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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諸事來紛迭

  市委的回復下來了。是劉書記直接傳達給現場的蓋局長的,現場會在領導的專車里臨時舉行,領導班子的五個人擠在這輛車上商量了許久匯報措辭,蓋局長當著大家的面給市委劉書記匯報了現場的情況,隱隱地聽到電話里劉書記指示的聲音,很短,不過隨著領導的指示讓蓋局臉色變得陰晴不定,匯報了幾分鐘,指示聽了幾秒鐘,放下了電話,半晌才向班子成員傳達:

  “市委指示我們,務必采取穩妥有效的方式,動員群眾疏散。”

  這句沒有語病的病句讓幾位市局的正副職霎時間眼皮子一顫,心里一咯噔,真犯病了。

  但凡方式,穩妥和有效是向來兩難全的,而且強調務必、強調動員,那么就別指望還會有那個重量級的領導會出面,更別指望還能用其他的方式,也就是說只能靠嘴皮子動員,而且得磨出效果來。至于蓋局長匯報的拆遷事件,毫無懸念,被忽略了,沒音了,此類事件正如幾位班子成員商議的那樣,太過敏感的話題,不管是那位領導都不會輕易涉足其中。

  “大家討論一下吧,不能再這樣拖著了,現在已經快凌晨四時了,到了天亮還像這樣,那問責先就要從咱們公安局,從咱們班子開始了…”

  蓋局長從副駕的位置看看了現場,街面僅余兩輛車可并行的寬度,停車的位置在丁字路口,離現場尚有幾百米,而此時車輛已經綿延到了這里,說著的時候回頭看看后座的三位副職,粗粗一看卻是無甚觀瞻,分管治安的陳副局,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呆了兩任局長,是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老好人;分管刑偵的是省廳下來的,接替前任被雙規的副局長肖明宇的位置已經三年有余,但擺得正自己的位置,從來都是敏于言而訥于行;還有一位分管經偵是和自己同時提拔到這個位置不過數月的,從鄰市調來,對情況根本不甚了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坐在駕駛座上。面無表情的老書記伍辰光了,又一次把眼光投向伍辰光,不料伍辰光故作未覺,似乎在等著大家言。

  其實誰也沒言,這事究竟怎么處理也只有伍辰光提出了一個通盤的解決方案,不過這個方案里的缺陷也很明顯,平陽拆遷公司不是個小單位,要是對拆遷公司動手勢必要牽扯到方方面面的關系,沒準那家能把事給你捅到市里、省里,萬一處理不了再僵結住了,又是一鍋夾生飯,那時候就不是難受的問題了,更或者惹到那一級幕后的人,說不定將來連自己怎么下臺的都不知道,更何況這個項目本身就是簡氏企業投資,這個企業的份量有多重誰也知道,沒準劉書記沒有具體表態也有其中這一層意思。

  話沒明說,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伍辰光侃侃而談的時候都沒有表態,局長現在追了,追了兩次。后座中間陳副局終于還是開口了:“我建議由伍書記牽頭,處理這次突事件,畢竟這個全盤方案是伍書記提出來的。”

  “我同意。”

  “我同意。”

  伍辰光稍一愣神,后面的仨同僚都已經同意了,蓋局長就勢下坡勸著:“我也同意,伍書記在基層呆的時間長,對處理這種事有經驗…比如他剛才提到的擴大正面宣傳,引導輿論的辦法我就覺得非常好,值得我們大力推廣…伍書記,現場的警力都交給你,你全權處理,需要協調我出面,怎么樣?”

  “好吧,我來處理…還是那句話,非常之事要用非常之法,我要求調動特警隊到場。”伍辰光干脆不再推拒了,直言著。

  “好,特警支隊也歸你指揮…天亮以前一定疏散完畢,后續的警力現在已經到位,怎么用,用到什么程度,這個度由您來把握。”

  蓋局長拍板定案了。

  二十分鐘后,早已駐守在北街臨街路面以防事態有變的特警乘著悶罐車急馳而來,在圍觀的觀眾眼里如神兵天降一般,迅在街道用防暴盾圍成了人行通道,還以為生了什么變故,人群下意識地向著特警圍駐的現場圍了過來,不過看到的卻是荷槍實彈的特警押解著一個個、一串串披著雨衣耷拉著腦袋的拆遷人員,頓時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著。斃了斃了,把這群王八蛋都斃了…還有膽大點的,聽說了當晚的事,直接用石頭蛋蛋、塑料瓶子和小板磚說話,朝著押解的嫌疑人直擲上來,一人帶十人、十人帶百人,霎時間隨手隨身的東西劈里叭拉朝解押人群里扔,這倒好,根本不用特警催了,這干參與拆遷的上押解車比老鼠竄得還快,幾乎是戴著銬子直蹦上了車去了,被警察抓著估計沒什么大事,要是被群眾圍著,非砸個半身不遂都是輕的。

