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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又臨津水

  衡山亦稱大別山,位于晉陽、永寧交界,橫臥中原,逶迤綿亙達千里之遙,扼江漢、江淮之要沖,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中山山丘有峰如刀臥立,欲剖青天,故名薄刃峰。薄刃峰東南坡谷,一條清溪勢如奔馬,曲折下行。

  薄刃峰東南坡谷,時不時幾個矯健的身影在稀疏的山林中穿棱,他們踏在厚厚的腐葉上,足音被柔軟的積葉吸得一干二凈,顯出他們均有一身不弱的修為。過了片刻,一群人從西北山間轉入薄刃山東南坡谷,人越來越多,不消片刻,在清溪邊積集上千人來。一個俊偉豐神的弱冠青年與一個白面削瘦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輕輕一個提縱,兩人先后躍上一處突兀的褐色巨石上。

  弱冠青年望向綿綿不絕的蒼茫山林,說道:“亦叔,再過去就是永寧郡桐城邑境內了,不消四天就能趕到江津城了。”

  中年男子說道:“梁寶與尉潦帶著你的信此時應該才到雍揚,看來我們還要在江津呆上幾天,易封塵會同意我們這一千多人駐在江津城附近?”

  他們正是徐汝愚與蒙亦。徐汝愚與蒙亦等人率領青焰軍與許伯英、許照容所率領的二百名精銳馬幫弟子,在隨州邑西南郊野與彌昧生率領土完整過來五百多名漢水桃源竹鎮居民匯合后,經過十天的跋涉終來到衡山薄刃峰山地,走出薄刃峰就是永寧郡江津府桐城邑境了。

  徐汝愚笑道:“一半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鄉民,易封塵何需如此顧忌我們?”

  “你的兵法得傳兩位大家,已然自成一派,在東海戰局中用兵神鬼莫測,奸滑似鬼的公良友琴與許伯當連連栽在你的手中,你領著這么多人進入江津城怎能不讓人膽顫心驚呢?”

  徐汝愚看著蒙亦長年覆在面具之下蒼白的臉,說道:“青焰軍整體戰力尚可一觀,但個人的修為并不突出,只有即墨明昔少數的幾人勉強算得上高手。清江荒城兇險異常,正規軍伍未必能討得好。盡快讓他們的實力提高很有必要啊。明昔他們雖說名義上都跟隨我習藝,但我精力畢竟有限,教不了這么多人。現在有亦叔相助,我就輕松多了。亦叔,你與叔孫叔他們一同出任我青焰軍的教習吧。”

  蒙亦輕嘆一口氣,說道:“當年若非老主公收留我們,我們只有倒斃街頭一條路。老主公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自當沒齒難忘。在永寧多造殺戮,特別聽說老主公在江津自剄謝罪之后,我們已是心灰意冷,再無爭雄爭勝之心,也不愿重操戈戟。聽說汝愚在東海揚名之后,我們心內很矛盾,既想跟隨汝愚,繼續報答老主公的恩情,但是又害怕重起殺戮之心。現在聽汝愚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我替敖方他們謝謝汝愚了。”

  徐汝愚看見彌昧生從密林中鉆出來,在人群中探頭尋找自己,聽雪走到他跟前,向這邊指來。彌昧生笑時露出潔白如玉的牙齒,俊朗的面容上沒有一絲擔憂的神色。

  彌昧生跟隨隱俊宜觀遠修行多年,身手不弱,巨石與人群隔著七八丈寬的溪流,彌昧生旋身點在湍急飛濺的流水上,下一步已躍到徐汝愚的身邊,抱拳行禮說道:“主公,易家同意我們借道江津,不過要求在江津境內派兵隨行。”

  “這要求不過分,隨行的將領是誰?”

  “易家二公子易行之,明日午時他會領兵在桐城十里亭處等候我們。”

  徐汝愚想起當年在江津城中曾與易行之見面時的情形,輕輕說道:“我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日后少不了麻煩易家的地方,阿彌你前與明昔去商議行軍路線,明日午時前一定要趕到桐城十里亭,不要失了禮數。還人,你以后直接喚我汝愚即可,莫要這么生分。”

  彌昧生恭敬說道:“先生離開之際,讓昧生生死都要追隨主公,昧生不敢放肆。”

  “你我在漢水岸邊相交甚歡,哪可以這么生疏?你年齡比我還小,就與聽雪一樣喚我吧。”

  彌昧生臉色有點不自然,當初在漢水岸邊與徐汝愚稱兄道弟,是沒想到他就是那個自己深慕名揚天下的青鳳將軍,現在知道他的身份,怎么還可以這么放肆呢。

  蒙亦見他臉上猶豫的神色,肅然道:“此去荒城,根基未固之前不易太張揚,阿昧還是聽汝愚的吧。”

