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空氣里的潮熱與喧囂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涼舒爽的風,廣安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趙曉穎與楊雪隨著人流,一前一后緩緩前行。
這樣的夜,陪市委書記出行,對常人而言,這意味著信任,更是一種榮耀,但趙曉穎并不這樣認為,若非楊雪的要求,趙曉穎并不情愿隨行。可惜身為秘書,她沒有拒絕的權力。
被任命為市委書記秘書之時,趙曉穎也曾對即將到任的楊雪有過暇想,位高權重而年輕,且英俊瀟灑,風度翩翩,這樣的領導,對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有著無窮的吸引力。
而見到楊雪的那一刻,楊雪也確實給了趙曉穎這樣的感覺,自信,從容,而且隨和,在楊雪面前,趙曉穎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的局促。
然而,在幾天的接觸之后,趙曉穎便改變了看法,楊雪是隨和,但缺乏控制大局的能力,至少在面對項吉元、馬早秋甚至是趙永勝時,楊雪遠沒有表現出市委書記應有的能力與氣質,而是一味的忍與退,以致于一個小小的廣電局長,都敢對楊雪不敬。
一個省委常委,市委書記,連自已的權力都駕馭不了,哪還有什么魅力可言?
產生這種感覺,令趙曉穎自己都有些吃驚,但卻偏偏又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燈光迷離,霓虹閃爍,秦山的夜無疑是絢麗多彩的,只是衣著暴露的站街女郎,與巨幅美女的酒店ktv招牌,給這燈紅酒綠的城市增添了幾分曖昧。
趙曉穎皺起眉頭,露出一副厭惡的表情,每每看到這些站街女郎,趙曉穎的心情都會異常復雜,既同情這些女孩兒,卻又恨其自甘墮落。
趙曉穎不屑的表情落入楊雪眼中,楊雪輕輕的搖了搖頭,他當然明白趙曉鄉的想法,但一座城市有光明的一面,自然也會有陰暗的一面,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力,這些女孩兒雖然墮落,不過比起那些貪污受賄的蛀蟲,她們至少是在自食其力。
一聲刺耳的慘叫,打破了夜的寧靜,喝罵聲、鈍物擊打的聲音相繼傳入耳中,楊雪回頭一看,幾個著上身的光頭,正揮舞著鋼管,瘋狂的抽打著一位抱著頭、蜷縮成一團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旁邊,一位女孩兒拼命的求饒,但光頭們不為所動。
哭泣與驚恐的叫聲,在夜空回蕩,過往的行人卻視若無睹,甚至遠遠的避開,也有人選擇駐足圍觀,但面上的表情,冷漠的如同北極的天空。
“報警!”
趙曉穎還未反應過來,楊雪已經丟下一句話跑了過去,大喝一聲:“住手!”
光頭們似乎想不到有人出面,皆是一臉意外的看著楊雪,為首的胖子停下手,斜睨著楊雪咧嘴一笑:“兄弟,外地的?”
“爸爸!”
被架著的女孩兒撲在父親身上,大哭著查看著中年人的傷勢,中年人痛苦的抽搐著,呻吟著,楊雪冷冷的注視著胖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嗎?何必下這么狠的手?”
“喲,還真有人充大尾巴狼啊!”胖子旁邊,一個紋著黑蝎子的男子陰笑著,“大哥,何必和他啰嗦?打他丫的!”
黑蝎子說著就想動手,卻被胖子伸手攔住,“別介啊!這位兄弟既然想出頭,咱們總得給人一機會不是嗎?他欠我一百二十萬,錢拿來,我們拍屁股走人!”
“一百二十萬?”
楊雪微微一愕,目光落在查看中年人傷勢的女孩兒身上,他沒想到,這個女孩兒居然是他認識的人,吳嫻嫻。而中年人,居然是在碧泉山莊上訪的那個人。
“是啊,八十萬!怎么?后悔了?”胖子一臉戲謔的盯著楊雪,聲音一沉:“沒錢少他媽充大尾巴狼!”