  這就是最擔心也是最可能出亂子的時候,一下子現場空氣緊張了。

  “同志們靜一靜…現場的市民同志們都靜一靜,我是大原市公安局黨委副書記伍辰光,大家聽我說一句…”

  伍辰光喊著,擎著手提式喊話器,被特警圍擁著,不過聲音蓋不過叫罵聲、詛咒聲,干脆扶著幾位特警的肩膀,架起了人臺,把伍辰光高高架在空中。此時如鶴立雞群般地站到了人群面前又是擴大的聲音喊著:“…市公安局已經下令拘捕今天參加非法的所有涉案人員,扣押所有在場器械設備,打死拆遷戶的兇手我們已經開始追緝,不管查到誰,我們將一查到底…大家保持秩序,靜一靜…馬上就有封印的通緝令送過來,有認識通緝的兇手的市民同志請配合公安機關盡快捉拿歸案…”

  “我們不相信警察…”

  “對,我們不相信,警察和開商穿一條褲子…”

  “都是欺壓老百姓的王八蛋…”

  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有泄不滿的。有趁亂起哄的,還有瓶子板磚直接朝伍辰光招呼過來了,好歹被防暴盾架住了,下面在催促著快點快點,上面在叫囂著安靜安靜點,快也快不了,安靜也安靜不下來,就在非法拆遷嫌疑人要走的這一時刻,群眾的積郁的情緒瞬間爆了,來得像驟雨急風,讓人想不到會如此地猛烈。

  就在此時,現場西頭數十米處的胡同傳來的一聲慘叫,圍著特警的群眾和車上的人真真切切地又聽到了女人的喊叫,然后是撕心裂肺地一句:“啊…救命啊,打死人了,救命啊…”

  聲音尖厲、急促、讓人怵然心驚,跟著是不少人往出事的方向跑,跟著是更多的人向出事的方向跑,跟著是圍著特警押解隊的所有人,像潮水逆流般地“嘩”聲倒瀉過來,接著是架著防暴盾的特警們感覺頓時一輕,人全身放松了,人臺上架著伍辰光趁著這一機會趕緊著喊著:“…不要瞻前顧后,全前進,離開現場…”

  十數輛押解車在兩行特警的清場下,迅向前、向前,離現場越來越遠,直到拐過北深坊丁字路口,兩隊特警自動合圍,清場前鋒成為后衛,壓住了街口來向的車輛,第一拔,勉強地撤離了……

  倒瀉如潮而來的人群從現場直接沖破了警戒線,此時的警察已經像控制不住局勢了一樣,袖手旁觀著,人群似乎在找一個渲瀉的出口,要是真在警察的眼皮底下還打死了人。那恐怕更要群情激憤了,幾十米的距離,足有三二百人蜂涌而來,不過聚到了聲音起的地方卻是懵了,什么都沒有,除了拆了半截的殘垣斷壁,什么都沒有,有的只是瓦礫石灰老式房子的泥灰形成的泥漿,讓跑在最前面的沾了一身黃不黃、白不白的泥跡。

  “怎么回事,人呢?”有人在大喊著。

  “剛才聽到了喊什么來著…”

  “誰聽到了?到底聽到什么了?我怎么沒聽到?”

  “沒聽到你拽著我往這兒跑?”

  “都往這兒跑,我還以為又出什么事了?”

  前面的怨后頭的,后頭的怨前頭的,聽清的在迷懵,而沒聽清的在怨自以為聽清楚的人,指指點點,說說吵吵,莫衷一是,不過大家對于瞬間沖破警察的警戒線倒是都蠻有成就感,就是嘛,咱們這么多人,警察算個鳥?

