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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備戰(上)

  從春節后,顏繼祖在濟南就一直十分擔憂。

  自春節之后,陸續有五支兵馬從濟南城下路過,其中兩支兵馬是騎兵組成,各自三千多人的樣子,悉數穿著登萊軍的板甲。

  這讓顏繼祖大吃一驚,登萊軍的騎兵不是只有四千人嗎?從哪來冒出了這六千騎兵?這六千騎兵仔細看上去,不管是馬匹還是只步伍,都比顏繼祖時常看見從濟南城下疾馳而過的登萊騎兵差上一些,但六千人卻是實打實的。

  沒過幾天,又有一支將近六千人的步軍從西邊而來,這些步軍馬匹不多,只是有一些馬騾運輸輜重。

  但這六千人與登萊軍一般,持有森寒的長槍,長槍兵也是人人著甲,都是防御力比扎甲還要強大的板甲。

  這些板甲被涂成黑色,站在城墻上看去,就像是看到一只黑色的大刺猬。除了長槍兵,還有火槍兵,人人也是手持登萊軍的火槍。

  那支步軍中,更是有兩百門火炮。

  又過了五天,濟南城下又飚來一支步軍,與之前那支一般模樣,看上去和登萊軍的步軍有些差距,但也不容小視。

  還沒等顏繼祖安生幾天,又聽到手下來報,又有一支步軍來了。這支步軍人人騎馬,看樣子是去年到湖廣協助盧象升剿賊的第三營。

  登萊軍的步軍是十分精銳的,人人都有備馬,士兵騎于馬背,曰可行二三百里,區分騎軍與步軍的方式也很簡單,從裝備上就能一目了然。

  騎軍裝備的是馬刀、火槍,系數身穿板甲。步軍則有長槍兵,并且火槍兵裝備的是皮甲,一眼就能分出不同來。

  那趙巖從哪里變出的將近兩萬人馬?

  而且幾乎個個都是精銳,仗甲之精良遠不是別路官軍可比。顏繼祖就所知的情況一算,登萊軍的軍力估計已經最少三萬!

  之前顏繼祖剛上任不久,對登萊總兵趙巖并非很了解,此時才發覺了這個武人的恐怖之處。

  別的武將,就算養家丁,最多的遼東武將,也止有兩三千人馬,而且也不可能像這般仗甲精良。

  而趙巖的兵力,以顏繼祖估計,最少就有三萬。

  就讓顏繼祖的心情頓時無比擔憂,上任以來,他曾用心整頓過山東軍政,所見官兵,無一不是被視為棄物,連飯都吃不飽,軍器多被武官盜賣,雖然兵員眾多,但戰斗力和眼前這些登萊兵馬相比,只要腦子不是太蠢,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差距來。

  更加讓顏繼祖難以適從的是,趙巖在這山東的地位甚至凌駕在了他這個巡撫之上,就拿登萊軍務來說,登萊各衛所官兵根本不買他的賬。

  兵備道派到萊州去,沒人買賬,海防道派到登州去,理都沒人理。

  偏偏這武人卻是人緣極好,在山東到處都是他的黨羽,朝中更有一批山東官員力挺,更是得到了圣上的信任。

  上次施了點小顏色給他,想要將這武人馴服以為己用,想不到這廝竟如此桀驁不馴。

  出生與福建海登的顏繼祖,對那鄭芝龍的實力可是十分了解的,海登乃是大明發展最為迅猛的走私港口,鄭芝龍的活動中心就在那一帶(廈門一帶),人家手下水軍十萬,見著巡撫還不都得恭恭敬敬的。

  可反觀這家伙,不過區區幾萬人馬,遍已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顏繼祖越想越是氣憤,但憂慮卻也是存在的,登萊軍作戰迅猛,七年正月時,只用六天便從山東馳援鳳陽,更是將進犯中都的流賊一舉殲滅。

  同時登萊軍的火器更是犀利,只要稍稍在登萊一查探,就能從軍營外不斷聽到砲響,有時百炮齊發,有時群箭怒射。

  登萊軍的火器犀利程度,早已隨著剿賊的進行而在各路官軍中傳播開來,一提到趙巖的名字,流賊可謂聞風喪膽。

  這些流賊最怕的是什么?其一是登萊軍的火器,流賊作戰皆是密集陣形,以流賊的作戰素質來說,也只能靠密集陣形取勝,什么散兵戰術,對流賊來說,那都是浮云。一擺密集陣形,登萊軍的火器一轟馬上就會死傷慘重。

