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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清貧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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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母瞇著眼睛看了半晌,也許是燈光昏暗,也許是老眼昏花,怎么也不敢確定這是不是真的銀子,她看看馮小雪,希望能從她的眼中找到答案。她已經很久沒見到這么多銀子了,除了給兒子娶媳婦時東拼西湊得到的那些銀子之外。現在日子苦,能有一兩百文銅錢,那已經可以讓老婦人興奮好久了,更何況這十七兩白銀,那可是相當于一萬七千文銅錢啊。

  馮小雪也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楊母從小雪的眼中看到的也只是迷茫的興奮。便拿起一小塊放在牙間輕輕一咬,然后琢磨了一下,頓時兩眼放光:“真的!是真的!”緊張地哆嗦著問道:“兒啊,你哪來的這么多銀子?該不會你又去偷…”

  馮小雪說:“娘…,你別亂想,夫君不是那種人啊!”

  楊秋池從懷里摸出那張當票:“娘,我把我今天打的那老虎的皮當了十兩銀子,這是當票,您拿著。還有五兩是今天我幫縣太老爺破了案,知縣老爺賞我的,剩下的幾兩是宋知縣的千金送給我的。”

  楊母半信半疑,瞇著眼睛看著楊秋池,希望能從他的眼中看出是否是真話。

  從楊母不信任的眼光里,楊秋池明白了,自己借尸還魂頂替的那個忤作看來不是什么好鳥,坑蒙拐騙無所不為,只不過技術不高,到底也沒弄到什么錢,讓老娘和老婆還過著清貧的日子。

  楊秋池真誠地看著楊母:“娘,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不信可以去檢驗當票,可以去問知縣大老爺或者問當時在場的捕快們,還有宋蕓兒…”

  楊母見楊秋池著急了,聽這口氣倒不像是作假,趕緊說道:“娘相信你!娘相信!”拉著楊秋池的手,“兒啊,娘是高興啊,我兒有出息,娘怎么會不高興呢!”

  馮小雪道:“是啊,娘,咱們回家吧,回家吃飯。夫君勞累了一天了呢。”

  “對對對!看我老糊涂了!”楊母笑道。拉著楊秋池的手,快步往家走去。

  離西城門口不遠的地方,是一片破舊的住宅,通道狹窄,堆滿了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楊母和小雪沿著小巷輕車熟路往前走,可楊秋池地形不熟,高一腳低一腳的,連連撞到路邊的東西。

  馮小雪說:“夫君,你跟在我后面走吧,這樣就不會撞到了。”楊秋池覺得有點沒面子,但也不想讓她們兩擔心,便小心地跟在小雪后面,果然,一路行去,幾乎沒撞倒什么東西了。

  走好一會,小雪才長舒了一口氣:“到家了!”

  楊秋池停住腳步,舉目一望,前面是一個破舊的小院落,四周用長短不一的樹枝夾成的半人高的籬笆圍著。楊母推開籬笆門,回頭道:“兒啊,快進屋吧。”

  “哎!”楊秋池答應了一聲,走進院子,小黑狗搖著尾巴跟在楊秋池后面,馮小雪提著籃子隨后進了院子,回手把籬笆門關好。

  借著不遠處傳來的鄰居的燈光,楊秋池四下里觀瞧。

  這個院子很小,但是很平整干凈,中間是兩間木房,墻角邊堆了一小堆柴火和幾塊板子,旁邊放了兩根長條木凳。楊母走到房門前,從懷里摸出一把鑰匙,摸索著打開了房門,回頭說道:“兒啊,等娘進去點燈啊。”說罷進了屋,片刻,房間里亮了起來。

  楊秋池走進屋里四周觀看。這是一個很小的套間,里外兩間,外面一間進門左手邊是一個大水缸,緊挨著一個簡陋的灶臺,兩口黑鍋一大一小,用木鍋蓋蓋著。旁邊是一個大桌子,說桌子都玄乎了,其實就是兩塊木板幾根木根釘成的架子。上面擺著一個菜板,幾個碗筷整齊地疊放旁邊。

  灶臺下堆了些柴火。房間中央放了一張低矮的小飯桌,一盞油燈擺在正中,黃豆大小的火苗發出了昏暗柔和的光亮。里面靠墻是一張床,薄薄的被子上打滿了補丁。通往里間的房門關著的,上面掛了一塊洗得發白的藍布門簾。

  楊母拿了一根小板凳遞給楊秋池:“兒啊,趕緊坐,累了吧,娘馬上做飯。”