  其實你細細看看身邊的人,絕對的好人和絕對的壞人那是很少見的,多數是不好也不壞的人,就看處在什么環境中了,這些拆遷戶和拆遷戶的三朋六友雖然在面對那群拆遷嫌疑人的時候有點軟弱,可此時這些人不是被警察鎮壓住了嗎?于是乎被積壓的情緒爆出來之后,看樣并不比那些嫌疑人差多少,剛剛奔上來的時候,還有人已經順手彎腰撿了不少板磚塊準備著趁亂起哄,這兒的房子前幾次拆遷都是被拆遷戶大棒大磚頭趕跑的,要不是打死了人驚動了警察,還真說不準這兒的房子都要被推了,要那樣的話,恐怕連個說理地方也沒了,人群中議論紛紛這一茬,于是讓更多的人義憤填膺了,叫囂著要討還個公道,至于向誰討還公道,誰也說不清楚,好像現場只剩下警察了…

  嫌疑人最怕警察,可聚集到一起的群眾,最不怕的就是警察,老百姓也有當大爺的時候。

怕亂的時候,又最容易生亂,正亂著,又起亂子了,人群之后不知道誰在喊:“老小爺們,把他們這挖掘機砸逑了…讓他  們拆不成咱們的房子,這機器值百把十萬呢,不給咱們賠償,咱們也不讓他好過……”

  “對,砸…砸…”

  說著,三個年輕大小伙,劈里叭拉朝挖掘機那大鐵疙瘩上直扔磚頭塊,不知道那塊大磚頭直敲上了車窗,被彈了回來,“膨”地重響了一聲。

  耶!?這泄得真過癮。

  于是三個人在砸,成了五個人在砸,成了十個人扔磚頭,跟著成了幾十個人、上百人磚頭、瓦礫、水泥塊如紛紛飛蝗朝兩臺挖掘機砸將過來,挖掘機的四周迅堆滿了一層磚頭疙瘩塊,車窗不堪重負,嘭聲破碎之后,嗖嗖嗖嗖黑影不絕地直堆向車里,小小的駕駛室也被淹沒了…

  就在人群混亂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什么時候特警押解車已經絕塵而去;也在人群混亂的時候,沒人注意到聚集在案現場房子被拆已經無處安身的住戶被警察統一帶上了大巴,直到砸得興起,直到砸得胳膊酸,那塊鐵疙瘩還屹立如昔,也沒有人想過為什么要砸、誰帶的頭砸,或者這砸之后,有沒有什么后果…

  好像沒有什么后果,警察根本不管,這火頭,誰管就砸誰。

  砸車的時候,人群里悄悄溜出來仨人,看著大巴已經動啟程,向西駛進,出來的仨人相視一笑,笑里帶著幾分促狹,是郭元、平良德和簡凡仨人,仨人莫名的捂著鼻子笑著,朝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去,那是簡凡停車的方向,此時現場一隊、四隊、重案隊分隊集結已經準備開拔,只有案現場的警戒還留著,而且加派了特警駐守。

  “呵呵…怪不得都愿意當壞蛋,這砸得是過癮啊,看他們多起勁。”平良德快步跑著,匆匆回頭一瞥,砸挖掘機的人還在干著,郭元催促著快走,簡凡邊跑邊說著:“…得給大伙找個泄地方,你不讓他們砸挖掘機,他們回頭敢砸警察,這法不治眾,砸了也白砸…”

  “那你也不能出這餿主意呀,讓我們帶頭來砸…這一臺機器值七八十萬呢啊,回頭一報案,查誰的責任去?”郭元有點心虛,沒干這號損人不利己的事,簡凡前頭奔著不屑地說著:“扯淡,查什么查?拆遷公司這回能不能擦干凈屁股還得兩說,前兩年出租車制度改革,人家司機砸了交警的車,最后不照樣不了了之,得分什么時候,不這么干,你以為群眾能讓你好好就撤了啊…”

  簡凡語帶不屑地說著,這是急中生智來了兩手,不過還虧得這幾手吸引了圍觀群眾的注意力,讓嫌疑人和拆遷戶都順順當當地被帶離現場了,那句女喊音救命是技偵員從電腦音頻里剔出來的,這一喊就奏效了,再加上簡凡拉著郭元和平良德扮群眾泄,又把注意力引開了,此時看到大巴已經只剩車尾燈的影子,就郭元也長舒了一口氣。

  直走到簡凡停著的車邊,不料奇變又生,簡凡剛開車門沒注意,一開的功夫車玻璃嘩一聲碎地了,再一看,副駕座上的玻璃也被砸了,一驚再一細瞧,連前擋風玻璃也破了一道縫,氣得簡凡跺腳直罵著:“日他的,誰把老子的車玻璃也砸了?”

