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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二〇章 悄然的改變

  幼發拉底河南部戰場的慘烈程度,剛開始的時候絲毫也不亞于底格里斯河左岸戰線,由于安家軍在這里僅部署有一個集團軍三個主力師及六個由B類部隊改編而成的邊防師和警備師應戰,情況異常危急。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戰區充分考慮到了這里的作戰難度,臨時把歸戰區直轄的三個火箭炮旅、兩個高射炮旅、四個自走加農炮旅、五個獨立重型坦克團和兩個陸航大隊加強到這一線,再加上空軍全天候的轟炸,在火力上全面壓制住了德軍。

  激戰從十二日爆發,戰斗至二十日,由于安家軍空軍連續的轟炸導致的運水車的損耗以及部隊自身的使用,德軍飲用水行將斷絕。而且,連續的激戰,導致彈藥消耗巨大,已經不足以支撐漫長的戰線。

  在這種情況下,德軍司令官漢斯。馮。扎爾穆特元帥不得不改全面進攻為重點進攻,在南北兩大水源地之間,他終于放棄了幾乎可以嗅到水腥氣的古德井,選擇了主攻穆盧西井和阿卡沙特。

  一方面,古德井深入邊境線太遠,而且中間有一座小山橫亙,進退都是個問題,而穆盧西井和阿卡沙特這一線更靠近敘利亞邊境,來去自如;另一方面,阿卡沙特是安家軍重要的邊陲要塞和物資中轉地,拿下后可以獲得糧食和彈藥物資的補給,同時可以通過鐵路威脅到加伊姆防線的后翼,減輕此次任務的難度。

  這個時候,受缺水少糧的影響,已經沒有人對如期趕到加迪西耶湖與北線部位合圍抱有指望,通往后方大馬士革的臨時電話線路已經在十八日深夜架設完畢,但由于希特勒命令死戰不退,負責南部戰場的六個軍只能釘在這里,日夜發起進攻。

  沙漠、戈壁和平原交替的地區太干燥了,再加上隨時都會到來的沙塵暴,弄得每一個德軍官兵身上都無比骯臟,身上發出一股難聞的餿味。扎爾穆特元帥和大多數將校一樣,現在最希望的已經不是建功立業,而是奉命撤回后方,美美地用清澈的泉水把肚子灌飽,然后盡情地洗一個熱水澡。

  正因為如此,估計連德國人自己也沒有發現,戰斗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了味,許多進攻都成為應付上司的門面攻勢,戰斗的激烈程度迅速下降。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五點半,穆盧西井地區。

  一輪血紅的殘陽緩緩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上,東面的天際像是染上了鮮血的幕布,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色澤。

  在過去的十多天時間里,超過二三十萬將士在阿卡沙特、穆盧西井至魯特拜的一百多公里戰線上展開廝殺,起碼有十萬人在連續的戰斗中失去生命,當然由于防守的有利因素,其中大多數字都屬于德國人。

  夜幕降臨,第四十九師第二一一團三營二連長余平中尉和他的連隊,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利用這段難得的休戰時間,炊事班將飯菜送了上來,官兵們快速吃完,然后靜靜地等待下一次戰斗的來臨。

  二連負責的陣地在穆盧西井東南方的一個低緩的小山坡上,頂部高出地面最多不過二十多米,卻是連接左右五百米防線的制高點。

  這樣的高度,若是在視線良好的情況下,能夠順利轉化為火力優勢,一門I式75毫米無坐力炮最遠射程甚至超過普通的步兵炮。

  夜幕阻斷了視線,也讓戰斗一天的安家軍官兵們心情慢慢趨于平靜。

  “德國鬼子真夠頑強的,聽說這些天他們已經在殺馱馬和駱駝,喝牲畜的血解渴了!”

