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璇放下茶杯,聲音不重,穆璇更知道分寸,但卻就是這么玻璃杯底磕中硬實木桌桌面的聲音,在趙瑕瑜的最后一句話間隙磕碰出來,不免就為之一頓,惹人矚目了。
蘇燦連忙回應黎母道,“阿姨...學校宿舍我住的挺習慣的...您的好意,我只能謝謝了。”
趙瑕瑜正準備再說。
穆璇順勢抬頭笑道,“蘇燦,這么說來,你是被保送進南大的?這點怎么都沒聽唐嫵說起過呢?”
沒有任何火藥味,對面的黎母趙瑕瑜雖然始終微笑著,但是穆璇這一席話,讓她耳朵都豎著警惕起來。
“大概是你不關注吧。”蘇燦這句可能造成意想不到反應的話終究沒有脫口而出,且對穆璇如此和自己說話大感意外,怔了怔后旋即道,“唐嫵在學校就注定了保送,這已經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情了,她才沒有必要說吧。而且,我的保送只是交換生的時候賺到的,也只有南大承認資格,說起來只能是沾邊。”
“保送南大只能算沾邊的話,那你的運氣也太好了吧,在蓉城跟我關系要好的幾個朋友,都感覺這屆的南大十分難考,620的調檔分就讓很多人望而卻步。”黎瑩有些羨慕,又有些推崇的望著蘇燦。
“也不是,這一屆的二十七中考分很高的不少,能夠達到這個分數的也有很多,只是他們里面選擇南大的比率較少而已,如果不是保送,讓我實打實的來考這個分數,估計得拼殺掉我大半腦細胞,沒個一年半載的難以復原。”蘇燦搖頭分析道。
趙瑕瑜接口一笑,“蘇燦啊,你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謙虛了,能夠獲得保送生資格,就證明了你的能力了,在高中階段,為什么我們的教育強調文理科,為什么強調語數外數理化生政史的成績,因為在這個階段,這就代表著作為一個學生的能力,你總得拿出點什么,證明出你的能力。你在其它方面已經證明了能力,在這些應試科目上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趙瑕瑜和黎瑩這對母女搭檔,結合起來又把自家老婆的話題給接了過去。一邊的唐父大感今天這飯局吃得遠不是那么的氣定神閑,瞇著眼的打量著黎嚴,豈知黎嚴黎主任一副有趣的表情看著蘇燦,當真有幾分欣賞的架勢。
唐父吃味,總覺得這黎主任表現出這么個模樣有些顛倒,他這副姿態,無論怎么說,換自己的身上才算合情合理,你黎嚴這么樣是哪門子的道理。
唐父算是看明白了,蓉城和上海畢竟相隔著八帽子遠,兩家人鮮有往來,之間也差不多生疏得很了,就算是當年你黎嚴在蓉城的時候,大家的關系也就并不是那么的和和睦睦,總還是有點小碰撞,論關系也沒達到什么個密不可分的程度。
而現在人家在上海,唐父自己這邊的商業活動有時候還得依仗他發計委的黎嚴。
要真搞這么一出,對方還當真不怕得罪他一個唐家。
唐家穆家聯合再大,那也只能夠在西川省稱雄,在蓉城的行政影響力,地位聲望可能高漲,但這可是上海,地勢之差跨了幾個行政區影響力也就逐節衰減下去,在上海根本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就算是在上海有一定的產業,但到了黎嚴的這個高度,還當真沒作為一回事。
忌憚你的背景?當真達到黎嚴這個位置上面,所能忌憚的東西,也很少了,說實話,怵的事情可能有那么幾件,但像是這種得罪人的事,還真不怵。
發計委沒少干過得罪人的事,都是真刀真槍趟出來的,一碗水端平太困難,哪一次決策的制定不得罪利益團體,不遭受抵觸,不會遇上陽奉陰違?
重量級的對手比比皆是,近期上海發計委都敢批上海審計學院亂收費不合理,和背后的審計署都磕起來了,很多事情真沒放在眼里。
所以唐父郁悶是郁悶,覺得黎嚴這一出半途殺入,莫不是沉不住氣了,是想著他們家女兒競爭力上面,和自己女兒明顯有差距,所以這才添幾把柴火,想要助燃助燃,果然還是本身實力有差距啊,搞這些歪門左道。
被趙瑕瑜接過話去,穆璇笑了笑,話頭一轉,“保送南大的資格,是你和唐嫵一起在艾克賽特高中作為交換生的時候,表現突出所獲得的嗎?”