  估計是混亂之中被圍觀人群當了靶子,一回頭,郭元、平良德捂著嘴哈哈嘿嘿的笑著,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連安慰聲也不說一句,直奔著隊伍去了…

  “現場的群眾請注意…現場的群眾請注意…嫌疑人已經被正式拘捕,拆遷戶被統一安置在酒店,現在開始清場,請不要做破壞財物的違法行為…現在開始清場,請無關人員自動離場…”

  一輛213警車,是處理的專業用車,車上架著大喇叭,緩緩地駛過街面,擴大里聲音喊著,頓時令正在砸和砸得過癮的群眾不少停下手了,再回頭看時,對于態勢又多有不解了,拉成線的警戒現在被警察縮成了幾個包圍圈,有警察和警車在陸續離場,正自迷懵著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時,又聽得擴大里喊著:

  “剛剛現場已經有數量私車被砸了車玻璃,有人是趁火打劫,請有車的群眾看管好您的財物,有丟失財物者請統一到前面的交通崗亭報案…現場的群眾請注意,現在開始清場,請不要做破壞財物的違法行為…”

  鬧事、鬧事,就是有人鬧才有事,而現在成了一個巴掌拍不響了,警察不理不睬,該扎堆的扎堆、誰離場的離場,再一看讓人瞧著生氣的拆遷嫌疑人都沒了,連哭天嗆地拆了房子沒地兒住的人也沒人,一下子像泄氣的皮球,慢慢地只剩下零零星星的磚頭塊飛舞了。不少人一聽車玻璃被砸了,不約而同地向著自己泊車的地方奔來,還真有不少車玻璃混亂中被砸了,有人在暗自慶幸,有的在跳腳大罵,就在這當會,又有一隊警察挨著車遞著剛剛印的通緝令挨個車遞進來,客客氣氣地敬禮,又是一番懇求配合公安機關抓捕兇手的話,這氣倒還真無處可生了。再加上警察諄諄勸著別離開自己的私車,以防車玻璃被砸、車內財物丟失,清場開始請盡快離開的話,還真起了不少效果,不少車動著準備走,看今天搞不成什么事了,再呆著也白搭。

  一輛、兩輛,在警車不斷巡回勸說下,群眾漸漸分流到了自己車上,到了街面上,有運送的車在等著,車上早有等候的警察把通緝令交給了群眾手上,一副依靠群眾緝拿兇手的態度,這倒讓剛剛還泄的群眾多少放心了。即便回了家里,還有一隊警察在案現場守著,好歹總算安全感還是有了幾分。

  聚集著的群眾像一個沙塔遇水一樣漸漸地化解,人數越來越少,凌晨五時的時候,這兒的街面上除了還駐守的一隊警察,已經是基本恢復正常了…

  一邊冷清了,另一邊就熱鬧了,九鼎休閑酒店在撤出來的第一批人到達之后就開始熱鬧了,七戶二十二人被臨時安置到休閑酒店,同來的還有特警支隊宣傳部的攝像和跟蹤,剛下車不久,接到通知的市電視臺采訪人員后腳到了酒店,從警察到拆遷戶開始隨機采訪了,又是隨行的警察聚集在十二層統一安置點,進進出出攘攘熙熙好不熱鬧。

  熱鬧!?這個詞恐怕用得不對,熱鬧中帶著幾分哽咽,一下子家被拆了,再采訪拆遷戶倒著苦水,因為手續不全的原因,房子只按每平米一千一百多塊錢的標準付賠償,而這個錢連回遷房也買不起,更何況這里的拆遷根本還沒有談及回遷安置的問題。再向深里問的,連記者也跟著義憤填膺了,拆遷公司因為白天人多實在拆不下來,這才結伙趁著雨夜強拆,不但強拆,還打死了一位阻攔的拆遷戶…這件事是要點,記者追問著姓甚名誰,都說是左右鄰居,叫宋斌,是一位環衛工人,一聽到又是弱勢群體被如此欺凌,記者的采訪鏡頭統一轉向的警察,問著事情的處理經過,不究竟是怎么一個經過,此時連到場的警察也說不太清,只說著這次會安排記者全程跟蹤采訪監督,還有受傷的拆遷戶和警察已經送往醫院了。

