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歌本就白皙的臉蛋突然變得更加蒼白了幾分,眼神中的驚恐和慌亂是那樣的柔弱和無助,仿佛一只受驚的小兔子,整個身子都在輕微的顫抖。
乞丐一步步走了過來,脖子和手背都激動的爆起了青筋,垂涎欲滴的目光好像要把顏歌囫圇吞下去一樣,夢游般的囈語道:“是你…”
“不是我!”
顏歌尖叫了一聲,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幾步,四平八穩的水泥地面,卻差點摔了一跤。
“顏歌,怎么了?”
秦音急忙扶住了她的肩膀,疑惑的注視著那個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干凈地方的乞丐,問道:“沒事吧?”
“沒,沒事!”顏歌心口劇烈的跳動,抬手捋了下額頭的發絲,盡量讓笑容看起來自然一些,道:“他可能認錯人了。”
溫諒走出來擋在了乞丐身前,皺著眉頭道:“錢也給了,別瞎晃悠了,趕緊走吧。”
乞丐被溫諒一嚇,也從方才的激動中清醒過來,渾濁無光的黃睛滴溜溜一轉,知道這會并不是糾纏的好時機,哈著腰身道:“這就走,這就走…我認錯人了,對不起對不起。”
溫諒什么樣的人物,自然明白這里面別有款曲,但他不打算追問,也沒有那個好奇心,淡淡的道:“認錯人就好,走吧!”
乞丐慢慢的消失在路的盡頭,顏歌木然依靠在秦音身上,月的晚上還是炎熱無比,可她的手腳卻變得雪樣的冰涼,漆黑的雙眸也不再閃耀著屬于少女獨有的靈動,呆滯的垂望著地面,如同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軀殼,讓人感到一陣陣的窒息。
“顏歌,別怕,沒事了。沒事了!”秦音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安慰道:“不過是個瘋子,別搭理他就是了。”
“嗯,秦老師,那我先回去了…”
秦音笑著點點頭,把曲譜又塞到她的手中,正色道:“這個老師不能要…顏歌。聽我說完,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但這個東西價值不菲,我一定不會收的。其實有你們這樣天賦好又肯用功的學生,對老師來說已經是最大的獎勵了。”
顏歌頓時急了,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價。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豈能半途而廢,道:“老師,這不值錢的…”
秦音也許不太知道柴米油鹽的價格,對金錢的認知也遠遠落后于溫諒這樣的社會人,但要說到音樂相關的東西,顏歌和溫諒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她的對手。道:“你雖然換了外面的包裝,但只看它的樣式和入手的質感,應該是峽縣古樂坊的東西。也只有古樂坊的陸師傅才能傾數十年的心血去收集各種流落民間的樂譜,我說的對不對?”
顏歌實在沒想到秦音竟然博學多識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是幾個月前和朋友到臨澤市的峽縣去游玩,才偶然得知那里有一家出售古譜的樂坊,而秦音僅僅看了兩眼,就能準確道出它的來歷。真讓人嘆為觀止。
見顏歌滿臉震驚的看著自己,秦音道:“我說對了是不是?古樂坊的東西確實都不錯,但那里最便宜的一張樂譜售價都在五千開外,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顏歌拿著卷軸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秦音微微嘆了口氣,溫諒笑道:“怎么了?有人送禮還不好么。你不是最喜歡打譜嗎,我覺得這姑娘挺用心的…”
“我再喜歡打譜,也不能收學生的禮物啊,何況顏歌家境并不是太好。卻買了這么貴的東西,讓我真是又感動又無奈。”
溫諒歪頭看著秦音,道:“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她是有事求你嗎?”
“求我?”秦音微蹙著眉頭,道:“她能求我什么事?顏歌成績很好的,又不用擔心會掛科,再說這才剛開學不久…”
溫諒聳聳肩,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以我多年送禮的經驗,出手這么大方,絕對有求于人!”
秦音陷入了沉思,好一會才“啊”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么,驚訝道:“不可能的,那件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們提…”
“看來這位顏歌同學一定提前知道了什么”溫諒摸了摸下巴,道:“秦姐,你的學生恐怕沒有看起來那么單純哦。”
秦音苦笑道:“我抽時間找她談談吧,問問看到底怎么回事”
終于有一輛出租車駛過來,溫諒伸手攔下,上車的時候問道:“對了,一張樂譜真的那么貴嗎?”
“以純音樂的價值來說,古樂坊的大多數東西都一文不值,但它收集了很多民間失散已久的俚曲,對研究音樂進程來說難能可貴,尤其對喜歡獵奇的人有莫大的吸引力。”
溫諒憶起第一次和秦音見面的時候,她正在聚精會神的打譜,連來了客人都無暇顧及,可見正是對這些稀奇古怪的譜子大感興趣的人。顏歌今晚送禮明顯太過急促,又因為被那個乞丐亂了心神,沒有達到送禮細無聲的高境界,但選禮物的水準卻很不錯,至少投人所好這一點,拿捏的十分到位。
不過秦音這樣的人,真想要求她辦事,唯有動之以誠,曉之以情,其他的都是浮云!
第二天溫諒跑完步后又回家洗了澡,趕著八點整到了學校,劉慶已經候在六班的教室門口,沿著墻壁的走廊站了七八個同學,耷拉著腦袋在挨訓。
“…別人都是七點五十到教室,你們晚了十分鐘。十分鐘啊同學們,整整六百秒,要是五秒背一個單詞,能背一百二十個,三秒默寫一個拼音,能寫二百個,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少壯不努力…”
“咳!”
