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有江海高層在場的緣故,劉笑平與柳南天談話涉及廣南的部分,劉笑平諱莫如深,只是提起內參上的內容,別的惜字如金,絕不多談。、但劉笑平透露的只言片語,已經令楊雪受益匪淺。
二零零八年初,廣南省國投便爆出巨額虧損,虧損額達近千億,另一方面,作為國之門戶,廣南海關的關稅在經濟飛速發展的同時,關稅增加卻不明顯,是以,高層對廣南極為不滿。
柳南天身在軍中,對經濟方面的關注不多,但對近千億的虧損也不由得大為震驚,當下怒道:“這群混帳王八蛋,真該槍斃了他們!”
劉笑平面無表情,他了解柳南天的憤怒,但他很難為此引起共鳴。當年劉笑平到江海省之前,江海國投何嘗不是虧損數額巨大?只是賀之光與他苦心經營,用了兩年時間,方才將虧損抹平,可廣南省的虧損卻近千億,想在短時間內抹平談何容易?
而且,廣南國投的虧損是賀之光到任兩年后查出來,即便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賀之光總有失查之責,如此一來,賀之光的政治生涯,恐怕到此就結束了!
楊雪望著劉笑平,從劉笑平臉上,楊雪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也是,劉笑平確實沒有什么可憤怒的。廣南省近兩任省委書記,都是由江海省省委書記調任,這幾乎成為一個傳統,賀之光的失誤,或許便是劉笑平的機會。
無論政治、經濟各個方面,廣南省都遠非江海省所能比擬的。不過,如果劉笑平真調到廣南的話,無疑給楊雪的廣南之行蒙上了陰影,畢竟,兩人在江海相處的那段時間并不愉快。
楊雪正在沉思間,劉志心與柳若絮進來敬酒,首當其部的當然是劉笑平,劉笑平笑道:“這杯酒要喝,小楊,你遠來是客,也舉起杯來,我們共同喝一杯!”
楊雪一愕,江南省的高層與劉志心夫婦同樣大惑不解,無論資歷與職務,楊雪都遠無法與劉笑平相提并論,即使是客,也論不到劉笑平招呼,這杯酒怎么喝?
柳南天卻是波瀾不驚,面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向楊雪道:“小楊,既然笑平同志開了金口,你就舉起杯來,我們一同敬笑平同志一杯!”
一軍一政兩位大佬同時發了話,楊雪再無拒絕的理由,只得喝了一杯,劉笑平喝完酒,向柳南天拱手道:“南天同志,我下午三點還有個會,就先行一步了,你們慢吃!”
柳南天知道劉笑平公務繁忙,也不多留,率眾人送劉笑平到門外,臨別之時,劉笑平特意與楊雪握手,“小楊,有空了常回來看看,畢竟江海始終是你的娘家嘛!”
“一定!”
楊雪由衷的回答,雖然他不明白劉笑平的用意,但他看的出,劉笑平在向他示好,他再不表態,未免有些不識抬舉了!
劉笑平離去,江海高層自然也沒有留下的理由,眾人紛紛告辭,目送著劉笑平遠去的方向,柳南天意味深長的嘆道:“笑平同志還真是深謀遠慮啊!”
柳南天聲音不大,但楊雪卻聽的清清楚楚,也是這一瞬間,楊雪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連忙向柳南天問道:“柳伯伯,難道劉笑平會到廣南去?”
柳南天平靜的道:“本來只是傳言,看劉笑平今日表現,恐怕高層已經和他通過氣了!”
楊雪頓時恍然大悟,難怪劉笑平向他示好。楊雪到秦山任職,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楊雪又與廣南省委書記賀之光關系良好,楊雪到廣南之后,必然會得到賀之光一系的支持,而劉笑平如果到廣南任省委書記,必然需要下面的支持,但劉笑平初來乍到,想迅速打開局面并非易事,如果得到楊雪的支持,那便相當于得到了賀之光一系的支持!
所以,劉笑平才會放下身份,主動向楊雪示好!
“你這杯酒雖好喝,但喝下去卻不好受啊!”柳南天輕輕搖頭,他素來梗直,不屑于玩這些政治手段,但劉笑平今日的舉動,卻令他深為有些震驚,誰能想到,堂堂一位省委書記,卻會主動向正廳級的楊雪示好?
楊雪無語,劉笑平這杯酒確實不好喝,以賀之光之政治智慧,在廣南三年依然沒有成功,劉笑平此去談何容易?可是一旦他成為劉笑平的嫡系,那么劉笑平在廣南布局之時,首當其沖前沖的便是他,而劉笑平面對的壓力,也必然先轉嫁到他身上。
不過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楊雪唯有祈禱劉笑平不會到廣南任職,或者,劉笑平早一些到廣南任職,楊雪拖上幾個月,到秦山市任職便會好受的多。
柳南天拍拍楊雪的肩膀,“寶劍鋒自磨礪出,你既然進入政壇,這是必經的一步,這既是磨煉,也是機遇,劉笑平此去廣南,上上下下都盯著,如果你能經得起考驗,那么未來一片光明!”
光明?
楊雪心里苦笑,他從正科起,一路青云直上,每升一級,他心里便多幾分忐忑,在江海新區,他雖然職務晉升的快,但他有根基,在省里又有謝明陽的照顧和賀之光的賞識,到了南風后,更有陳凌風這棵大樹。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卻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亦步亦趨。
到了廣南呢?
