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往往希望他們的大學四年精彩紛呈,有友情,有熱血,有新生杯的那一屆球賽,有那些夜啤酒攤上剛下了火還冒著滋滋油氣的烤肉,或者有開啟人生新視野大見識的各種講座交流,甚至會有那些夏天穿著裙擺青春靚麗的女生。
但事實上是大一的時候所有人都戰戰兢兢,見誰都叫師哥師姐,出門問個路都要點頭說你好,在牛氣哄哄的校社團和學生會面前畢恭畢敬。
大二的時候開始逐漸踩熟地皮,開始吆五喝六的出沒小吃一條街和網吧,和以前見面都誠惶誠恐的干部稱兄道弟,去這座城市里美女最多的兄弟學校溜達。
大三的時候串寢室打牌斗地主升級交換,經常半夜半夜的開酒吹牛或者動輒切個通宵星際魔獸,會忽悠師弟師妹,會第一時間去迎新生,對那些未來的系花獻殷勤,頂著一個高年級學生光環牛氣哄哄出沒這所學校。
大四的時候開始逐步認識上海這座城市,開始習慣去各處名勝風景轉悠,在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下沒心沒肺,在高樓大廈間隙下迷茫。無論最初對這座城市是討厭,還是厭倦,或者迷戀,最后都將正視或者在這里找到一份暫時安營扎寨的工作留下,或者從這里背著行李登上去往全國各地火車離別的現實。
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這就是他們的大學,沒有玄乎其玄的高川仰止,只有真實到熨帖的生活。
而蘇燦沖上臺去,在一連串的反駁澄清之后,拉著宋真沖破圍堵沖出南大的經濟學院禮堂,這不是玄幻。這就是二零零二年南大返校節上真實發生的事件。
這是這一年南大學生所見所聞的大學生涯之中,最驚破眼球的事件之一。
和蘇燦一起出了經濟學院門的宋真再扛不住之前的強行堅挺大滴大滴的落淚,最后干脆很不淑女的蹲地上抱腿大哭起來。蘇燦沒有勸她,對宋真來說,這種插曲對她一帆風順的人生來說或許才剛剛開始,他總不能勸慰說地球其實是很危險的。而她也必將會在未來依靠自己于這些磨礪中愈加變得堅硬和成熟。
她沒有想不通,她只是感覺難過。想來在剛才那種場面下成為眾矢之的帶來的必然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壓力。
而宋真依然堅強,等到她調整完畢抽泣著站起身來,對蘇燦道,“借你的肩膀用一下...”
蘇燦笑道,“這不是在拍電影吧,還有韓劇這種狗血的橋段?你確認不是想趁機咬一下發泄?”
宋真破涕為笑,用手抹去鼻尖的鼻涕和眼淚,因充血而通紅的鼻翕伴隨著調整的呼吸輕巧開合,盯著蘇燦,眼睛里掠過復雜但晶亮的光芒,柔聲道,“謝謝。”
可以聽得出來這句謝謝中所蘊含著的某種塵埃落定的真誠。
這個時候經濟學院的禮堂外梧桐樹搖曳,枯黃的葉子成片的墜落,長身站立的蘇燦面對著水花將黑瀑般的發絲都沾粘住紅著眼卻另類水靈的宋真。在這個秋日的南大,兩個和此刻熱鬧的園區無數普普通通的年輕人并無二致的男女,渾然不像是剛剛才將典禮堂鬧得天翻地覆的樣子。
但蘇燦知道此刻這種短暫的寧靜中似乎預兆了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平靜,那種風雨欲摧的氣息仿佛隨時都可能從這晴朗的空氣中,洶涌而至。
接著很快宋真就被森川集團趕到的員工接走,在這過程中南大經濟論壇依舊在進行,只不過顯然因為這之間發生的這個插曲,立時就變得復雜起來。
最后終于結束,無數人陸陸續續走出來,人群除了對這場經濟峰會的某些觀點進行討論之外,越加交頭接耳的,恐怕就是這其中這場精彩的大鬧一筆。
南大的領導層表情相當的陰沉,這也不怪他們。南大返校節經過南大校長做首席,有兩個副校長牽頭坐鎮,籌備許久,重視程度不容置疑。今天這個經濟論壇上面居然搞出這么大的事情來,南大校方這邊不得不顧及這其中的影響力。
就在謝思乾當眾指責宋真的時候,很多人的電話就已經四通八達的打了出去,這個論壇峰會在現場的除了學者,經濟學家和企業家之外,同樣有媒體方面,政府方面的嘉賓,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蓋不住的,接下來要怎么樣知會各個環節,要將影響減低到最低,這才是南大校方在第一時間積極考慮的問題。
“當場有人指責森川集團騙募,而蘇燦上臺反駁并大打出手?”正在虹橋機場進行貴賓接待接機工作的經濟學院副院長陸川明聽聞電話里的這個消息,不管在候機室等著的幾個教職工,徑直走出接待室,捏著手中的電話,顯然還沒法消化這個震驚的消息,低聲呵斥道,“當時經濟學院的人在干什么,怎么就沒有人管一管現場的秩序,怎么就能任事態發展下去!?”