  這個態度嘛,勉強說得過去,讓市臺的記者頓時感覺獵到了重頭新聞,不迭地打探著伍書記的行蹤。

  來了,其實前后來得不差多少時間,是在半路攔下簡凡的車同乘而來的,蔣九鼎總經理一接到簡凡的電話說要統一安置,而且還有公安上的領導出面,大半夜驚醒了,先期一步在酒店門前恭迎著,不過來車嚇了一跳,那輛簡老板的皮卡像遭劫一般晃悠悠地停在停車場,直到人下來蔣九鼎才敢相信這是簡凡的車,打著傘迎上去,就光線不好都看得見車身劃了好幾道,車玻璃爛了兩塊,這倒啞然失笑了,一笑又有點詫異,車上同下來的一位警督制服的老警察,有點面熟,腦子里一搜索瞬間想起了這是和陳主席去過九鼎鹵醬食品開公司的一位公安領導,忙著打著傘,和簡凡一左一右迎著伍辰光進了大廳。

  “謝謝啊…謝謝蔣總,放心,費用我們會盡快支給您…”進門伍辰光就客氣地抱著拳,不迭地謝著,蔣九鼎更客氣,直推拒著:“別客氣,您也是為群眾服務嘛…別提錢的事,就當我為社會盡點義務做點貢獻。”

  倆人寒喧了幾句,伍辰光對于這個安排還是蠻滿意的,一聽著統一安排到了十二層,一聽說食宿都沒問題,這倒放心了,仨人剛站了一會兒,樓上迎來的警察帶著記者下來了,伍辰光一拽市局辦的主任小聲安排著,怎么怎么辦,盡快到山大附屬二院采訪受傷的拆遷戶和警察,和那位見義勇為的公務員什么地,現在事態已經平息,市局領導班子準備全部出動來個慰問,而且這個慰問剛剛聽說連市委的派出的領導也要參加,又升級了…說來說去,得,干脆,一起走,這下記者樂了,簇擁著伍辰光剛進門又要出門。

  正出門,伍辰光想起什么來似的,又是回頭看著簡凡招著手:“來來來…你呢,一起去?”

  “我…我媳婦一個人在家呢?我這可是一夜未歸了啊。我算去了…”簡凡訕笑著推拒了。

“好,等把這件事處理完,回頭我請你們倆啊…走了,大家走了。”伍辰光也不矯情,說走便走,一擁嘩然人出了大廳,冒著雨上了各式的車輛,一路向醫院疾馳而來,恐怕等安頓好了又得不少時  間,伍辰光上車就忙著聯系班子的成員,囑啥著辦公室的主任怎么怎么安排這次慰問,中心意思呢,一定要搞得像模像樣,一定要讓大家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包括一定要是電視臺在早間新聞里播出……

  門廳之外,車走得只剩下的燈影了,簡凡才長舒著氣回頭看了眼蔣九鼎,白皙細膩的面龐,配著一塵不染的襯衫,西褲,腕上逞亮的名表,即便大晚上猝起這儀容儀表也得體得很,看著蔣總的時候,蔣九鼎驀地笑了,簡凡一下子省得是自己的原因,剛剛那群警察和記者就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自己,此時再看,襯衣早扯了幾個口子,一鞋子泥漫到了鞋幫子上,連褲腿上也濺著灰不灰、白不白的泥跡,恐怕臉上也好不了,嘿嘿笑著抹抹臉問蔣九鼎:“蔣總,您風格今兒怎么高了?”

  “什么高了?”

  “剛才呀,都不準備要錢了,你要為人民幣服務我能理解,這為人民服務不是您份內的事啊?”

  簡凡笑著,不無貶損蔣九鼎的意思,不過蔣九鼎早有準備,神神秘秘笑著道:“房是你訂的,那我得朝你要啊…說好了,咱們之間不帶賴賬啊。”

  “耶?什么時候都會這一手了?”簡凡倒啞然失笑了,沒想到蔣九鼎會來這手,笑著搖頭道:“你剛才都說了不要,我好意思給你呀?這兒好幾個酒店呢啊,為什么選擇你們,是因為想給你一個免費報道的機會,明兒你看吧,一采訪一報道,這兒就是關注焦點了,一說九鼎酒店主動安置的,那社會效應得有多大不是?”