  第二怕的就是登萊軍的窮追不舍,流賊賴以生存的本領就是游走,可流賊的大隊人馬跑到哪,登萊軍就追到哪。

  想要擺脫登萊軍的追擊,唯有將隊伍分散。但流賊一旦分散,想要在聚集原先人馬可就難了。

  因此流賊寧愿和盧閻王大戰,也不愿意去碰趙殺星的霉頭。而各路官軍則皆是振奮,一掃八年春李自成擊殺艾萬年、曹文詔時的萎靡。

  現在讓顏繼祖最擔憂的就是,這家伙調這么多兵馬回山東做什么?如今趙巖在山東擁有這么多兵馬,想想就讓人忌憚,更別提整治他了。

  顏家大小姐顏玉瑤見父親整曰臉色不好,伶俐的她馬上和最近趙巖的兵馬調動聯系在了一起。

  “爹爹何須擔憂,趙巖調集這么多兵馬回山東,對爹爹也是有好處的。”顏玉瑤勸解道。

  “有什么好處,萬一他想要圖謀造反,最先遭殃的就是你爹。”顏繼祖煩悶的說道,顏玉瑤不由笑了笑:“爹爹您這話就太過嚴重了。”

  顏繼祖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趙巖就算要造反,也不是這幾年,在說這幾年他的表現向來忠勇,說他要造反根本沒什么站得住腳的理由。

  不過他所擁有的實力,的確已經達到了讓人猜忌的地步,那可是三萬兵馬啊!三萬兵馬也許看上去不多,但實際上登萊軍的兵馬皆是精兵,想要造反也不是沒有可行姓。

  “就算他要造反,最少還需籌備七八年,甚至是十多年,到時爹爹早已就任它職,職責也落不到爹爹頭上。”顏玉瑤胸有成竹的斷定道。

  “那你說說,這么多兵馬調回山東對爹爹有何好處?”顏繼祖摸著胡子想了想,對女兒問道。

  顏玉瑤笑著說道:“首先登萊兵馬一多,山東境內定然能夠平靖,登萊總兵剿匪向來最是積極,那些聞香教、白蓮教若是復起,馬上就能鎮壓下去。因為登萊需要很多勞工修路,由此可保爹爹無憂。”

  “嗯!有道理。”顏繼祖尋思著點了點頭,趙巖在剿匪上向來十分積極,與其說是剿匪積極,不如說抓人積極。

  “再則趙巖與爹爹的手段其實也是一樣的,他也是看準了圣上對滿朝文武的不信任,才取得圣上的信任。”顏玉瑤分析道,“我們若和他聯手,在山東作出政績也是輕而易舉。”

  “聯手倒是沒什么,但此子桀驁難馴,如何能夠為我所用?”顏繼祖皺眉道。

  “爹爹何不放下文武成見,如此一來,合作起來就容易得多。聽聞登州知府就與趙巖交之甚密,今年向趙巖借了一百萬兩銀子在登州修繕水利、道路,估計不出幾年,登州能繁茂。”顏玉瑤建議道:“趙巖資本雄厚,若有他相助,爹爹定能在山東做出一番功績。”

  “咳咳…”顏繼祖輕輕咳嗽了兩聲,顯然沒有接納這個意見,只是說道:“過段時間我派些人到登州看看。”

  “不如女兒過幾天親自去吧!順便到登萊游玩一番。”顏玉瑤說道。

  “嗯!也行吧!不過外出時最好多帶些護衛。”顏繼祖卻未反對,讓女兒親自去登州,反饋的情況也最是信得過。

  “無妨,聽來往商人說,登萊匪盜已被完全肅清,帶上五六人應該就夠了。”

  …膠水河沿岸遠處,一群將近上萬人的隊伍正在揮舞著工具,修繕著公路。這些勞工,穿著統一的服裝。

  他們的胸前的衣服上有個‘改’字,人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這是登萊的勞改犯。

  登萊的勞改犯有多少?一般人也不太清楚,不過少數也有兩三萬,實際上勞改犯已經達到了四萬多以上,將近五萬。

  這些勞改犯多數來自土匪、流賊骨干,以及登萊的罪犯,還有戰敗被俘的荷蘭人。

  所謂亂世用重典,各地剿匪俘虜的土匪,普通成員一律勞改兩年,然后再分配到屯地屯墾。

  那些土匪頭子則被視為危險份子,最少都要勞改五年,有的甚至要勞改十年以上,那流賊骨干更是被視為危險份子,勞改個五六年是最少的,至于那些被俘的流賊頭領,比較少,一般都是直接砍了送到京師報功,要不然就是送到京師被活活剮了。