官場如沒有硝煙的戰場,表面風平浪靜,但暗里卻是處處冷槍暗箭與深不可測的漩渦,哪里有半分光明可言?
但這一番話,楊雪不會對柳南天講,講了也徒勞無益,自己的路,始終要自己走。
兩人站在江海大酒店門口談話,卻渾然忘了身邊的劉志心,此時劉志心心中早已經起了軒然大波,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劉笑平居然會對楊雪另眼相看,不,應該是高看。
僅僅是因為柳南天的緣故?可若是因為柳南天的緣故,他這個女婿,不更應該進入劉笑平的視野嗎?
劉志心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知道,他的機遇,始終在柳南天身上。也許,還有楊雪。
“爸,楊書記,進去吧!”
劉志心上前,扶住了柳南天,不料柳南天眼一瞪:“我老了嗎?還得扶著!”
劉志心馬屁拍到了腿上,只得放手訕訕的笑笑,楊雪卻笑道:“老爺子,你還別不服老,不然咱們倆比賽走樓梯,看誰先回到房間!”
“老子才沒那么閑呢!”
柳南天悻悻的哼了一聲,一馬當先的進了酒店,楊雪摟住劉志心肩膀,輕聲的笑道:“別怕他,這個老爺子和別人不一樣,你越順著捋,他越跳的歡!”
劉志心想笑,卻又不敢笑,楊雪敢和老爺子對著干,那是楊雪有資本,他敢這么對老爺子說,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婚禮結束后,楊雪當日便回了南風,奇怪的是,白盈盈和柳若楓都未與他同行,或許,兩人都想避開對方。
不過這樣也好,方便楊雪給謝夢華打電話,約謝夢華晚上見面,一方面,楊雪想確認謝夢華與他離婚是不是另有他因,另一方面,楊雪也需要據此來考慮楊怡的生活,如果他與謝夢華真的就此緣盡,那楊雪會毫不猶豫的將楊怡帶在身邊生活。
楊雪回到南風,已經是華燈初上,踏著如水的月色,緩步走入碧園,梔子花沐浴在月光下,夜風伴著花香,如一簾清遠的幽夢。竹影隨韻輕舞,如水月色輕輕穿過,回映著明月的清輝。
南風湖畔,一張桌子,一杯紅酒,伊人獨坐而飲,這樣的夜晚,恍如回到了與謝夢華相戀的時光。
只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在謝夢華對面坐下,楊雪打量著謝夢華,一襲紫色套裙,略施淡妝,平平常常的打扮,卻掩不去的清麗,三十歲的她,依然青春飛揚如同少女。只是消瘦了些,面色有些蒼白。
“喝什么?我讓方姐給你端了杯牛奶!”
謝夢華語氣平和,仿佛老友相見,但楊雪卻發現,謝夢華目光游弋,始終不與他眼神相對,尤其,在說牛奶的時候。
楊雪端起牛奶一飲而盡,直截了當的道:“我見過肖陽了,你為什么要騙我?”
“想要達到目標,總要有個借口吧?既然是借口,又何必計較真與假?”
謝夢華嫣然一笑,將杯里的紅酒一口喝完,再為自己斟上一杯,這才望著楊雪,“你見我就是為了問這個?”
“我不想聽借口,我想知道真實的原因!”楊雪目不轉睛的盯著謝夢華,“是因為爸嗎?”
“當然不是!”
謝夢華回答的干脆利落,但俏臉上那轉瞬即逝的慌亂,還是沒有瞞過楊雪的眼睛,楊雪更進一步道:“如果是因為爸的話,你大可不必,我早就知道爸與方明景的關系!”
謝夢華一呆,但旋即便恢復如常,美眸凝視著楊雪,“楊雪,你不必妄自猜測了,罷了,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怕傷著你了,我早就背叛你了,你在京華遇到我的幾次,并沒有猜錯,我是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什么?”
楊雪握著酒杯的手,不覺的顫抖起來,若是心變了,那么他再挽留,還有何用?
謝夢華對楊雪的異常視若不見,冷笑道:“憑什么只有你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夜夜笙歌?我也可以,楊雪,我做這一切,都是你逼的,為了報復你,我可以不擇手段!”
楊雪手中的紅酒杯被捏的粉碎,鮮血自指間悄然滑落,楊雪卻渾不知疼,“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能在京華發展的那么快?不過我還得謝謝你,是你把我送到了京華,讓我知道了女人還可以活的這么精彩!”謝夢華大笑著起身,面色陡的沉了下來,一字一頓的道:“別再找我了,我不想再見到你!”
謝夢華說完,轉身就走,但丟下的一句話,卻字字冷冽,如刀般刺在楊雪心上。
“為了救你,若楓陪我了一晚,楊雪啊楊雪,你那么牛逼,最后不還得靠一個女人來救你?不過,你猜不到的是,她的心早就背叛你啦!哈哈哈哈…”
方明景得意的聲音,仿佛自天外傳來,在耳邊清晰可聞,楊雪的身體,顫抖著滑下椅子,蜷縮成一團。
這夜,是如此的冷,這風,是如此的刺骨。
,君子聚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