溫諒在劉慶背后站了快一分鐘了,他還沒有停下來喘口氣的意思,只好懷著歉然的心情打斷了他的雅興:“劉老師,對不起,我來晚了。”
劉慶回過頭,剛剛還是一幅恨鐵不成鋼的臉立刻變得慈眉善目,關懷備至的道:“你不是感冒了嗎。哎呀,說了今天不用來了怎么還來了?快進去吧,還有你們,也進教室吧,以后多跟溫諒同學好好學習,學習他輕傷不下火線的拼搏精神,知道嗎?誰也不能隨隨便便成功。人家能取得驕人的成績,跟個人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溫諒差點給劉慶跪了,看著年紀輕輕,怎么跟個老油條似的,見風轉舵信口開河的同時還不忘進行思想教育,當班主任真是屈才了。接huā喜鵲的班綽綽有余啊!
劉慶雙手背后晃著走了,溫諒突然發現對面幾個剛剛被噴了滿臉口水的同學們的眼光有些不善,要不是自己這一年在一中兇名在外,怕是會有什么過激的舉動也說不定。
劉慶這玩意坑啊!
當他們面無表情的和溫諒擦肩而過,溫諒似乎看到高二的學校生活將要重復高一的厄運,不由感概道:“好人緣”這個成就真的不好刷啊!
下午最后一節課,劉慶進來宣布了學校一項新規定。從即日起,一中實行軍事化管理,所有學生除非特殊情況,統一安排在校住宿,全部參加早晚自習,每天早中午晚點名,三次不到者叫家長,經過批評教育還是不能遵守規定的。將勒令退學等等,一條條嚴苛至極的校令如同將周星星《逃學威龍》里的片段搬到了現實中來,引得班級內嘩然一片。
溫諒兩世為人,對這一幕早有心理準備,前世里也是從高二開始,章一晗推行了“一切向分看”的治校方針,一中也從此開始了最輝煌的二十年——連續二十年高考上線率、一本率都位居全省前三。青州第一,并多次將省市的高考狀元收入囊中。
但付出的代價,是無數一中人最無趣最忙碌也最刻骨銘心的青春時光!
不過多年以后,他們會感激。會明白,會懂得在這個國度,當你無法依托家世背景來改變自己的命運的時候,所能依仗的只能是年輕時的努力,長大后的奮斗,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從來都不是老師家長的夸夸其談,而是一句簡單卻實際存在的真理!
“溫諒,你來一下!”
溫諒作為班長,被班主任叫走順理成章,但進了辦公室才知道劉慶要談的跟班級事務無關,而是給他支招。
“這次章校長是來真的了,一個班只給了三個不住校的名額。你要是不想住校的話,我可以簽字給你辦一張出入證。”
雖然這個“出入證”溫諒完全可以去找章一晗要,不過劉慶要給也沒拒絕的理由,道:“謝謝劉老師了,以后還要你多關照。”
“應該的,應該的!”劉慶笑瞇瞇的道。
溫諒被他笑的很不自在,正巧手機響了,歉然道:“劉老師,我得接個電話,你看…”
“哦,去吧去吧。”劉慶看著溫諒那個象征了身份地位的手機,笑的更加的燦爛了。
打電話的是秦音,溫諒和她在音樂系的辦公室碰頭之后,拿了錢剛要走人,被秦音叫住了。
“你不是號稱有多年的送禮經驗嗎?我準備去買份禮物,你來幫忙參謀參謀吧。”
溫諒左右無事,便陪她一起去了一家古色古香的玉器店,秦音訂做的是一套獨山玉制的編鐘,雕工精致靈巧,脂白如云,翠綠如翡,極有特色。
“好東西,漂亮大氣,要送誰呢這是?”
秦音笑而不語,溫諒還當是藝術圈里有什么特別的講究,也就知趣的不再追問。之后兩人吃了晚飯,因為秦音要把編鐘放到學校,又打的往青師而去。
距離青師不遠的路上,秦音突然讓司機停車,搖下車窗看著路邊的人行道,急急道:“溫諒,你看那邊是不是顏歌?”
溫諒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白色衣裙的女孩和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爭執著什么,正是昨晚遇到的顏歌,和那個奇怪的乞丐!
(正文3400)
(有些兄弟的反饋其實挺有趣,關于顏歌呢,這個伏筆應該是丸子鋪墊的比較明顯的一次。前一章的標題還特地用了“玉女蕭音”強調了多次玉女這兩個字,為的就是跟前文“白玉入墨池”相呼應,竟然還會有同學對這個角色抱有后備女主的幻想,實在讓我覺得不可思議,這次前后的間隔沒有太久吧,總不能還用丸子斷更太多來做理由了吧,哈哈)
(所以呢,雖然是本YY小說,不要求大家各種認真,但至少不要看流水賬吧,因為還是有不少兄弟準確的看懂了這個伏筆,我只能對虐到的人說一聲,這真不是我的錯啊,嘿嘿)
(另外,顏歌只是小人物,一個引子而已,不需要大家糾結,重點在于秦音。應該還沒有一個人猜到寫這個人物的用意,我也在猶豫,因為后面的情節可能會觸高壓線,怎么機智的處理一下呢?還是徹底棄掉不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