  彌昧生低聲說道:“先生讓昧生帶領鎮上居民跟隨主公遷移到荒城的,可是昧生不頂用,只帶來五百多人,還有六七百人還留在那里。”

  徐汝愚與蒙亦相視而笑,說道:“故土難離,怎么能怨你?我們在荒城重建一片桃源出來,那時再接他們過去就是。”

  待彌昧生離開,蒙亦正色說道:“阿昧生自幼跟隨隱俊宜觀遠修行,文韜武略在竹行鎮青年之中已是佼佼,就是放眼天下,也是難得俊杰之才,稍加琢磨可堪大用,但是他久居漢水桃源,不識世事,剛剛接觸外界,就遇到人中龍鳳的汝愚你,難怪他信心如此不足。這么天來,汝愚放手讓他們安排一切的做法非常好,只有他們真正成為可以獨擋一面的人,汝愚心中的夢想才有實現現的可能啊。”

  徐汝愚苦笑道:“亦叔謬贊了。我放手讓他們安排行軍事誼,實乃行軍探道之事非我擅長。不過亦叔提醒得很對,一個人再強大,可以做的事畢竟有限。”

  新朝五十二年臘月十六日,徐汝愚領著青焰軍在桐城西門十里亭與易行之相會。二十日,徐汝愚一行人在易行之所率二千精騎的隨行監視之下,來到江津城南門外,在攝山西坡扎營修整,等待梁寶從雍揚返回來。

  易行之在青焰軍營外設下數十道監察哨崗,領著八名近衛,馳馬而來。遠遠看見徐汝愚,就下馬迎來,說道:“還望汝愚見諒,我這么做也是城中各世家公議如此。不過汝愚有其他要求,行之自當全力相助。”

  徐汝愚說道:“我能夠理解,易家讓我等借助江津,免去隊中老弱跋涉之苦,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汝愚今晚可有空進城,江津故人都希望與汝愚一聚呢?”

  江津故人?徐汝愚聽了這個詞神情稍有恍乎,心想:他大概是指那日在永寧提督府內的江津世家閥主們吧?徐汝愚望向山下滔滔流逝的津水,沉吟半晌,遲遲說道:“我今晚要去拜祭義父,明日吧,明日理當由我宴請各位家主才是,汝愚多有打憂了。”

  舊日往事是江津各家做得理虧,現在徐汝愚不比當年,參與商南商道密議的江津各世家閥主自然知道他對雍揚府的影響力,現在江津承受東海郡莫大的壓力,名義上隸屬東海郡陳族的雍揚府的態度對江津自是十分重要,江津各世家自然希望與徐汝愚近距離接觸,好知道徐汝愚心中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易行之見徐汝愚應允明日進城一聚,心中自然十分高興,說道:“誰來宴請不甚重要,我想汝愚也不愿讓我們易家失了地主這個面子。這么說定,明日午時就在東籬樓恭候青鳳將軍了。”

  這時彌昧生與許伯英走過來,彌昧生擔憂的望望陰霾的天空,說道:“徐大哥,夜間可能會下雪,最好上山割些茅草來御寒,不然沒有習過武的人就難捱了。”

  徐汝愚抬頭看看天,只見天上密云如鱗,壓在攝山鳳陵峰上,北風呼號而至,即使夜間不下雪,氣溫定然也是極低。江津冬天干燥少雨,攝山上的茅草枯黃柔韌,抗寒性極好,徐汝愚說道:“易將軍正好在此,阿昧你與易將軍商量一下吧。”

  易行之說道:“汝愚你們路途勞頓,不如我讓人上山割好送來吧。”

  徐汝愚一行只有青焰軍有二百五十余匹戰馬,許伯英所率的馬幫子弟悉數成了步卒,途中正好進行特訓,自然就不會帶上戰馬。二百多匹戰馬都讓給漢水桃源的婦孺騎乘,其余人一律徒步。這一路來,自然十分勞累,至少表面上如此,即使青焰軍現在還有極強的戰斗力,徐汝愚也要求他們表現得精疲力竭的樣子。

  徐汝愚知道易行之還是不放心自己,心中理解他這種警慎的做法,也就不推辭,說道:“有勞易將軍了。”

  夜幕初降,寒風愈盛。雖然選的營地背依攝山、江津城,但是寒風還是肆意在營地間流竄。有限的營帳,都讓給漢水桃源的居民了,青焰軍將士與馬幫弟子一律露宿。

  徐汝愚不無擔憂的說道:“下雪時,濕寒會更加厲害,伯英、明昔,你們安排那些功力不足的將士與民眾擠擠,記得傳我命令,不得有擾民行徑,否則嚴懲之。”

