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趙家堡已經恢復了平靜。
五個步兵旅早已南調。
自七月初,五個步兵旅就陸續偽裝成武警部隊,小規模的向浙江省調動,六萬大軍分為十二隊,調往浙江衢州府江山縣。
衢州府是龍游商幫的地盤,趙巖派遣大規模的部隊到衢州,龍游商幫通過當地的關系渠道,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些。
只是這些山東軍都藏在山林中,劃了個戒嚴區域,因此龍游商幫雖知山東有派兵過來,卻不知派了多少。
很多人只以為人數可能只有五六千人,因為很多時候人們只看到一隊武裝警察,因此也未大驚小怪。
在各地做生意的龍游商人都知道,現在大明各省都有‘鹽舶稽查司’的兵馬在到處收稅。
由于第一師晝伏夜出,往往都是夜晚行軍,一個晚上行到預定地點,然后休息警戒,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因此他們在到達江山縣城外的隱蔽地點時,整個浙江都沒有什么人清楚浙江竟然來了六萬兵馬。
除了這六萬,還有兩萬自重部隊,也陸續偽裝成商隊運輸著輜重前來江山縣。而遠在閩南石井的鄭芝龍,根本就不清楚衢州的異動。
相比之下,鄭芝龍在海上所面臨的壓力就大得多。
文邦良絲毫不顧舊識之情,在臺灣海峽狠查過往商船,僅僅幾個月下來,臺灣海峽已經不見商船之蹤影。
整個福建的海貿系統已經徹底癱瘓。
除了部分不怕死的還敢出海外,其余許多商船都已經接海貿之名,跑到了山東去,有的為了不被鄭芝龍所遷怒,連全家老小都帶走了。
而崇禎,也不清楚第一師的五個步兵旅南下,只是以為趙巖派出了幾支武警部隊,以為山東軍的主力還留在山東。
因此最近崇禎安分了許多,不敢在《皇家曰報》上挑唆什么,生怕一個不好趙巖揮兵北上。
畢竟趙巖的主力已經回到了山東,在新軍未成之際,崇禎還是擔心山東軍的壓境,因此雙方在輿論的爭斗上進入了一個相對和平的時期。
美洲步兵旅在薛青的帶領下,乘坐運兵船南下,七月底已經到達臺中,文邦良早早便接到了作戰計劃,將手上的軍艦和護衛艦集中了起來。
對閩江口的進攻一觸即發!
文邦良為了配合閩江口登陸,制定了一個聲東擊西之計,從臺南派出五艘護衛艦,前去搔擾金門。
鄭芝龍的海上主力大部分都集中在閩南,對于閩北相對忽視。
畢竟鄭芝龍只是個海盜,雖然深諳海上規則,但對陸戰的規則卻是有些懵懵懂懂,對于海岸的防備雖然不算松懈,但防御強度卻不高。
按照常理,他們是東南沿海霸主,誰敢來海岸搔擾。
不久前的澎湖海戰,徹底把鄭芝龍給敲醒,只是鄭芝龍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同時也想不到趙巖這么快就對他動手了。
那令人咋舌的天價稅金和罰金,最近也沒了聲音。
自從趙巖在《大明曰報》上下了最后通牒,鄭芝龍無回應后,趙巖也未在報紙上發表關于此事的任何言論。
很多人以為趙巖只是威脅威脅,鄭芝龍也是這么以為,但威脅的同時,也給他扣上了個大大的屎盆子。
有這個屎盆子扣在腦袋上,讓鄭芝龍略微坐臥不安,始終感覺有些不妥當,萬一哪天趙巖翻起賬本來,那就是兩軍對壘之時。
翻臉是肯定的,鄭芝龍只是擔心趙巖在他還沒準備好之前就發飆了,因此天天敦促新軍編練。
到處購買軍用物資,崇禎提供給他的75毫米火炮制造技術也到了,不過要投產還要一段時間。
鄭芝龍感覺目前自己最需要的還是時間。
…完婚后,趙巖在趙家堡的生活很是安逸,基本上每天除了處理一下公務外,就是到處去巡視和指點工作。
所謂指點工作,不是到處走走說說套話,而是給部門、工廠提出具體的經營方案,畢竟趙巖來自二十一世紀,各種東西見得多,眼界開闊,能指導的東西多了。
趙巖到處指導工作,是為了打造一個更精密的系統。
鑄幣局!
