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深深,映的春陽市委家屬院亮如白晝,兩輛紅旗靜靜的停在停車位上,
鳳臺市市委書記田成龍坐在車里,凝神望著遠處的一號別墅,別墅里燈火通明,河洛縣縣委書記王建良剛剛進去,田成龍在等,等待著王建良的結果。
對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田成龍一直有些敬畏,楊雪上任之初,便有諸多關于楊雪的傳聞從江海傳入南風,其中給田成龍最深刻的印象,便是這位市委書記不貪,尤其是對金錢。
這讓田成龍有些頭疼,誰都知道,這樣的一位領導意味著什么,自己不貪,怎么會容許下屬貪?
而楊雪到春陽市的這段時間,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楊雪處事,做事,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如果僅此而已,田成龍還不至于頭疼,他也不信,這樣的干部能在官場里混多久,不過,方中華和秦川生的被撤職,卻讓田成龍不寒而栗。
這不是一位打醬油的領導,他玩兒真的。
所以,對于這次的處級干部考核,田成龍以十二分精神應對,但是,田成龍依然戰戰兢兢。
單以經濟工作而論,鳳臺市在春陽市的十五個縣市中排名第八,算是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位置,田成龍并不懼怕這種檢查,不過,考核結果將進入履歷檔案,而且事關省委提拔副級級干部,一切又有不同。
誰不希望,自己能早日進入副廳級的行列?自己的履歷更光鮮一點?
田成龍四十五歲,如果錯過這次的機會,想再進入副廳級,并非易事。
考核結果對田成龍至關重要。而考核結果的最終決定權,在楊雪手里。
所以,田成龍來了,盡管知道楊雪的原則,但是,那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田成龍也會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爭取。
不過,田成龍留了個心眼,讓王建偉先自己一步進入,他等待著結果,然后再決定進與不進。憑兩人是連襟,而且關系一向良好,王建偉應不致于騙他。
田成龍正在思忖間,王建偉走了出來,田成龍精神一振,將車門打開,王建偉剛剛上車,田成龍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怎么樣?”
月光之下,王建偉露出一臉疑惑之色,“成龍,看來傳聞未必屬實,楊書記并非那種不開竅的人!”
“收下了?”田成龍急切的問。
王建偉點點頭,“收下了,而且語氣和態度極好,問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成龍,我看你的事有希望!”
“那就好!”田成龍心里一寬,只要楊雪肯收,那他就不怕送,為了副廳,什么都值得付出。
楊雪微笑著接待了田成龍,田成龍的話不多,將意思表達清楚,放下一個信封,便徑直離去,楊雪拿著信封,輕輕的晃著,長久不語。
這已經是今天第四個登門的官員,楊雪相信,這也不會是今天最后一個。
這種方法,或許不能從根本上動搖李明國的根基,但是,至少能對李明國產生一定的影響。
謝夢華走了出來,目光落在楊雪手中的信封,露出了一絲厭惡的神色。
楊雪招手,讓謝夢華走至近前,伸手將謝夢華抱在膝上,感受著那溫軟的臀,光滑而又彈性的肌膚,心情這才稍稍平復了一些。
“楊雪,為什么這樣?”謝夢華在旁,不解的望著楊雪,“你何必要冒這個險啊?”
“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
楊雪輕輕的安慰著謝夢華,然而,謝夢華的怒氣,卻在這個時候爆發了出來,“我怎么能不擔心?楊雪,你難道想我和孩子跟著你擔驚受怕一輩子?你做的有些事,我知道是為了下面那些受苦的人,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收這些,”謝夢華一把奪過楊雪手中的信封,“你為的是什么啊?難道我們缺這些?楊雪,你變了,我發現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現在的你,和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完全是兩個人!”
“我還是我,變的是這個社會,還有你的感覺!”
“那好,我問你,趙定成是怎么回事?他都當眾做檢討了,你為什么還把他調到西疆省?楊雪,我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那是你做出來的事!”
楊雪不語,謝夢華所說,句句直指他的要害,難怪人說,最傷人的,莫過于親情。
盡管楊雪問心無愧。
“還有,楊雪,我想知道,你來南風省,與藍雪心有關系吧?”
謝夢華的話,如一道閃電,瞬間劃過楊雪的心田,楊雪倏地一驚,抬頭望著謝夢華,然而四目相對,楊雪低下了頭。
他無言以對,更無顏以對。
處處留情,非他之本意,但因他而起,總使身有千口,無法改變事實的真相。
謝夢華盯著楊雪,她在等,等著楊雪的解釋,那怕,楊雪給她一個謊言作為解釋,她都會原諒他。
因為,她愛他。
可是,謝夢華失望了。
謝夢華無聲的嘆息,她站起身,緩緩的轉身。
“對不起!”
身后,楊雪的道歉姍姍來遲,那聲音,低沉的令謝夢華為之凄然,但是,謝夢華沒有回頭。
失望的盡頭,是絕望。
“明天我回江海,和小怡一起!”謝夢華用盡了全身力氣,方才說出了一句話,然后,回到了房中,無力的靠在門上,淚水抑制不住的下淌。
柔和的燈光中,小楊怡躺在床上睡的正酣,那甜美的小臉,如同童話里的洋娃娃般可愛。謝夢華閉上了眼睛,為了女兒,她需要堅強。
客廳里,楊雪靜靜的坐著,他聽的到那房間里,傳來的隱隱抽泣,楊雪知道,他該進去安慰謝夢華,只是,如何去安慰?
答應從此不與藍雪心來往?或者只忠于謝夢華一個人?可能嗎?
楊雪無法隱瞞自己的感覺,和他發生關系的女人,他都會盡心去呵護,去疼愛,這是楊雪恪守的執念,只是,楊雪沒有想過,這個執念,做起來是如此的難。
門鈴響了,楊雪沒有動,然而,那門鈴執著的一直響著,楊雪心中突生一股怒氣,上前打開門,“干什么?”
門外,組織部長陳敬元和副市長劉高天被楊雪嚇了一跳,囁嚅道:“楊書記,我們…”
“有什么事,明天到辦公室去談!”楊雪鐵青著臉,進入春陽這段時間,除了景山和謝夢華被綁架一案,楊雪一直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是,他終究是人,不是神,他也有忍不住情緒的一天。
門啪的一聲被關上,陳敬元和劉高天面面相覷,兩人均不明白,楊雪是怎么了,兩人泱泱的往回走,還未上車,陳敬元便接到楊雪的電話,“陳部長,我今天有些情緒,不方便談話。有什么事,明天到辦公室再說吧!你轉告劉市長一聲!”
陳敬元放下電話,向劉高天說道:“劉市長,楊書記的電話,讓我轉告你一聲,他今天有些情緒,不方便談話,讓我們明天到辦公室與他談!”
劉高天默然無語,半晌,方才向陳敬元說道:“楊書記好可怕的控制力!”
陳敬元心中一凜,是啊,楊雪不管發生了什么事,終究在一分鐘之前,還是怒火沖天,但是,一分鐘之后,已經理智的去消除他們的誤會。
陳敬元與劉高天,同為官場之人,自可謂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這一刻,依然無法不去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