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那顆光亮碩大的腦袋在歐陽寧的眼中逐漸變大,對方向前邁出的每一步都仿佛狠狠的踏在他的心上,令他難以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為之凝結。
“等等…我們認輸!”
眼看光頭已經提起拳頭,徐碧琳忽然張開雙臂擋在了兩人之間,用自己的身軀緊緊的護住了歐陽寧,如蒙大赦的歐陽寧突然放松之下險些摔倒,扶著墻壁喘息不已。
光頭輕蔑的挖了挖耳朵,猛然揮手將徐碧琳撥倒在一旁,一記大踏步沖至歐陽寧身前,速度之快讓在場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
“你剛才沒仔細聽嗎?這場賭斗只有本人認輸才有效!”
眼見光頭一拳直奔胸口,歐陽寧下意識的想要避閃,但身體無論如何也跟不上大腦的反應,剛向旁撤出少許,光頭的拳頭已經跟到,轟然砸在歐陽寧的右肩上,歐陽寧的胳膊瞬間出現了一種不自然的向后扭曲,整個人打著旋轉向后摔去。
“切!小子,你不地道啊!不是說好了不能躲閃的嗎?早知你會變卦,老子剛才就該轟你的腦袋…”光頭張曲了一下五指,用腳踢了踢地上歐陽寧的腿,不耐煩道:“趕緊起來!還有兩拳,別裝死!”
“歐陽寧!”
從地上爬起的徐碧琳顧不得除去身上的塵灰,驚叫著撲在歐陽寧的身上,如護崽的母雞般將他擋在身后,任由光頭如何拉扯,都死死不肯放手。
“歐陽寧!你認輸吧!已經夠了!我不能再讓你因為我的任性受傷了…”
歐陽寧的右臂已經完全脫臼,每動一下傷處都仿佛萬針穿心,男人的自尊讓他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如此屈辱的認輸條件,但對光頭那種充滿殺氣的恐懼卻如蛆噬骨般不斷侵蝕著他此刻內心的堅持。
許默隱藏在人群的陰影中冷眼看著場內歐陽寧痛苦的做著內心的掙扎,從歐陽寧眼神中流露出的驚恐閃爍來看,他說出那兩個字也只是個時間問題。許默不知道自己對這件事一直冷眼旁觀是不是為的就是在等歐陽寧的這句話,但此刻眼見他曾經高傲的頭顱漸漸垂落,眼中盡是頹廢和消沉,許默的心中卻隱隱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語的快感。
沒錯…說“認輸”,快說“認輸”,好讓徐碧琳看清你那廢物般的嘴臉…
“歐陽寧!快說認輸啊!這都是我的錯!你說吧!我求求你!”
徐碧琳跪在地上緊緊抱著歐陽寧失聲痛哭,那無助的哭聲和絕望的吶喊仿佛一記記皮鞭猛抽在許默的心上,無情的鞭笞著他的良知。
不對!不對!許默你這是怎么了?作為朋友,你口口聲聲說要尊重徐碧琳的選擇,可私下里對歐陽寧的嫉妒和怨念已經讓你失去自我了嗎?當年你在寧檸的墓前發過的誓言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內心的自我控訴下,許默驟然驚醒,回想起剛才幾乎沉淪黑暗的內心,不覺得后背冷汗淋漓。
“琳琳…對不起,是我沒用,我…”
歐陽寧僅能活動的左手懊惱的緊抓自己的頭發,蜷縮在地將頭緊緊埋在膝蓋當中,他知道即將說出的那兩個字一旦出口,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但恐怕從今往后他也再難在人前抬起頭來。
“哼,你的小女朋友倒是識時務…來,跟哥哥走吧!”
光頭陰慘慘笑著,張開胳膊就去摟徐碧琳的肩,徐碧琳嘴唇咬得泛起一絲血痕,全身緊繃卻絲毫沒有躲閃。
咚!啪噠噠!