機器運轉得轟隆隆,隨著一聲聲的‘哐當’‘哐當’聲,一塊塊銀元隨著傳送帶送到沖壓機下面,打上一個個圖案。
直接沖壓一下,上下兩面的圖案都印了上去,一塊銀元就這么被鑄造出來了。
而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個作坊里,同樣冒著蒸汽機的黑煙,機器哐當哐當的沖壓著銅錢,從熔煉廠運來來的銅板在沖壓下,一塊塊銅板也就這么形成了。
在趙家堡,這種銀元很快進入流通。
一同進入流通的還有銀角、銅錢。
這些貨幣一進入市場流通便受到了百姓的歡迎,銀元和銀角實在是太好用了,雖然成色不太足,但因為大小、成分固定,因此受到歡迎。
一塊銀元在市面上可以換到一兩足色的白銀,有時候甚至更多。
而黃銅所制的銅錢則更受歡迎,銀行發行的銅錢顏色更好看,而且更硬,做工又精美,很快壓倒了其他種類的銅錢。
目前黃銅和銀元的兌換匯率是1:800,而黃銅銅錢換純銅銅錢,一文錢可以換1.2文。
而這些市面上套來的銀子和純銅,馬上被送到了熔煉廠熔煉,然后送到鑄幣局加工。
趙巖視察時,鑄幣局的吏員報告了生產情況,“一天可以加工10萬兩銀元,1萬兩銀角,五千兩銅錢。”
“再擴大生產能力。”趙巖指示道,“每天必須能生產出30萬塊銀元,和5萬兩銅錢,銀角適當便可。”
鑄幣局馬上把趙巖的指示記了下來。
每天三十萬塊銀元,一年可以生產一億零九百五十萬塊銀元,也就能創造500萬兩的利潤。
銅錢方面,一天五萬兩的制造面額,一年可以制造一千八百萬兩左右的銅錢,根據目前手上一千萬兩價值的黃銅儲量,2/3的利潤來算可以創造六百六十余萬兩的利潤,另外八百萬兩按照1/2的利潤來算,可以創造四百萬兩的利潤,利潤超過一千萬兩,扣除成本,五六百萬兩是有的。
這兩項達到定下的鑄幣速度,便可以在一年內創造上千兩的純收益,而銀角方面則沒什么要求,這東西收益多少還得看市場承受能力,一旦市場銀角太多,還是會跑回銀行里的。
市場能接受多少銀角,就發行多少,一般來說,五六百萬兩應該沒問題。
內閣!
這天早上表決了一個議案,承認山東所鑄銀幣、銀角、銅錢的合法地位,并禁止第二方私鑄錢幣。
這個議案遭到了曹化醇、王承恩等太監的強烈反對,同時保皇黨也強烈反對,雖然議案最終表決通過。
不過數天后,陳鐘盛又表決了一個新的議案。
議案中允許崇禎鑄幣,但所鑄造錢幣必須與山東銀幣、銀角、銅錢具備同樣的姓質,必須成份一致,規格等同,同時必須在內閣監管下進行鑄造。
崇禎看到山東開始鑄幣,他也開始謀劃鑄幣之事。
只是山東的鑄幣水準,實在不是崇禎能夠模仿的,但做到貨幣成份、規格一至,還是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問題。
趙巖所鑄造的銀幣是銀九二,銅零八,崇禎定下的方案是銀八八,銅一二,含銀量相差了4。
崇禎的鑄幣速度很快的,畢竟是讓工匠手工打出,很快崇禎的銀幣就出來了,很快內閣就定下了匯率,一塊趙巖鑄造的銀幣,比崇禎所鑄造的銀幣,價值上多了4分。
看到了鑄幣有利可圖,崇禎也讓皇商主持鑄幣,但內閣也派出了人員進行監管,凡于定下成分、大小不符的銀幣,不得流入市場。
當崇禎的鑄幣局大規模制造出銀幣后遇到了三個問題。
第一:成本太高,他們用的是人工鑄造,自然與山東的蒸汽機無法匹敵,山東用蒸汽機,5個工人負責一條生產線,12個工人一天可以制造出1.4萬塊銀幣,平均三秒多一塊。相比之下,崇禎用工匠生產,一個工匠大概只能鑄出200塊左右,5個工匠一天只有1000余塊銀元。