  余平中尉拿出鋁制水壺,愜意地喝了一口。他今年二十二歲,來自湖南長沙,三七年底放棄在西南聯合大學讀書的機會,投筆從戎到敘府報考士官學校,結果卻沒考上,只好申請留在敘府免費入讀高中,經過一年多系統的學習,終于在三九年八月考取,去年畢業后分配到部隊擔任排長,今年八月積功晉升連長。

  在余連長旁邊的重火力排少尉排長安志強今年只有十九歲,童子軍校和士官學校炮科畢業,由于自小流浪不知姓名跟隨義父安毅姓安。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煙,熟練地從中抖出兩根,一根遞給連長,一根給自己點上,嘴里應道:

  “是啊,連長,德國人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從這些天的戰斗就可以看出來,他們的后勁明顯不足。不過從我那在空軍擔任飛行員的同學透露,德軍中間似乎有地質專家,知道地下河的走向,這幾天他們挖掘出好許多水井,要不然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趁著德軍新一輪進攻還沒發起反擊,安志強拿出防風打火機給連長點上煙,然后也給自己點上,明滅的火光中,一張清秀的面孔出現在火光的映襯下,轉瞬間又隱入黑暗中。

  “嘿嘿,德國人那些水井沒挖掘出來多久就讓咱們的轟炸機給炸平了!現在德國人都是在晚上挖井和喝水,白天就用油布把井口蓋起來,上面填上沙子做偽裝。不過幾十萬德軍,那點兒水哪里夠啊,況且在這一望無邊的地面上,我們的空軍隨時都可以給予他們猛烈的打擊,沒什么遮掩的德國人用度日如年來形容也不為過!”

  余平中尉也有同學在集團軍司令部當參謀,對于德軍的動向心里非常清楚。

  兩人正閑聊,一隊兩百多人的官兵或扛或抬,運送著一個個木箱從后面山腳下氣喘吁吁地爬上來,炮兵掩體里的官兵,趕忙過去接手。

  “余連長!”

  一名后勤部的少尉軍官走過來報告道:“這是兩個基數的彈藥,后續車隊正在趕來之中,三小時后會有第二批彈藥送來,也是兩個基數!”

  “謝謝張參謀!”余平向對方點點頭,在接收單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很快輜重隊就退了下去。

  許多人不明白為什么一支軍隊動輒多少萬人,但可用于一線作戰的部隊數量與總數明顯不符,那就是因為許多官兵都負責后勤輜重以保證前線的損耗,難以在一戰表現出來。

  一刻鐘后,陣地前方忽然響起了清脆的槍聲。

  最初是零星的步槍開火,緊接著一挺通用機槍也吼叫起來,余平和他的官兵們迅速進入用于觀察和躲避流彈的掩體里,只見黑暗中突然升起幾顆閃爍的亮點,它們的速度并不快,一直向上攀升到一百多米的高度,然后突然迸發成為一顆顆刺眼的光球。

  鎂粉燃燒時發出的光芒,呈現慘白色,而一個個光球之下的大片曠野也第一時間映成了這種顏色,整個世界顯得那樣的蒼茫和單調!

  “還好,這一回進攻只有步兵沒坦克!”

  余平拿起望遠鏡瞧了瞧,迅即轉過身喊道:“四排!中迫擊炮!南偏西方向!距離兩千米,各射一發炮彈!”

  沉穩的命令聲,壓過了前方突然密集起來的槍聲。

  視線中,前面一線陣地上那挺通用機槍連射所產生的連串光點,就像是一條非常纖細的暗紅色鞭子,無情地抽向那些暴露在照明彈光芒下的德軍步兵。

  在近似于白晝的情況下,德軍的一舉一動暴露無遺,安家軍陣地上的步槍手們沉穩地進行射擊,由于連續的戰斗導致庫存彈藥急劇消耗,現在官兵們都不敢連射,以致于槍聲并不稠密和連續。

  大約三十秒后,只聽得“砰砰”兩聲悶響從后方的炮位上傳來,這便是連排一級所裝備的82毫米中迫擊炮在表達自己的憤怒了。

  相比于彈道平直的加農炮和榴彈炮,迫擊炮的炮彈以高角度的弧線軌跡運行,炮彈出膛的初速度也較慢,以致于經過二十秒的時間,兩枚炮彈才在兩公里外落下并爆炸,這時候之前發射的幾顆照明彈已經熄滅,以致于兩枚迫擊炮彈在曠野中迸發出格外刺眼的橘黃色光芒。