  本來有限的營帳是馬幫的財物,許伯英卻未覺得有何不妥之處,與即墨明昔回到營地安排去了。

  徐汝愚與幼黎、蒙亦等人點著兩支火把向吳儲墳前走去。低矮的墳頭早已沒在枯黃的草莖中了,借著晃動不休的火光,看著殘敗的孤墳(旁邊的義兒墳已經平掉),徐汝愚心頭萬般感觸,緩緩跪下默然無語。

  蒙亦等十二名吳儲的昔時部下,濁淚縱橫,臉上筋肉糾結,顯出常人難以理解的深切悲傷來。

  叔孫方吾與幼黎、玨兒擺上香案祭品,恭恭敬敬的拜祭過就歸營了,只留下徐汝愚與吳儲的那些昔時部下。

  不知何時大雪簌簌飄落,在暗夜中飄蕩的雪花如同黑色的精靈,綿綿無力,卻無窮盡。火把一左一右插在墳前,舔噬的火舌發出“嘶嘶”的微響,愈加搖擺不定,終于擋不住寒風的吹襲,左邊的那支火把熄滅,一縷青煙裊裊被無邊的暗夜吸收。

  即墨明昔走過來,在徐汝愚的耳邊輕輕說道:“江津城南門出來一支車隊,五十人,易行之與一個須發俱白的老者領隊,向我處馳來。”

  蒙亦驟然站起來,聲音透著決絕的堅毅,說道:“汝愚,我們走吧,下次來的時候,我希望能夠將老主公的骸骨移到他的故土博陵去。”

  徐汝愚點點頭,心中想起父親在灞陽城下尸骨無存,眼中不禁又溢出清淚來,咽聲說道:“時間不會很遠,明日我去城中請付棺木,將義父的骸骨收集起來帶到荒城去,日后在安葬博陵。”

  蒙亦說道:“這樣更好,就讓我們十二個罪孽深重的人護欞吧。”

  徐汝愚探頭看見遠處車隊支著數十支火把向這里迤邐而來,雖然隔得遠,徐汝愚還是清楚看見陪在易行之身邊的人就是當年逼迫自己搬動巨石的凌戰威。舊日恩怨已如煙云消散不見,徐汝愚抓起兩把雪,抹在臉上,將滿面的淚痕洗去,對即墨明昔說道:“警戒降一級,他們應當來送御寒物品的。”

  蒙亦想起六年前對永寧郡所造的殺戮,心中愧疚,說道:“我們就不陪你過去了。”

  徐汝愚理解的點點頭,走到候在營門的幼黎身邊,攜過她的手,給她溫了溫冰冷的手,說道:“你衣裳單薄,身子又弱,還是進營帳吧。”

  幼黎的雙眸在暗夜中閃著柔和的光芒,柔聲說道:“現在不冷了。”

  車隊在二百步停下,易行之、凌戰威并肩向徐汝愚走來。

  凌戰威端視徐汝愚片刻后喟然說道:“老天終是沒讓我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我身后車中都是些御寒的物資,汝愚不要拒絕。”

  徐汝愚平靜的說道:“凌閥主厚愛汝愚,汝愚怎敢不恭然從命。”側身吩咐即墨明昔安排人去接手那批物資。易行之、凌戰威似乎知道徐汝愚祭拜過吳儲,情緒不會太佳,寒暄幾句,就告辭歸城了。

  凌戰威送來的御寒物資中,不僅有厚布營帳等必備物品,還有一批藥材,徐汝愚見他想得十分周到,心中不由有一絲感動。即墨明昔領著青焰軍將士不消片刻,就將五十頂營帳支好。安排好哨崗,眾人就入帳休息了。

  徐汝愚等人在江津城外等了五天,梁寶與尉潦方從雍揚趕過來與他們會合。

  臘月二十五日,青焰軍設在津水岸邊的哨崗看見一隊十六艘都是由長達二十余丈長的百梢商船組成的船隊迤邐在碧水清波上,梁寶、尉潦站在領航的船首。看著那深深的吃水線,就知道船中裝著滿滿的貨物。

  哨崗剛想派人回營通知,徐汝愚已領著眾人向津水岸邊走來了。尉潦未待船近岸,就躍上岸來。梁寶沉穩的下令,讓船隊近岸系纜,一切安排妥當之后,才上岸來。

  徐汝愚笑道問道:“一切還順利?”

