱看到了一絲擔心,那是秋若楓與陳雅相處多年,從未見過的表情。
從小在世家長大,她們都清楚那些老一輩革命家的份量,更知道他們的能量,他們或許不會計較自己的得失,但會為了底層的人而大發雷霆。
不過,這樣的擔心在心里一閃而過,秋若楓換了副表情,故作輕松的上前抱住了陳雅手臂,微笑道:“雅姐,楊雪沒事的,你別擔心,你還要安胎呢!”
陳雅強顏一笑,抱著肚腩回了房間,在她關門的一剎那,秋若楓絕美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堅毅,只是一瞬間,她便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盡管這個決定,將影響她的一生,但她毫不猶豫,也許,這才是她應該為楊雪、為陳雅、也為自己做的。
緩緩的下樓,立刻有保鏢跟了上來,秋若楓笑道:“我出去走走,不會太遠,你們不必跟著我,照顧好雅姐就行了!”
演員的天賦,在秋若楓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她沒有一絲作偽的表情,令保鏢們沒有絲毫的懷疑,就這樣目送著她離開,消失在視野中。
京華得月樓上,方明景垂手而立,緊張的盯著鏡中的自己,從回到得月樓起,他便開始整飭自己,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直到最滿意的造型。
這是近五年來,若楓第一次約他,雖然不知道若楓的目的是什么,但方明景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己。
至于遠在千里之外發生的事,曾經有人向方明景報告,但方明景只是淡淡的回應了一聲,他似乎忘了,那是他策劃的陰謀,為此他甚至動用了一些不該動用的力量。
不過,對于此刻的他,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望著窗外,期待著那道靚麗身影的出現。
一如三十五年前,一如這三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