  馮小雪已經把籃子放在小飯桌上,把那一大瓷缽的燉老虎肉端出來放在桌上,聽楊母說做飯,趕緊拿起柴火說:“娘,我來吧。”

  楊秋池坐在小板凳上,這家的清苦讓他深深震撼,他還沒從這震撼中回過神來。

  馮小雪熟練地生好火,從水缸里搖了一瓢水倒進鍋里,用鍋蓋蓋好,端了一個小瓷盆放在案板上,拿起旁邊的小半袋米,從里面舀了一瓢,想了想,又倒回一小半,將剩下的倒進盆里,然后從另一個小袋子里舀出半瓢粗糠,準備倒進盆里,又想了一下,仿佛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將那半瓢粗糠米倒回袋子,重新從那米袋子里舀了半瓢米倒進盆子里。

  楊秋池見她來回折騰,不解地問:“小雪,你在干嘛呢?”

  馮小雪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你平安回來了,我和娘都很高興,咱們今天就吃白米飯吧,不作糠拌飯了。”

  楊母點點頭:“是啊,今天就吃白米飯。”

  楊秋池一聽,眼淚都要下來了,這是一個怎樣的家庭啊,連吃白米飯都要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他向馮小雪招招手:“你過來!”馮小雪疑惑地看看楊秋池,放下瓷盆,拿了根凳子坐在楊秋池身邊。

  楊秋池握住楊母和馮小雪的手,眨了眨有點濕潤的眼睛:“娘、小雪,我發誓,從今天起,一定讓你們天天吃白米飯!”

  楊母拍了拍楊秋池的手背:“好,好,我兒有出息就好!娘高興!…”舉起衣袖擦了擦眼淚。

  馮小雪也欣喜地看著自己的夫君,他嫁給楊仵作差不多有四年了,沒過什么好日子,楊仵作對她從來沒什么好臉色,夫君被怪風刮跑之后,平安回來,仿佛變了一個人,對自己好多了,也懂得體貼了,馮小雪心里歡喜的仿佛要炸開了一般。

  楊秋池不喜歡煽情,見楊母落淚,便故意岔開話題:“娘,我叫什么名字啊?”

  這個問題問得好幼稚,不過,從這個問題楊母感覺到,兒子這一次恐怕真的被嚇慘了,不僅娘親媳婦都不認識,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楊母心疼地說道:“兒啊,你小時候沒上過幾天學,所以就沒取大名,當時我和你爹怕你養不大,就給你取名叫楊石頭,希望你長得結結實實的。”

  啊?楊石頭?比那什么狗剩強不了多少,楊秋池苦笑:“好難聽,我不要,我要改名字!”

  楊母說:“好好,改,改叫什么呢?”

  “叫楊秋池吧,這名字好。”

  楊母想了想,說道:“這名字好是好,但怎么聽起來文縐縐的,我們一個老百姓…”

  “老百姓怎么了?老百姓就只能叫狗剩?叫石頭?我就要叫楊秋池!”

  馮小雪說道:“娘,夫君取的這名字好聽,比原來那個強多了,就叫這名吧!”

  楊母雖然覺得這名字太斯文,與兒子這忤作小學徒的身份不大相配,但既然兒子喜歡,兒媳婦也覺得好,便說道:“好吧,我明天就告訴他們,你改名字了。”

  楊秋池又問道:“娘,我是怎么出事的?”

  小雪見他們娘兩說話,便站起來淘米做飯。

  楊母抹了抹眼淚:“今天上午你為王大戶家送殯,走后沒多久,就有人跑來說,送殯的隊伍剛上山不久,一陣黑風刮來,將你卷到半空,然后就不見了。我和你媳婦兩人以為你肯定是摔死在哪里了,這一天哭得死去活來的…”話語間又有些哽咽。

  馮小雪一邊淘米一邊接著說道:“后來聽捕快來家里說你回來了,我和娘都高興得要瘋了,娘還一個勁感謝老天爺呢!”

  楊母點點頭:“是啊,老天有眼,才讓咱們楊家沒有絕后啊,要是你沒留下個后就走了,我可,我可怎么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啊!”

  馮小雪聽這話,臉色有點發白,低下了頭,垂著的睫毛一閃一閃的。

  楊秋池問道:“娘,我和小雪成親幾年了?”

  “四年了!”楊母嘆了口氣,“小雪一直懷不上孩子,娘都要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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