  梁寶搔搔腦袋,回道:“還好,江大哥看了你的信,立刻請來梅大人商議,梅大人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說:雍揚世家借先生的糧食自當歸還。”

  玨兒聽了心中奇怪,說道:“你什么時候有糧食借給雍揚世家了?難道這十幾艘船里裝的都是糧食?”

  “東海戰局之前,我就料到公良友琴與許伯當會合兵圍困雍揚,所以就讓凌天囤積糧食,一時導致雍揚糧價上漲數倍,凌天與宿幫被雍揚民眾罵為奸商,不過各地糧食還是大量涌入雍揚,避免了雍揚被困時鬧糧荒。”

  “那些糧食不是免費發放給雍揚民眾了嗎,你怎么好意思討還啊?”

  徐汝愚給她說提俊臉一紅。幼黎拉過玨兒的手,在她耳邊輕聲的說:“顧慮到東海陳族的感受,雍揚那邊不能與我們走得太近,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支援我們,這些話不要跟人亂說哦。”

  玨兒現在才明白前些天汝愚為何鬼鬼祟祟的派遣梁寶與尉潦領著五十多名好手前去雍揚。不過又好生奇怪,張嘴問道:“不就十幾船糧食嗎,需要五十多名好手前去護衛,雍揚隨便派點護衛就行了,就不信有誰敢劫?”

  徐汝愚笑道:“這十幾船糧食裝足也就二萬擔糧食,在這產糧之地,也就三千多金,我想現在還沒有哪家人愿意為了這點錢冒犯我的,不過這十幾艘船中裝著五十萬金的話,就難說了。”

  “什么,你說這船當中有五十萬金,天哪,快讓我上去看看,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多錢。”五十萬金相當于一個四十萬丁的中等城邑一年的稅收。

  梁寶平靜的說道:“不止這些。”徐汝愚“哦”然一聲,示意梁寶繼續說下去。梁寶說道:“這些商船也是雍揚送給先生的,雍揚水營被公良友琴擊潰之后,雍揚江港由陳族的平城水營接管,雍揚不得再設水營。這些商船其實是以百梢戰艦的標準修造的,只要稍稍改裝就可進行水戰。為了以示雍揚與先生沒有瓜葛,這些水手在江津就要上岸,船就由我們自己駕到清江去。”

  徐汝愚笑道:“凌天這次還是難不倒我。阿彌,這十六艘船以后就歸你管了,你領人前去交接吧。”

  雍揚不能設置水營,那在清江設立強大的水營就是必要。彌昧生未曾想到徐汝愚會委此重任,心頭激蕩,想要說話,嗓子眼卻像被異物梗住一樣,說不出半句話來,臉漲得通紅。

  聽雪在旁叫道:“阿彌不愿水營統領,我來當好了。”

  叔孫方吾笑道:“現在哪來的水營統領可以當,不過只是船老大,阿彌是嫌職位低了。”

  彌昧給她們拿話一諷,緩過勁來,走到徐汝愚的面前,單膝跪地,言語肯切的說道:“主公這么器重昧生,昧生當以死相報。”

  徐汝愚將彌昧生攙過來,說道:“我相信你,宜先生也相信你。關于這個人選,我與宜先都一致想到你,你可以做好的。”

  徐汝愚回首看向人群之后許伯英,走到他跟前,將他拉到岸石之上,問他:“你在襄樊會也無具體職務,你可否暫時前來幫我,日后你要回襄樊會,我也不會擋你。”

  許伯英臉上滿是期待,眸光驟然明亮異常,俄而心中不知轉過什么念頭,眸光迅速黯淡下。許伯英低聲喪氣的說道:“汝愚麾下人材濟濟,我治軍、武藝均及不梁寶、明昔他們,汝愚怕用不著我?”

  徐汝愚哈哈一笑,說道:“伯英什么時候學會妄自菲薄了?這船中有二萬擔糧食與五十萬金需伯英替我管理,我們這一千多人的衣食住行需要伯英為我們張落,伯英若是不畏辛勞的,能否為我理財?”徐汝愚灼灼的目光直視許伯英的雙眸,讓他感覺靈魂就要被他的眸光點燃一般。

  許伯英朗聲說道:“承蒙汝愚如此器重。我今天在此立誓,他日若是重返襄樊會,也不會泄露青焰軍中一絲一毫的秘密。”

  徐汝愚正要他說這句話,摟過他的肩膀,說道:“我既然請你幫我,就不會懷疑你。”

