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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〇七章 狂風驟雨顯崢嶸(一)

  拂曉時分小雨漸漸停歇,輕紗般的裊娜薄霧,緩緩涌動,天上深灰色的云層散去,魚白色的天際在滿山迷蒙中漸漸放亮。

  楊永泰等七名委員長心腹重臣結伴走出官邸,三三兩兩邊走邊談,趕往下方的新落成的中央政府行館。

  蔣介石走出官邸一樓西南側的會議室。在門口伸展雙手,活動一下疲憊的關節,深吸了口氣,穿過寬敞質樸、設施簡單的正廳,步入東面的辦公室兼書房,坐下后示意跟進來的機要侍從官文強把文件放到書桌上。

  蔣介石提起毛筆,在硯臺上略微轉動,們筆完畢,頭也不抬地吩咐:“打開窗戶的紗簾,上午的空氣很清新。”

  文強沒能答應,宋美齡的聲音已經響起:“我來吧,念觀,開了一夜的會你也累了,快去休息,這兒有我呢。”

  文強點了點頭,輕輕退了出去。

  身穿一身純白無袖純白暗花旗袍的宋美齡麻利地拉開兩面寬大窗戶的紗簾,望了一眼東方天際被尚未升起的朝陽染成插紅色的美麗云朵,回到蔣介石身邊,輕柔地為他按摩肩部:

  “霧散了,今天會是個好天氣”達令,先用早點吧,你也該休息一下了。”

  蔣介石緩緩靠在椅背上,抬起手覆蓋在宋美齡柔美的手背上。閉上眼睛,溫存地說道:“睡不著啊!前天海軍的“海折海探。、“肇和,三艘戰艦,在陳濟棠的陰謀利誘下叛逃南下廣州,弄得整個海軍人心浮動,惶惶不安。

  “好不容易壓住這個。消息,緊接著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馮煥章又再通電全國,歷數我多年前的是非,說我蔣家人只會向日本人和列強卑躬屈膝,謀害自己人卻是如狼似虎,迫不及待,一次又一次在全國各界乃至國際上為我抹黑。盡管如此,我都沒生氣,也知道江河日下的馮煥章除了那張嘴之外,不再對我構成任何的威脅。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我那個得意門生,一直讓你引以為傲的干女婿突然發神經了,在這要命的時候,他竟然借士官學校畢業典禮之機,舉行盛大的閱兵儀式,出動了抗擊日本人的時候都沒出動過的各式先進武器裝備,向天下人耀武揚威,引發全中國、全世界一片嘩然,因此而產生的連鎖反應就要出現,我都無法想象會到何等惡劣的程度”知道嗎?他是在向我示威啊!”

  “達令,你可千萬不能生氣,不能生氣!”宋美齡看到蔣介石臉色突然發青,胸膛急劇起伏,連忙抓住他的手,和聲勸慰。

  蔣介石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強壓住胸腹間激蕩的憤怒和失望。昨天中午接到川南閱兵的密報之后,蔣介石除了失手掉下毛筆之外,并沒有如眾人預料的那樣大發雷霆。也和現在一樣閉著眼睛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冷靜命令侍從室立即召集相關人員,舉行緊急會議。

  這個研討如何應變的會議從昨天下午一直開到今日清晨,期間,歐美三個國家的駐京領事官來電詢問,從反應來看,歐美各國普遍顯得非常憂慮。

  隨著詳細完整的秘密報告一份份送達。蔣介石和心腹智囊們意識到問題越來越嚴重,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因此引發整個局勢的急劇動蕩和政治危機,甚至有突然引發全國性內戰的可能。

  越是危急關頭,一個英明的領袖越不能表現得驚慌失措,言行失控,因此,蔣介石一直強忍怒火沒有生氣,至少到現在為止,他仍然保持著應有的冷靜和風度。

  然而,此時蔣介石的心里很不踏實,他之所以連個盹都不打一下,其實是在等候一個重要的結果。他要以更強硬的立場、更堅決的態度,對執迷不悟妄圖擁兵自重形成實質上分裂割據的安毅集團,展開針鋒相對的懲處和打擊。

  如果少年得志、居功自傲的安毅和他的那些無知將領再不幡然悔悟,蔣介石就會立即啟動第二套計刮,采取多管齊下的方式,對安毅集團展開堅決打擊。

  第二套計劃的主要內容包括兩方面內容:

  第一方面:啟動積極外交工作,讓歐美列強和全國各大財閥辨明形勢,看清楚誰才是中國的領導者和決策者;分步驟逐一切斷安毅集團的對外貿易線路,秘密召開中央政府經濟工作會議,以中央決策方式,對安毅集團的金融業、工商業展開政策性的壓制;同時以整頓全國進出口貿易秩序的名義發出公告,再以加強稅政征管的措施,變相封鎖長江中下游航道,對過往商船進行嚴格的安全檢查和關稅征收稽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緩緩收緊套在安毅脖子上的經濟繩索,最終達到迫使安毅及其集團全面妥協的目的。

  第二方面:秘密派遣黨政軍特派小組。前往重慶、成都、長沙、昆明、北平、太原和西安,通過積極的斡旋和利益的分配,包括對各方割據勢力進行高官厚祿的收買利誘,承諾給予重要的地方軍閥大筆“特別軍費”的撥付,提升地方軍閥的政治地位,盡最大努力孤立安毅集團,甚至引發周邊武裝勢力與安毅集團的軍事沖突。

  就在半扛時前,經過緊急會議的反復討論,徹夜權衡,蔣介石果斷地下達了以牙還牙、立即并吞鄱陽湖水警師,以及安家軍防空部隊的系列命令:

  以剿匪司令部的名義,命令鄱陽湖水警師師長路程光、參謀長穆追憶立即趕來廬山,出席緊急召開的軍事會議;以海軍司令部的名義,命令海軍長江艦隊,立即封鎖湖口至長江航道,禁止一切船只通行;同時命令軍事委員會軍政部、練總監部聯合下文,把京城對面一江之隔的原獨立師大營收回軍委直屬,從華北戰場撤回后奉命駐扎大營擔任首都防空任務的安家軍防空旅第一團,即日起接受軍政部整編。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將這個安毅一時顧及不到的防空團,改編為首部衛戍司令部直屬防空團。

  上午七點五十分,湖口,鄱陽湖水警師司令部。

  寬大的辦公室里,三十二歲的少將司令路程光緩緩站起,緊緊盯著站在面前的副司令兼黨代表袁樹堂,直到袁樹堂心虛之下把視線移開,路程光才冷冷地問道:

  “袁副司令,大家兒二瀝。我不想為了不應該由你承擔的責任傷了彼此的感朋公一側的話我也不說了,最后問你一次,剿總在這個時候突然命令我路某和參謀長上廬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令多心了,哈哈”估計也就是個尋常的剿匪會議吧,要不是等會兒中央黨部黨務工作檢查小組要來,屬下也想和司令一起去的。”袁樹堂終于鐵了心離心離德了。

  “你這”

  “冷靜點,追憶!咱們犯不著動這個卑鄙的小人物。”

  路程光一把拉住怒火萬丈的參謀長穆追憶,示意站立在門后的機要處長兼特務團長蘇鐵名上校過來:

  “老蘇,通知你的特務團,立即把基地碼頭和湖口前沿碼頭封鎖起來。再通知水警第二旅的老顏、陸戰一旅陸林海、陸戰二旅方繼德,一個小時之內做好一切出發準備。”

  “是!”

  北伐初期就從湘西進入安家軍的蘇鐵名二話沒說,扭頭就走。

  路程光拉著穆追憶的手,鄙夷地掃了一眼渾身是汗的袁樹堂:“追憶,你去通知一旅長孫德龍、軍需科長周萍源幾個黃埔一系的主官,讓他們馬上過來開會,咱們實話實說,好聚好散,如果誰敢阻攔,就別怪咱們不講交情了!”

  穆追憶點點頭,望向滿驗蒼白的袁樹堂:“這孫子怎么辦?”

  “讓他出去,我不信他能翻天,再有半小時,那個來接收咱們水警師的中央黨部特派小組和南昌行營政治部的一個連憲兵,就要乘坐號運輸船到來,正好一起拿下。押到咱們的指揮艦上一起走!老子今天到要看看,誰他娘的敢把老子怎么樣!”難得發火的路程光憤怒起來,顯得格外猙獰。

  穆追憶和路程光再也不看袁樹堂一眼,也沒有下他的配槍,非常不屑地走出辦公室。

  雙腿發軟的袁樹堂嚇得微微發抖,聽到腳步聲遠去,立刻撲向桌上的兩臺電話機,飛快猛搖三圈,拿起聽筒。竟然連電流聲都聽不到。

  袁樹堂再次搖響另一部內線電話,想通知一旅長孫德龍千萬別來,沒想到這部電話也沒有半點兒反應。

  袁樹堂幾乎是神經質地連續搖動電話,反復數次之后終于徹底絕望,猛然間意識到整個行動已經泄密,路程光和穆追憶以及蘇鐵名這些死忠于安毅的將校,早已經掌握并做了周密的防范,看來路程光真的要率部沿江而上,投奔安毅去了。