不知從哪里飛來的一只五百毫升裝空塑料可樂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光頭的后腦勺,先是反彈在墻壁上,最后掉落地面滾出好遠,叮咚的響聲在此刻這種慘淡的氣氛下居然產生了少許喜劇效果。
噗哧!學生一邊不知是誰先笑出聲來,隨即引起一片輕聲哄笑。
“啊!三哥!”
光頭那邊的幾個兄弟緊張的就要往前撲,卻被光頭揮手阻攔。
“媽的!是哪個混蛋偷襲我?”光頭用惡狠狠的眼神掃視了場內眾多的學生,笑聲立刻戛然而止。
“如果我要偷襲,剛才就用酒瓶了,還得是XO的那種。”
許默不疾不徐的撥開人群從后方走出,他原本還想看看歐陽寧的意志能不能撐到最后,但結果對方還是讓自己失望了。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吧,一旦歐陽寧在徐碧琳面前說出“認輸”兩個字,即便是情有可原,也勢必會在徐碧琳心中留下一道終身無法磨滅的傷痕。既然徐碧琳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很喜歡他,自己又何必要去做這個惡人?
許默的出現讓他這一方的所有學生都大吃一驚,徐碧琳以前的那些同學只是多少有些佩服許默敢于出頭的勇氣,但和許默同校的那些學生卻不約而同表現出了極為驚異的神色。
畢竟都在同一年級讀書,平日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算再不注意,兩年多下來或多或少都能混了臉熟。許默一不是什么學習上的尖子生,二又沒有什么出類拔萃的特長,平素里低調得幾乎沒有存在感,只有和他鄰桌有限的幾個人才能了解一些他的細節,至于班上的其他學生,大多也只能勉強將他和點名簿上的名字對上號而已。
可讓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幾乎要被他們遺忘的男生,竟然在這種他人都唯恐回避不及的時刻為一個不相干的人站出來,甚至還不計后果的砸了黑社會的腦袋,這種勇氣已經超乎他們的理解范圍了…簡直就是吃了熊心豹膽。
“許默,你…不要…”
見是許默,徐碧琳也有些慌了神,每日里放學都在一起回家,她怎么會不知道許默的斤兩?她也不敢大聲呼叫,只能不斷焦急的向許默使著眼色。
許默仿佛對徐碧琳的提醒視而不見,徑直走到光頭面前,伸手將徐碧琳拉回身邊,輕聲道:“去看看歐陽寧吧,他胳膊應該是脫臼了,會不會有別的損傷我不知道,不過最好別亂動。”
“許默你…”徐碧琳本還想再說些什么,但許默此刻那堅定無比的眼神卻讓她生生把話吞了回去,嘴唇蠕動了幾下,才低聲道:“那你小心…謝謝你。”
謝謝?可惜自己想聽的卻不是這句話…
“客氣什么…就算你現在有了護花使者,我當初答應過你的話,也一樣有效。”許默臉上的表情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隨即轉身只留給了她一個并不算高大的背影。
許默的話讓徐碧琳猛然愣住,回憶許久才似乎記起他所說之事,望著眼前那略顯單薄的孤寂身影,心頭五味陳雜,感覺仿佛在那一瞬間忽然失去了什么,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地上的歐陽寧也注意到了徐碧琳和許默兩人之間那種似是而非的微妙情感,眼中的感激也逐漸被疑惑所替代,甚至其中還摻雜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妒忌。
對于許默突然出現并從他手中奪人,光頭倒是不以為忤,反而心中對許默有些欽佩,畢竟在此之前敢于挑戰他的人只能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冒失,現在還敢站出來的才是真正的勇士。
無論是否敵對,勇士都是值得尊重的。
“學生仔,為別人的女朋友搭上自己的命,你不覺得虧嗎?”光頭饒有興趣的看著許默,他怎么說也是混過多年江湖的老油條,面前三人之間的關系哪能看不破?
許默緩緩抬起頭,視線在光頭臉上冷漠的掃過,淡淡道:“別廢話,還有兩拳,我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