蘇燦點點頭,到不明白穆璇突然來這么一段唱得哪一出。
兩人一起出國留學?黎母趙瑕瑜心下一沉,朝著穆璇看了一眼,后者回以她一個微笑,她也笑了一下,穆璇和趙瑕瑜都屬于兩雍容的類型,黎瑩的母親雖說就樣貌上比起穆璇略遜一籌,但那般風韻,可是不遜一分。而現在只是靜靜的聽著,像是個不動聲色的聆聽者。
“你們兩個在花崗巖州的那段日子,相互給予對方幫助,獲得了顯著的進步和提高,這是值得肯定的,也是讓我所欣慰的,欣慰你們的成熟。現在你們又一起就讀保送南大,更要戒驕戒躁,共同提高,要明確自己的目標,畢竟目前階段...學業是主要的。”
穆璇繼續語不驚人,但是卻仍然給人震動。她的說話完全就是一種教誨,一份教導,然而她教導的對象并非僅僅只是面前的唐嫵,還要外加一個蘇燦。
蘇燦和唐嫵齊齊的把穆璇給看著,這番話從穆璇的嘴里面說出來,蘇燦不太相信,唐嫵有些迷惑,唐父則振奮,心里面想著自家媳婦就是不凡啊,話語平淡,吐字珠璣,但早已經旁敲側擊了不少東西。
唐父公司副總李嵐心頭叫絕,心想穆姨這般一來,對方總不好再說什么了罷。
一起出國留學?一起保送?黎母趙瑕瑜的神情明顯不自然起來,這都到了什么地步?前段時間,她可是聽起了在蓉城的朋友開玩笑式的說起過,一個叫蘇燦的孩子對穆璇家的唐嫵追求得緊,但是穆璇一直都沒表態過,對幾個朋友都說沒有的事情。
然而現在的說話看來,明顯和事實不符。
當初在蓉城的時候,就有不少人拿自己家孩子黎瑩和唐嫵作比較,這種攀比無形中就有了。趙瑕瑜心里面,也是覺得自己家孩子才是最好的,蘇燦救了黎瑩過后,他們家遷離蓉城,一度關注著的,也不過是蘇燦了。
今趟見到蘇燦,只覺得這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歡,對瑩瑩又有救命之恩,在黎瑩的心里面,也少不了地位。兩孩子要走得近一點,他們做父母的再助把手...總歸不是壞事。
至于蘇燦追求唐嫵?現在看來這孩子的確對唐嫵有意思,但這有什么?不過是唐嫵的捷足先登罷了。
趙瑕瑜堅信蘇燦不過是沒和黎瑩更廣泛的接觸,只要自己這做父母的多和他溝通,旁敲側擊,自己女兒和蘇燦走得近一點,蘇燦怎么著也能發現黎瑩的好。
趙瑕瑜絲毫不露任何內心情緒,說道,“蘇燦你在艾克賽特高中留過學,英文口語應該很好吧。我正要托付你一件事,瑩瑩就是外文英語很頭疼,她從小對這個就不是強項,阿姨可把她交給你了,提高她英語水平的事情,你可得上點心啊。”
“好,我盡力而為吧...”蘇燦勉強應道。
穆璇則轉向唐父問道,“你在上海的房子,怎么樣了?”
“這幾天在搞小區綠化,估計下個月就能進行裝修,女兒啊,到時候房子裝修好了,你空了就回家住吧,會把你需要的一切都購置好。爸爸到時候可能也會常駐上海。”唐父就說。
穆璇這才轉過頭,對蘇燦唐嫵笑了笑,“到時候家里有洗衣機,你們要洗衣服,也就不用在學校了,周末的時候回來,勤于換洗,總是好的。”
蘇燦和唐嫵儼然還在發呆,穆璇一句話里面所表達的意思,實在含義深刻。
這一刻穆璇舉起杯子,對黎瑩一家斜舉。
眾人舉起酒杯,面色各異。
黎嚴干咳了兩聲,不是很高興。趙瑕瑜則笑了笑,但看得出有些受挫的牽強。黎瑩則似乎看不出什么失落,對蘇燦甜甜的笑了笑,對蘇唐二人說道,“今天能再見到你們,我很高興呢...來日方長。”
沒關系,他總歸會認識到我們的好的。
這樣想著的時候,黎母趙瑕瑜又對蘇燦和藹一笑,蘇燦其實有些感動,其實黎母和黎父,都是給他觸動的人,這一輩子,沒有人能夠如眼前這兩位,能夠這樣陌生的狀況下相信他和在乎他,甚至于愿意為他分割出生活空間,等待他的進駐,以及如自己父母般為他換洗衣物。
但是并不是生命里的所有重量,都是他能承受的。
有些風光很美,有些事物瑰麗燦爛,觸手可及,只要你伸出手。
但是一往無前的人生,總提醒著我們要學會去承擔和舍棄。
得到了什么,又必須錯過和失去什么,擦身而過再也不見的是那些美酒,那些女人,那些朋友?
而他依然愿意堅守。
也是因為,整個過程中,桌子的下面,唐嫵的右手,都緊緊的握著他的左手。
那么緊,卻又這么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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