楊雪握住了拳頭,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拳打爛那面目可憎的胖臉,但他的身份,決定了他無法如這些市井無賴般動手,甚至,連憤怒都要克制。
吳嫻嫻咬緊了嘴唇,楊雪出現的那一刻,她就認出了楊雪,那個如同大哥哥般的市委書記,可是,那又能怎么樣?父親說過,他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壞人一樣,才不會管他們的死活。
警笛聲呼嘯著有遠至近,胖子不慌不忙的蹲下,拍拍吳欣偉滿是鮮血的臉,冷冷的道:“今天算你走運,我再給你三天時間,如果還沒錢…哼!”
胖子一揮手,帶著一眾光頭離去,趙曉穎上前幫吳嫻嫻扶起吳欣偉,雙眸卻望著楊雪,“就這么放他們走?”
楊雪沒有言語,這樣的事,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混混既然敢在街頭如此放肆,就不會畏懼剛剛趕到的那些人。即使他們被抓,結果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比起適才的一幕,這才是最令人憤怒的。
果然,趕到現場的警員,只是不痛不癢的問了幾句,便見怪不怪的匆匆離去,連將傷者送到醫院都懶的送。
好在,廣安街上便有家醫院,吳欣偉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在醫院包扎之時,楊雪向吳嫻嫻道:“怎么不找我?”
吳嫻嫻不語,只是低聲的抽泣著,雪白的臉上滿是麻木的神色,楊雪嘆了口氣,他能理解,任誰在一次次的鼓起勇氣,然后一次次的希望破滅,被摧殘的體無完膚之時,都不會再抱希望,而吳嫻嫻還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她已經承受了太多她不該承受的壓力。
趙曉穎交完醫療費回來,向楊雪指了指手腕,示意時間已經將近十二點,而楊雪早上還要趕到廣南開會。
楊雪向趙曉穎道:“你幫他們安排個住處,順便將情況整理成材料給我!”接著又向吳嫻嫻道:“別擔心,你爸爸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的!”
吳嫻嫻訝然抬頭,清澈的眼神中露出一抹疑惑,楊雪拍拍吳嫻嫻的肩膀,起身離去,但心里,卻是異常沉重。
在秦山,還有多少像吳嫻嫻這樣的家庭?還有多少人承受著他們不該承受的痛苦?
清晨六點半,趙曉穎趕到市委招待所,卻見齊偉業把車停在門口,正蹺著二郎腿聽音樂,趙曉穎向里努努嘴,“還沒起來?”
“早起來了,打太極拳呢!”
打太極拳?
趙曉穎一愣,這時候打那門子的拳?趙曉穎忍不住上前觀看,頓時眼前一亮。
趙曉穎從未想過,能有人將太極拳打出如此的美感,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趙曉穎一直以為,太極拳是老年人的專利,可一身白衣的楊雪,卻將太極拳的剛與柔體現的淋漓盡致,整套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看得趙曉穎心曠神怡。
很快,楊雪一套拳打完,英俊的臉龐微沁汗水,飛揚的神彩,更是別有一番風味,甚至是誘惑。
哪怕趙曉穎對楊雪不感冒,都不得不承認,這時的楊雪,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楊雪在微笑的時候。
趙曉穎上前,遞上毛巾,換來楊雪一枚微笑,趙曉穎心里一顫,連忙和楊雪說一聲自己在車里等,逃離開楊雪幾步,心才稍稍平復下來。
“楊書記每天都打拳嗎?”趙曉穎回到車里,沒話找話的與齊偉業聊天,齊偉業呵呵一笑,“反正我來早的時候,楊書記都在運動,領導能做到這一點,真的不簡單!”
趙曉穎心里一動,聯想到昨晚楊雪的舉動,不能不令她猜測,難道這才是楊雪的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