  清江府五座荒城位于越郡西南內陸,發源于云嶺的清江曲折北行,在清江府境內與發源于武陵山的溧水河合流,水深河寬,利于二百梢的巨型船只航行。但是云嶺被苗人占據,武陵山被夷人占據,位于清江中游的清江府在十多年經歷普濟島海匪、夷人、越郡世家多次戰亂破壞,只留下五座荒城,還有就是幾十股窮兇極惡的盜賊,因而清江只有下游極短一段水道有航運通行。

  馬幫沒有商船與戰船,初時到越郡荒城,能做的也只是與盜賊爭奪地盤,但是領兵作戰,許伯英顯然及不上許景澄與許照容,更不用說邵海棠了,所以許伯英現在留在襄樊會并無大用。雖說表面上襄樊會的勢力遠遠強過徐汝愚的青焰軍,但是想到徐汝愚背后的實力,以及他本身無人能及的驚世才華,就知道他到了荒城之后,可以做的事情很多,特別擁有十六艘百梢戰船之后,徐汝愚肯定是要打通清江航道,那時清江府與外界的通道就會打開。梁寶夷人的身份,注定徐汝愚會與武陵山上的夷人打交道。

  許伯英與徐汝愚相識日深,徐汝愚雖然并未將心中所想完全告訴許伯英,但是許伯英知道徐汝愚心中素有大志,徐汝愚必定會借助清江打開云嶺通往南寧郡的通道,借助溧水河打開武陵山通往南閩的通道,那時清江府就會成為通衢要邑。

  許伯英幾乎能猜到徐汝愚離開雍揚的初衷。

  徐汝愚自從得傅縷塵傳授“大道澤生”的奧義,心中已堅定為天下為萬民的信念,故而在雍揚臨危受命,力挽狂瀾。

  東海戰局結束之后,雍揚各世家不再依賴徐汝愚的軍事才華,在政務上事事予以制肘,加上東海郡最支持徐汝愚的陳昂也因信念與家族利益相背,權勢漸漸削弱,直至現在完全被剝奪軍政大權。

  現在的雍揚府無騎兵、無水營,在軍事受制于陳族,在經濟、政治上受制于眾世家。徐汝愚最大的理想就是削弱世家豪門對普通民眾的奴役,這在世家力量極為強大的雍揚府,根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

  徐汝愚不得以放棄雍揚府都尉職,以退為進,全力扶持出生平民且心胸寬廣的江凌天與他的宿幫勢力,讓江凌天代替自己職掌雍揚府。江凌天資歷不足,徐汝愚又千方百計的扶持戰亂后實力嚴重后退的梅族,讓梅族與宿幫形成互生的政治聯盟,共同控制雍揚府的軍政大權。

  最為關鍵的一點,后備營三千勇士是完全聽令于徐汝愚的,后備營的所有將佐都是徐汝愚一手從流民中提拔上來的,雍揚府所有的人都相信,除非將后備營撤銷重新組建,否則無法削弱徐汝愚對后備營的控制力。

  襄樊會起初無疑會依賴徐汝愚,襄樊會在自己組織生產之前所需的糧草、物品都需要通過清江水運從外界輸入,并且襄樊會普通會眾遷移到清江府更需要徐汝愚的支持。如果在清江府襄樊會與徐汝愚所領的青焰軍成為最終的兩大勢力,自己該如何自處。許伯英想到這里不禁有些迷茫。

  當初在伏牛山時,邵海棠曾提議讓徐汝愚出任襄樊會會首,那時他就看到日后襄樊會可能有的窘境了吧。在我心中也認為這才是最好的方式,只有這樣才能讓襄樊會成為這片大地上舉足輕重的勢力。再說徐汝愚的信念應當與襄樊會創建的初衷相一致的啊,可是那些已經背離創會初衷的人啊,無情反駁了此議。

  徐汝愚撇了撇嘴,臉上還是平淡的微笑,雖然說襄樊會至今還有二千余精銳戰力,日后會遷移過來的普通會更可能高達兩萬人。而徐汝愚只有二百多人的精銳戰力,當然隨彌昧生從漢水桃源過來近六百名小鎮居民中,青壯年占了一半,但徐汝愚并不想殺雞取卵。除了讓彌昧生從中挑選五十名精通水性的漢子操控商船外,連商船的護衛,徐汝愚也會讓青焰軍去擔當。

  漢水桃源的居民跟隨宜觀遠在竹行小鎮居住了幾十年,青年一代幾乎都是深受宜觀遠的影響,他們生性單純樸實,自由熱烈,沒有世家等階觀念,同情為世家奴役的黎庶百民,又多精通書文,心中信念與徐汝愚極為相近。這些人成長起來,才是最忠實于徐汝愚心中信念的人,徐汝愚萬萬不敢讓他們輕易受到損傷,作為普通軍士去征戰更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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