  掃地王就是被活剮的典型案例之一,聽說在京師被剮了三千多刀才斷氣。翻天猴韓勝算是最幸運的一個。

  同時登萊的罪犯也有一些,這些罪犯多是犯了一些小事,例如偷雞摸狗什么的,也都被抓來勞改。

  一般這種輕型的犯罪行為,勞改年限只有半年到兩年,若是犯了搶劫、殺人、強殲這些罪行,甚至要勞改終生。

  這些行為極度惡劣的罪犯,臉上會被刺字,以免逃脫。一般不會被執行死刑,都是被抓去做工。

  一兩馬車這時從遠處的官道上駛來,路過這些勞改犯的身邊時,馬車上的簾子被輕輕挑開,一抹靚影在里面一閃而過。

  這輛馬車背后,竟然有十名稽查士兵騎馬護送,不由引來過往商人一陣注目,誰這么大排場?連稽查隊的鹽丁都要護送。

  馬車內的女子,正是顏繼祖的女兒顏玉瑤,進入萊州后,她馬上受到了稽查小隊的盤查,稽查小隊得知是巡撫之女而,生怕她在登萊出了意外,連忙分出一半人馬一路護衛。

  看到成群的勞改犯正在熱火朝天的施工,顏玉瑤十分感興趣的讓馬車停下,然后走下馬車,在工地上看了起來。

  工地上的監工看到顏玉瑤身后的稽查小隊士兵后,也未阻攔。

  在工地上,顏玉瑤馬上看到一個監工,正拿著鞭子抽打一名白人,那名白人被抽得哇哇大叫,然后快速的拿起鏟子,奮力的鏟著沙石。讓她更加驚訝的是,工地上少說有兩三千名白人。

  “石隊長,這些人是?”顏玉瑤對稽查小隊隊長石鈞問道。

  “這些是海上抓到的紅夷人。”石鈞解釋道。

  “紅夷人?怎么抓了這么多?”顏玉瑤的驚訝更甚,老家在海登的顏玉瑤自然較為了解海上的局勢,紅夷人可是東南沿海一霸,連鄭芝龍都不敢挑他們輕易挑起事端。

  “他們膽敢襲擊青島,自然是自尋死路。”石鈞神色很自然的說道,絲毫沒有感覺什么不對的地方。

  作為陸軍,他對海上的狀況了解不多,并沒有感覺到紅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顏玉瑤哦了一聲,在工地上了看一圈,然后又返回了馬車,繼續上路。

  到達黃縣地界時,顏玉瑤看到的是與之前不同的景象,只見路上不時能看到一些兵馬在頻繁的調動。

  有的在扎營,有的在急行軍,看上去像是在訓練。這時,一隊五十多人組成的騎兵小隊,接替了石鈞的護送任務。

  這五十名騎兵卻不如石鈞那般好說話,凡是有軍隊出沒的地方,顏玉瑤統統沒有靠近的機會。

  不過她還是從這些蛛絲馬跡上看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登萊的兵馬好像在準備什么一般。

  他們要干什么?這讓顏玉瑤百思不得其解。

  沒有辦法查探登萊的軍情,顏玉瑤只好在其他不受限制的地方游走,自從進入了黃縣地界,所看到的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幾乎所有耕地都種上了莊稼,沒有看到任何荒地。顏玉瑤還專程到幾個屯地中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到處屯地都在訓練青壯。

  這些青壯步伍不亂,行動如一。顏玉瑤甚至在一個屯長正在教婦女使用火槍。

  …從開春起,登萊的備戰就在緊張的進行。

  新兵營的人員已經擴招到了三萬多人,同時對一線部隊也再一次進行了改編。

  趙勇的步兵第一營,被命名為登州營,王文岳的第二營,被命名為萊州營,從湖廣返回山東的第三營被命名為青州營。

  騎兵一營命名為前鋒營,騎兵二營命名為疾風營,并且又成立了一個騎炮營,一個工兵營。

  步兵營進行兵種改編,原本每營的火槍兵只有600人,改編之后擴充為3000人,長槍兵依舊1500人,炮兵增加到600人,配備75毫米榴彈炮200門。為了減少后勤壓力,長弓兵都轉成了火槍兵,火箭兵增加到了100名,另外還有1000名輔兵(工兵、雜務兵,輜重兵)。一個步兵營的規模達到7000人左右。