  “得,你別忽悠我…錢我可以不要,不過這事你欠我個人情啊,這沒問題吧?”蔣九鼎讓步了,看樣也不是在乎這點收入,一聽這話簡凡點點頭,沒問題。不料一說沒問題,蔣九鼎就順竿往上爬了,直接了當不客氣地說著:“這人情可是要還的啊,你還非還不可。”

  “喲?您這是…有事了?有事明說啊,能幫上忙,我勉強幫幫你,要幫不上,您就別找我給你添亂了…你媽知道你跟我瞎摻合,沒準又得收拾你…嘿嘿…”簡凡半真半假,半正色半開玩笑說著,這話說得很直白,不過蔣總這快奔四的人被簡凡這么一別,還真有點臉上掛不住了,不過好在涵養不錯,訕訕笑笑了,輕聲說了句:“這么多年了,還對我成見這么深呀?”

  “不,沖你憋了兩年多才重新涉足鹵醬制品生意,看得出你變了啊,不瞞你說,張蕓帶回來你們廠里的產品我嘗過了,不錯,雖然是流水線的產品,不過能做到這個樣子就很不錯了,你要能再低調幾年,穩賺不賠。”簡凡說著,不無夸獎的意思。蔣九鼎一聽也高興了,笑了笑,很釋然地笑了笑說著:“有你這么評價,我這心里就有底了。”

  “對了,你有什么事?”簡凡問著,直接拉過蔣九鼎的手看看腕上的表,時間已經快五點了,蔣九鼎被簡凡的不拘態度逗笑了,笑著說著:“鹵醬食品開公司是蔣家的私產,我們準備請你加入,而且準備給你一部分股份,讓你正式成為公司的股東。”

  “什么?又送我股份…我聽著這個就煩。”簡凡一聽,腦子開始轉了,使勁地一轉,不過看蔣九鼎不動聲色的樣子,又是謔笑著問:“白送多少,我聽聽…提前聲明啊,我窮的時候都不伸手,現在么…你丫不會給我下套吧?”

  “瞧您說的,你不窮我們都知道了,誰比得上你呀,幾家快餐公司現在都成了你的聯營商,別人看你懶散我還看不出來,其實你一點都不懶散,這些快餐制作的原材料都由你統一供應,你就掙統一采購和批的差價都富得流油,再加盒飯市場利潤,一年幾百萬很輕松吧?我一開始沒看明白,這段時間我才琢磨出來,像你這號才是悶聲大財的主,我們就剩個空架子了…更別提從簡懷鈺手里一單就宰了兩千萬…”蔣九鼎說著,似乎是清點簡凡的家底一般,一清點簡凡吧唧著嘴,伸著舌頭,不肯定,不過也沒有否定,只是同樣很頑皮地盯著蔣九鼎道:“蔣兄,我最看不慣你這點,你的資金有問題了是吧?有問題就說有問題的話,別裝好人還送我股份,天下那有免費的午餐。”

  蔣九鼎也來了個不否認也不肯定,只是咬著嘴唇,訕笑著,不過這表情已經告訴簡凡答案了,簡凡被猝來之事搞得有點啞然失笑了,笑著勸道:“不是我不幫你啊,你這事搞得我多不好意思,你媽就不待見我,知道我送錢上門沒準又罵我犯賤,再說了,你…那那,還有蔣姐,那那那…我老婆知道我給前相好投資,你讓不讓我過了?”

  “借口…只要你愿意,根本不用我想辦法,而且我不是光缺錢,人員、銷售渠道都缺,萬事開頭難,你也知道我是做酒店生意的,對于零售和批都只能一邊摸索一邊走,真不知道走到什么時候…只是提一提啊,我可強迫不了你,其實我媽媽也挺后悔阻攔你和我妹妹的事,她后來說你這人挺尖刻,不過尖刻得坦蕩,我也這樣認為的,除了尖刻、坦蕩,還有幾分義氣…”蔣九鼎像在激將,不過激將中帶著幾分舊事的述說,說起這舊事來,恐怕是欲說還休了,話生生地咽回去了,原因是簡凡的臉色不再嘻笑,變成了肅然,簡凡想了想,嘆了氣,說了句:“晚了,就像今天,打死人了才說后悔的話,來得及么?…讓我想想,這倆天腦子亂得很,等簡懷鈺這事有了眉目咱們再聊吧…那,我先回去了…”

  弱弱地告辭著,簡凡回身冒著雨直奔向皮卡車里,連蔣九鼎遞過來的傘也沒有接,不是故意的,而是觸動幾分心事,忘了接,讓蔣九鼎很尷尬地站在臺階之上,站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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