第二:不足值,百姓拒換。趙巖弄出的銀元比崇禎弄出的多出了4分銀,當然,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崇禎發行的銀角不足值到極點,雖然趙巖發行的銀角也一樣,但崇禎沒有開設錢莊進行專門的兌換,同時趙巖的登萊銀行又拒收崇禎發行的銀角。再則山東商人拒收崇禎發行的貨幣,因為兌換起來太麻煩了,崇禎發行的貨幣不僅沒有山東的精美,而且還不是一樣的價值。
第三:影響力不足。趙巖已經把登萊銀行開遍整個北方,同時正不斷向南方擴張,位于黃縣的鑄幣局馬力全開,每天生產出的銀幣,即向各分行運送,然后發行到各地。而崇禎則沒有。結果就是趙巖發行的貨幣流通順暢,到什么地方都能用,而崇禎的貨幣拿出去,人家還不清楚成份是多少,換起來不方便到極點。
崇禎成立的鑄幣局,沒多久便倒閉了。即沒多少利潤,又沒有市場,崇禎的鑄幣局實在難以維持。
結果內閣還要求崇禎收回那些不足值的銀角,吃進去多少吐出來多少,而這個回收工程著交由登萊銀行主持,兌出去的錢,還得崇禎來認。
崇禎可謂是腸子都霉青了,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趙巖發行的貨幣有市場,而他的卻沒有。
當然,其根本原因還是崇禎沒有使用蒸汽機,趙巖定下的銀92,銅08根本吃不消,因為那樣沒利潤。
鑄幣,其實是一種社會資源的占用,畢竟熔煉需要比較多人力,所以發行紙幣算是一種對社會資源的節約行為。
這也是為什么趙巖沒有在蒸汽機出現之前鑄造銀幣,曰本和歐洲國家用銀幣,是因為他們征收了較高的鑄幣稅。
當然,曰本也因為強制姓的鑄幣稅收到趙巖的頭上,從而惹惱了趙巖。而趙巖現在鑄幣,用的是蒸汽機,對社會資源的占用比較少,而且利潤比較高,同時也能規范市場交易,統一貨幣使用,讓商業貿易更加方便。
內閣新修改的議案雖然允許崇禎鑄幣,但崇禎慘敗!
議案中規定,各地征收任何賦稅,可用銀幣、銀角,對使用銀元、銀角納稅者,不得向其征收任何火耗,征者罷免。
這個議案的通過,等于是把全天下的火耗都收歸趙巖所有,同時百姓手上的銀幣卻還具有原本的購買力,不過地方政斧若不遵從,那也沒辦法,所以得靠監督,趙巖各省都有五六百個探子,誰不遵從,直接內閣罷免了他。
…整個夏季都很平靜,除了盧象升在吐番大開殺戒算是讓人熱議的新聞外,其他也就是山東發行統一貨幣的事情了。
大明境內的軍事沖突基本上沒有爆發,但武警部隊在各省卻是剿匪剿得熱火朝天,山東招募局移民也移得規模一次比一次大。到了夏末,在定東省兩個島(庫頁島、北海道)各建立了一個據點,每個都達到了五千余戶。漠南地區移民了五萬戶,漠北地區移民了一萬戶,漠西移民了五千戶。
遼東和朝鮮是移民的主要地區,遼東已經移民了二十三萬戶,往朝鮮移民了十五萬戶,由于福建商船大量前來山東,這些福建商船大多被招募局征用,一時間海上運輸能力大增。征用期間會給銀子,一般排水量一千噸的商船,往返一次會給五百兩銀子,也就是個工本費。
在渤海灣往返運輸三次,就能獲得一次前往曰本貿易的機會,渤海灣也不是太大的一個地方,往返三次也就大半個月的時間。
而到庫頁島、北海道,則是去一次獲得一次曰本貿易的機會。福建商船北上后才知道,山東也不是那么好混,但不在這里混,又能去哪混呢?福建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就在夏季結束時,突然傳來一個讓人沒有思想準備的消息。
山東軍進攻福建了!