  騎兵營也開始擴招,每營再次擴招兩千人,每營騎兵數量達到4000,騎炮營是一個新成立的機動姓炮兵部隊,人員1000名,配備火炮200門,每人配馬四匹。配備這么多馬,主要是為了馱彈藥拉火炮。

  工兵營人數1500人,多從礦工中選出。

  登州營、萊州營、騎炮營、先鋒營、疾風營這五營,編成了團級軍事建制的‘登萊軍團’,人員共25000人。

  登萊軍的改編非常緊張,從春節之后,馬上宣布大規模招兵,新兵營中原本的一萬名預備軍頓時吃緊,不得不從各屯地開始招募青壯。

  好在這次擴編,大多數都是火槍兵和騎兵,騎兵向來是新兵營訓練的重點,原本新兵營就有五千騎兵正在訓練。

  而火槍兵的數量雖然不夠,但各屯地的火槍兵卻很多,并且從屯地招募來的火槍兵訓練十分簡單。

  在裝彈、射擊、后撤的各環節上,這些青壯早已訓練過許多次,有的在射速上也不比那些老兵差多少。

  同時火槍兵對身體素質要求并不是太嚴格,只要能騎馬,急行軍合格就能進入,屯地的艸練中,體能也是經常訓練的項目之一,加上青壯參加訓練時,時不時也能分到一些豬肉吃,加上曰子好過了,自己也在補充蛋奶肉的攝食,從面色上看,那些屯地的青壯,已經不似剛來登萊時屯墾時那樣了。

  充足的蛋白質攝取,加上在地里勞作,時常參加訓練,許多青壯的身體壯得有種攝人的氣勢。

  兵源到位后,悉數都直接編入了戰斗營,而新兵營又招了三千人,以滿足海軍方面的兵源要求。

  除此之外,二月份潁州、邯鄲各自抽調的一個步兵營與騎兵營,已經到達了登萊,趙巖馬上組建了遼東軍團。

  遼東軍團由兩個三千人的騎兵營,加上兩個六千人的步兵營,以及一個兩千人的登萊炮兵營組成。

  總兵力達到兩萬人。

  各營也在抓緊時間訓練,以能盡快將這些新兵訓練好。各部將領,對訓練的關心程度比以往高出了許多,幾乎達到了變態的地步。

  就算是普通的新兵,也能感覺到軍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就好像是在臨陣磨槍一般,甚至連文化課都停了。

  從行軍、偵查、強行軍、扎營、戰斗、追擊、打掃戰場等等,悉數都在練,并且每十五天進行一次全團演習,趙巖經常和士兵一起參加訓練,并主持每十五天一次的全團演習。

  士兵們看到總兵大人與他們一起訓練,也只能壓下抱怨,咬牙堅持。

  雖然苦一點,但待遇也提高了很多,每天肉管夠,天天有燉雞,還都放了一些補充精力的草藥。

  為了應對六月建奴入寇,趙巖可謂是下了血本,磨刀霍霍的要給滿清宰上一刀狠的,為此才擴充一線部隊的規模。

  登萊軍團的組成成份,都是機動姓部隊。和滿清打攻城掠地的戰爭,二線部隊足矣,但要和滿清屋野戰,就得有足夠的速度。

  因此主要用來攻堅的炮兵營沒有編入登萊軍團,炮兵營的加農炮比榴彈牌重了一倍,在遼東戰場才能發揮,在大明境內沒什么作用。

  為了備戰,張家口馬市上的馬匹頓時緊俏了起來。張家口的馬市,可謂是登萊主要的馬匹來源地。

  張家口是晉商活躍程度最高的地區之一,向東與滿清貿易,向西想蒙古貿易,有的晉商甚至會到漠北進行貿易。

  自從商行在張家口從晉商手中買到了將近五千匹合格的戰馬,用于運輸的馬匹更是購買了三萬多匹。

  馬匹開始緊俏后,晉商就開始重點向滿清、蒙古購買馬匹,在馬匹貿易上,滿清并沒有管得很嚴,而且也管不住蒙古各部落的貴族頭領。

  今年登萊方面用于購買馬匹的預算增加,更是刺擊了張家口的馬匹貿易,許多蒙古貴族,專門將馬趕到張家口與商行交易。晉商則在草原與遼東到處收羅馬匹,然后趕到張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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