  想到這里,袁樹堂猛然打了個冷戰,突然意識到如此絕密的計劃變成這樣將會出現的惡果,至少中央黨部調查局會對水警師唯一知道內情并肩負重要使命的袁樹堂,召開嚴厲的隔離調查甚至審訊。

  一顆顆冷汗從袁樹堂光亮的腦門和脖子上冒了出來,他終于明白路程光一大早把他找來談話的用意何在,不由得絕望地痛呼一聲一跌坐外表嚴厲、不芶言笑的路程光其實是個非常重感情的人,剛才的一番話,正是給袁樹堂最后一個機會,做夢都認為自己能夠高升的袁樹堂沒有抓住這個機會,從此成為水警師大多數將士的敵人,成為強大的安家軍的敵人,若是說敵人一詞太過嚴重的話,至少袁樹堂將成為安家軍全體將士唾棄的對象。

  二十分鐘后,江南造船廠遷往滬州之前建造的最后一艘快速運輸船口號船,出現在水警師基地碼頭東南方的水域。

  船上三名中央黨部調查局特勤科干事神色嚴峻,在這樣的大熱天還身穿深藍色中山裝。三人遙望歷歷在目、停著兩艘美國進口炮艇的寬闊碼頭,暗做準備,三人中的科長臉色嚴峻,不停與身邊畢業于黃埔三期的憲兵中校說話,詢問路程光和穆追憶是否已經啟程趕赴廬山?

  憲兵中校心中不屑,臉上卻堆滿笑容,說請科長盡管放心,說他非常熟悉路程光和穆追憶這兩位水警師老大是標準的軍人,從來都是遵守軍令的楷模,此時恐怕已經到了廬山腳下的碼頭了。

  運輸船靠向異常平靜的碼頭,幾名值班官兵接過船上拋出的纜繩,熟練地纏繞在粗大的鐵樁上。

  一百五十名憲兵在中校的率領下,跳下碼頭,快速集合。

  黨部的三位干事靜立片刻,戴上禮帽,趾高氣揚地下船,走到碼頭以內十幾米處停下腳步,四處看了看,不見袁樹堂前來迎接,臉型消瘦、面相陰鷙的科長很不高興地詢問走過身邊的一位士兵:

  “站住!你,過來,你們的黨代表去哪兒了?”

  士兵咧嘴一笑,指向高大的三百噸快速巡邏炮艇:“黨代表我不知道,不過我們路司令和穆參謀長到走過來了。”

  科長和身邊兩人大吃一驚,轉身一看,全副武裝的路程光和穆追憶帶領十余名特種精銳大步走來。科長立刻意識到危險,扔掉手里的公文包就想要拔槍,這時他身邊毫不起眼的士兵手里的柯爾特手槍已經頂在了科長的太陽上:

  “別動,否則打死你就像打死條野狗。”

  憲兵們大吃一切,立刻端槍對準站在三個黨部干事面前的路程光和穆追憶,嘴里大喊“不許動警告你們立即放下武器否則后果自負”等等。

  路程光皺了皺眉,指指水邊的大船:“你們自己拿主意,有種就向老子開槍!”

  憲兵中校和百余憲兵抬頭一看,頓時傻眼了,十幾挺輕重機槍早已架在數十米長的船舷上,黑洞洞的槍口正指向自己。

  就在憲兵們魂飛膽喪的一剎那,一陣整齊的號子震天響起,陸戰旅旅長陸林海率領一個團全副武裝的將士,列隊跑步進入碼頭。

  隨著陸林海的一聲令下,憲兵中技和他的一百五十名麾下被盡數繳械,略有掙扎就是劈頭蓋腦的一陣槍托,轉眼間所有憲兵無一敢動彈。

  路程光看都不看三位被錄去上衣、著上身的干事一眼,吼出句“全體出發”就率先走向指揮艦。

  碼頭上的陸林海再次大吼一聲,憲兵中校包括他的一百五十名部下,全身搜查后被錄去上衣,接著一個個押送到停靠在長長碼頭上的十幾艘大小艦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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