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似水流年第三百七十四章論語之公冶長 于培東下屆將離任的消息雖然還是絕密,外界更是以為他安然度過了這一次的政治風暴,或許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性,但作為他的親密戰友外加背景深厚的尹清泉,卻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所有內幕的人之一。
換言之,一旦于培東到站,三駕馬車缺了領頭人,江東的平衡格局必將被打破,從省到市到縣,都會面臨新一輪的洗牌和爭奪。在這個緊要關頭,顧時同選擇傾向于吳文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不讓尹清泉暗生警惕!
所以在溫諒跟顧時同的幾次對抗中,尹清泉的身影都最為活躍,可以說活躍的有些過分,雖然有迎合于培東的因素,但更多的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訴求。
而這一次,自然也不會例外!
給許復延下達指示之后,尹清泉考慮要不要給于培東打個電話,顧時同的為人他十分的了解,被青州方面拒絕后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找吳文躍出面說項,這其實是一個機會,好好運作一下,說不定能讓兩人徹底離心離德,也能給吳文躍上點眼藥。
尹清泉點著煙陷入了沉思,等一支煙燃盡,看了看表已經凌晨兩點多鐘,估摸著于培東已經睡下了,又撇了眼書房墻上由京城某位大佬親手所書的“戒急用忍”四個大字,終于沒有打這個電話。
月滿則虧,過猶不及,誘餌已經拋下水了,至于魚兒上不上鉤,還是靜觀其變吧!
第二天一早,動用了各種關系都說和無效的顧時同再也沒有別的辦法,硬著頭皮來見吳文躍。同尹清泉想的不同,如果不是走投無路,顧時同其實并不想在自己的額頭印上太深的吳系烙印。這些年來他一直秉承只合作不站隊的策略,才在江東混的風生水起。上一次只不過略微有了點偏移,這一年來就吃盡了苦頭。要是這次再依靠吳文躍才能安然過關,從今往后就得受制于人,將明華的未來和對方的仕途完全掛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風險實在太大,不是智者所為!
可顧文遠是他的獨子,再不成器也留著顧家的血,受傷受辱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尤其青州方面的強硬和顧文遠的傷情讓他根本沒有轉圜的時間和空間,除此之外,貌似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但結果讓顧時同大失所望,吳文躍聽完了他的匯報,又讓秘書了解了一下情況,安慰他這事暫時急不得,要等青州的調查結果出來,再考慮下一步的行止。至于顧文遠的傷勢,如果不放心這邊的醫生。可以請京城的專家過來,這一點他可以保證讓青州提供方便,不會有任何的刁難。
顧時同無奈離開,事已至此。只能立即著手安排包機從京城接人,當務之急是先控制住顧文遠的傷勢,然后再考慮如何脫罪。秘書將顧時同送到樓下,回來后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道:“省長,顧總看來是真的急的,剛才對我說了些氣話…”
吳文躍笑了笑。并不在意,道:“兒子出了這么大的事,急一些可以理解。不過這件事我們不好插手,插手了就會授人以柄,就會讓人背后說閑話。有些人吶,整天不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偏偏愛玩弄小聰明,真是可笑之極。”
“顧總那邊要不要我去安撫一下…”
“不用了,顧時同是聰明人,會找到合適的人來幫他。”
秘書答應一聲,心里卻有些迷茫,連省長都覺得此事不好干預,顧時同又能找到什么合適的人呢?