“當時提問來得太快,基本上都沒有人反應過來,后來才察覺到不對。對方有條有據的指明詐捐,說要拷問企業的良心。森川中國公司的宋真在臺上一時被千人所指,現場一度陷入混亂。但蘇燦上臺明說那是一場無意義的捐款秀,指明這是森川集團的競爭對手惡意打擊刻意借南大返校節制造的話題,是幕后有人刻意為之潑臟水的行為。后來他的朋友又和現場一些激進的人沖突起來...張院長已經親自指示嚴查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估計很快事情就會捅到校長那邊去...”
“...我安排一下,馬上趕回來。”
留下了接待部的幾名教職員工負責即將抵達的貴賓接待工作,陸川明乘坐一臺車返校,面容凝重得像是抹了膠一樣,他腦海里將匯報過來南大發生的這場事件從頭到尾的梳理了一番,又打開速記本,旋開隨身攜帶的鋼筆筆帽,然后在紙頁上反復寫就“蘇燦”兩個字,最后又搖搖頭苦笑。
發現這個名字竟然從偌大南大的眾多泱泱優秀大學生中脫穎而出,成為一個不可忽略的存在。
“大開眼界,慈善捐款中竟然還有這種明堂,真是好手段啊,往往發起捐款的人是好意的,捐予者就跟著出個頭吼兩句就成了,反正確認捐款數額是雙方私下里的事情,而在臺面上大家就奮力的詐唬就成了。結果是募捐人有了成績,捐予方也就靠著咋呼搏個名氣。最終是受贈方收到善款還有苦說不出,怎么著,總不能說人家捐出來的和承諾的不符合,空期待過高?要錢總得低調點是不是。能有就不錯了還奢望什么?”六零二寢室和唐嫵一眾從禮堂出來后與蘇燦匯合,眾人還帶著些火氣紛紛議論。
“不過比這個更他媽禽獸不如的是這些資本家背后耍的這些陰謀詭計,想借我們的手來拿刀殺人?鏟除對手?這些人是不是天生優越到認為別人都是傻子?我們都是大學生,所以理應就是憤青,就是天生別人利用的工具?所以估計他們今天也沒有料到,會當眾跳上來蘇燦,給他們當頭棒喝。”
南大返校節的這場經濟論壇已經于這個秋日沸騰,這次波及到學校的社會事件在很多人口中也如此刻六零二寢室一眾人一樣,形成了對幕后黑手口誅筆伐的勢態。
李寒說出一直疑惑的話,“話說回來,蘇燦你剛才為什么就這么的篤定,要是宋真家里的確涉嫌詐捐騙捐,你豈不是也會被牽連,別忘了你自己還開有臉譜中文。”
蘇燦看了跟過來的林光棟一眼,道,“這個我有篤信的理由,事先收到了一些風聲...”
程蔥蔥是禮堂的迎賓,事情發生的時候她還在后臺想辦法拜托一個對她早有意思的學生會學長糾纏,被整場變故弄得是目瞪口呆,等這場論壇剛結束,程蔥蔥才在后臺胡亂的換了衣服,趕緊隨著唐嫵童彤她們出了典禮堂找整堂爆炸性事件,此刻的輿論中心蘇燦去了。
這個時候她說,“剛才我過來還聽到有兩個學生的討論,一個說什么帕斯拉爾說過人類全部的尊嚴就在于思想。森川企業的競爭對手將商業上那些骯臟的東西放在南大來,是對南大學生尊嚴的侵犯。另一個就說所有自作聰明的下三濫伎倆,最后都只能變成滑稽的丑聞。總之兩個像是哲學系的吧,說的話挺專業挺酸的。不過大體都在表揚你蘇燦挺身而出,說實話當時覺得你真挺帥的,自信心又泛濫了吧。有唐嫵在,你當然不需要我們多費唇舌的表揚是吧...”
“你又發病了。”蘇燦看了程蔥蔥一眼,不想和她糾纏。
這句話立即引得眾人哄笑,程蔥蔥一張瓜子臉用足以讓那些垂涎她的學長殺死無數次的幽怨目光把他給瞪著。似乎若不是為了給唐嫵面子,她幾乎就要對蘇燦破口大罵了,而現在則希望用眼神把他殺死。
“干得不錯。”蘇燦對宇笑了笑,今天若不是宇在,恐怕他在踹了那個波及到唐嫵的家伙之后,還沒有那么容易能快速脫身。這位被王威威那個圈子尊稱為“鯤鵬”的男子,就如他的名字一樣,有著摧枯拉朽般的強橫戰力。
蘇燦不由得又想起讓宇跟著自己的林縐舞,這個胖子正太林珞然的哥哥有時候糙是糙了點,但總是有某些可愛的一面。
宇第一次被蘇燦如此評價似乎還有些不太習慣,捏了捏拳頭的骨節,歪著頭道,“這些人還不夠我開葷,在軍隊里往往要今天兩倍的人數才過癮。。”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側向一邊,鐵塔般的身子豎著某些輕描淡寫的孤傲。
今天只有一章了,最近身子體力都有些撐不住了,調整一下,明天至少兩章更新。
依舊是那句晚安,祝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