  在火光映襯下,一些晃動的身影消失了,他們中有些是被落下的炮彈所炸傷,有些則是主動趴倒以規避炮擊。

  此時此刻,安家軍陣地上的火力依舊不太密集,德軍趁著黑暗再次發起進攻。

  沒過二十秒,天空中再次落下一串照明彈,再次把大地照得一片通亮。

  “1800米,各射一發!”余平中尉再次喊道。

  “砰砰——”

  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有人開了兩瓶香檳酒在慶祝勝利,不等炮彈落地,遠處的黑暗中突然火光閃動,這個異常的景象立即被擁有專業技術和豐富經驗的炮兵軍官們所捕捉。

  “是步兵炮!”

  重火力排少尉排長安志強這句話剛喊出口,火炮發射的轟鳴聲與炮彈呼嘯而來的怪叫聲接踵而來,這種現象只有在交戰距離較近的情況下才會出現,兩種聲音混雜并疊加在一起,聽起來十分刺耳。

  “轟轟轟——”

  三聲干凈利落的爆炸響,從前面安家軍一線陣地上傳來,雖然官兵們都置身于漆黑的戰壕當中,可經過連續的戰斗,德軍對安家軍的戰線已經非常熟悉,這三炮快準狠,竟然全部在戰壕附近幾米爆炸,濺發的火光中,余平看到那個暴露的通用機槍掩體被炸塌了。

  讓德軍這樣持續炮擊下去,對不敢撤進防炮洞躲避的安家軍官兵而言,必然會導致一定的減員。

  在這種情況下,余平中尉和他的軍官們,緊緊地盯著先前閃耀火光中的那片黑暗,等著敵方火炮的第二輪炮擊,以確定對方所在的位置。

  就在這個時候,二連先前發射的兩枚迫擊炮彈才落了下來,落點正好位于德軍進攻部隊較為密集的地方,夜色中再次傳來幾聲凄厲的慘叫。

  過了半分鐘,黑暗中再度火光閃耀,幾乎毫不延遲,余連長大聲叫道:“南偏西15到20度,5500到6000米!”

  “南偏西17度,距離5800米!”

  一旁的安志強少尉以自己的專業性判斷作為最終的命令,音量比起連長來明顯高出一截,以提醒部署在身后十數米開外的炮手們按照這個參數調整重火力排的兩門I式75毫米口徑無后坐力炮。

  盡管后發制人的德軍火炮相當精準,但安家軍阻擊陣地上的槍聲并沒有因此而有所減弱,尤其是在那挺通用機槍啞火后,又突然冒出十多個機槍陣地,以間隔很短的速度持續射擊著,封鎖著射程之內的空間,推進中的德軍步兵一片片倒下,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黑色的進攻陣線前移的速度顯得非常緩慢。

  隨著德軍炮火第三次出現,催促余平中尉做出還擊的命令。

  在刺耳的尖嘯聲中,兩門無后坐力炮開火了,經過炮長們根據自身判斷做出的微調,炮彈幾乎沒有偏差便落到了先前閃耀火光的地點,這使得余連長和他的軍官們既緊張又期待,過了四五分鐘德軍的火炮依然沒有動靜,他們才松了一口氣。

  “漂亮,伙計們!”

  余平毫不吝惜自己的表揚,這時整條戰線上德軍進攻的槍炮聲逐漸稀疏,顯然均受到類似的打擊。

  在準備充分的情況下,精銳的安家軍只花費了半個多小時就挫敗了德軍的又一次進攻,就連重火力排裝備的105毫米山地榴彈炮和75毫米步兵炮也未動用。

  到了這個地步,隨著彈藥的減少,德軍的進攻越來越乏力,之所以累敗累戰,更多的是出于一種不放棄的態度,從上到下都以敷衍了事,嚴肅的德國人竟然也變得油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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