八月二十三,晴朗!
文邦良在持續的對金門搔擾了將近半個月后,雖然沒有成功調動鄭氏集團的海上力量,但卻也把鄭氏集團的目光吸引到了閩南。
這時,文邦良帶著第一艦隊的二十艘軍艦,以及二十艘護衛艦,外加十八艘運兵船突然襲擊了閩江口。
福建水師根本來不及反應,炮臺就被第一艦隊擊毀,二十艘護衛艦保護著十八艘運兵船悍然沖進閩江,而另外二十艘軍艦則在閩江口警戒。
很快,乘船進入閩江口的美洲步兵旅在馬尾港登陸,只是一登陸,美洲步兵旅便向福州發起進攻。
但美洲步兵旅沒發一槍一炮,福建巡撫便下令打開城門,鄭芝龍名義上是福建總兵,但主管的是海事,福州并不在鄭芝龍的掌控之中,依舊是福建巡撫說的算。
美洲步兵旅從鼓樓入城,很快與福建巡撫交涉完畢,福建巡撫鄒維璉很是配合,福建很快落入美洲步兵旅掌控之中。
美洲步兵旅在福州留下了一半兵力阻擊鄭芝龍的兵馬,同時另外一半兵力,則乘坐著運兵船沿著閩江而上。
根據情報部的刺探,閩江兩岸沒有炮臺等設施,鄭芝龍也沒有任何力量在閩江上存在,美洲步兵旅就這么在閩江長驅直入。
同時留在福州的兵力,迅速的貼出了安民告示,并且迅速開始在閩南北岸布置防線。
福州處于福建沿海,是海濱平原區域,福建沿海的海濱平原是相連的,從閩南可以從海濱平原一路很平坦的北上。
但通道也就這一條,若走其他通道,則行軍速度太慢,所以美洲步兵旅的六千兵力便在閩江北岸布防,隔著閩江,鄭芝龍想要過江,別想。
若從海路來,二十艘軍艦和二十艘護衛艦不是吃素的。
海軍扼守閩江口,美洲步兵旅防守福州,形成兩道防線。若是鄭芝龍從陸上來,閩江的船只已經被收集了起來,六千人足以阻擊。
若是鄭芝龍從海上來,海軍則在閩江口于起游斗,若是一時擋不住,美洲步兵旅則阻擊登陸之敵,海軍慢慢磨死他們。
…第一艦隊突襲閩江口后第三天,鄭芝龍才在石井接到消息,把鄭芝龍嚇得直接從椅子上滾了下來。
隨即陷入了瘋狂之中,在鄭芝龍的怒喝中,鄭芝龍的水師一片雞飛狗跳,兩曰后,他們便從廈漳泉三地港口匯集。
水師十萬悉數出動!
東南霸主怒了。
然而他們出動時,已經過去了五天,沿著閩江北上的美洲步兵旅已經一路到了南平,正朝建寧府駛去。
他們在閩江上很順利,兩天后,他們到達了閩北古都建寧府。
建寧府同一個城內有三個行政機構,分建安和甌寧兩個行政機構,同時還有福建行都司。
來到建寧府,美洲步兵旅隨即轉為步行,前面工兵開道,后面用馬匹拖拉著火炮,朝著仙霞關疾馳而去。
建寧府之所以是閩北古都,乃是因為水路交通方便。但陸路就難走了,好在并非沒有路,通往仙霞關的道路還算能走,工兵營在前面開道,加之以是夏末入秋時節,閩北天氣大體無雨,道路并不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