接下來幾天,從京城請來的知名專家聯合省市兩級醫院的醫生組織了多次會診,雖然沒有具體宣布結果,但透漏出來的訊息是情況不容樂觀,顧文遠喪失男性功能的概率極大。另外由于身心受到巨創,精神方面似乎也出了點問題,讓醫生的診斷變得更加困難。
而在青州公安局的嚴密看守下,顧時同這邊的人始終沒有跟顧文遠進行過近距離接觸,這讓顧時同變得越來越暴躁,也越來越不安。到了案發后的第七日,市局正式將卷宗移交檢察院,檢察院認為此案證據確鑿,事實清楚,以故意殺人罪(未遂)等多項罪名對顧文遠提起公訴。
當夜,顧時同親赴關山郊外的明王莊,數個小時后,溫諒接到唐葉的電話:“老板,莊少玄插手了…”
又過了三天,公安部突然派了一個調查組,沒有經過江東省公安廳,直接進駐青州市局,以案情復雜、尚存疑點等理由,要求檢察院撤訴,發回補充偵查。并同時對市局內部展開調查,不局限于此案本身,過往舊案、來往賬目,甚至連社會關系都成了重點審查方向,一時人人自危,鬧的雞飛狗跳。
消息傳到省里,尹清泉沉默半響沒有做聲,提筆在紙上又寫了“戒急用忍”四個字,心里不由慶幸那天晚上沒有給于培東打電話。吳文躍還是笑了笑,對秘書道:“如何,顧時同是不是聰明人?”秘書這時才明白那天老板口中的“合適的人”是什么意思。
不同于這兩位別有懷抱的老搭檔,于培東卻是嘆了口氣,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玻璃望著郊外那座若隱若現的山莊,心中的憂慮不在于這位無法無天的大少,而在于京里那位正春風得意的大人物。也許是因為接受了即將卸任的命運,對仕途和權力的追逐到了盡頭,反而能更加看清當今的局勢和隱在暗處的殺機,那位大人物看似謀略無雙,節節勝利,可要是再不知道收斂,如此的鋒芒畢露,過不了幾年,必然又是一場不遜于去年的殘酷的腥風血雨。
幸好,這些都與自己無關了!
不過發生在青州的這一場鬧劇他卻不能置之不理,只要在書記的位置上一天,就不能讓人挑戰他的權威,也不能讓他看好的年輕人在還沒有騰飛的時候就折戟塵沙。
于培東叫進來秘書,讓他給許復延打電話,要求青州積極配合公安部調查組的工作,但也進一步指出。青州市局是在省市黨委政府的領導下開展工作,這一年來成績顯著,廣受贊譽,是素質硬、水平高、戰斗力強的集體。
秘書等了等,見于培東不再說話,會意的轉身離開。其實這番話有兩層意思,一是讓青州退一步,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把失態擴大到不可收拾;二是讓他們放心,省里的態度也很明確。不會讓他們因此受了委屈。
“年輕人還是莽撞了一點,不過這樣才像真正的年輕人嘛。”于培東自語了一句,拿出手機撥給了唐葉,淡淡的道:“讓他抽空去讀一讀《論語》的《公冶長》篇,別整天惹是生非…”然后不等唐葉說話,就掛斷了手機。
于培東的指示傳到青州,溫懷明和溫諒、劉天來在一起碰頭,劉天來興奮的道:“連于書記都夸我們市局,看部里那幾個狐假虎威的孫子還他媽的的裝模作樣。趕明就叫他們滾蛋!”
溫懷明的臉上憂色重重,道:“還是要當心,這一次對方來勢洶洶,別魚兒沒偷著。反惹一身腥。還有,于書記讓咱們積極配合工作,能是什么意思呢?”
“還能有什么,不就是場面話啊?咱們是得積極配合。可怎么算積極呢?”劉天來嘿嘿一笑,道:“我一定積極的讓他們半點錯挑不出來,可什么有用的東西也得不到!”
溫懷明的政治敏感性要遠遠高于劉天來。搖了搖頭,看向一直沒做聲的溫諒,道:“你怎么看?”
“爸,你想的沒錯,于培東是讓咱們放手了…”
“什么?”劉天來急道:“不是還說了支持咱們的工作嗎?”
“那是保咱們不受這件事影響,顧時同這次不僅僅要救顧文遠,還要借助別人的力量釜底抽薪,倒打一耙,把咱們的人搞跨幾個。不過我之所以能這么肯定,是因為于培東讓人給我帶了話,”溫諒眼中光芒閃爍,道:“他讓我讀一讀《論語》的《公冶長》篇…”
劉天來抓了抓腦袋,茫然道:“什么?”
“《公冶長》里有句話很有名,叫‘三思而后行’…”
溫諒沉聲道:“現在想想,這次我確實有些莽撞了,前幾次對付顧時同都大獲全勝,是因為沒有把他逼到絕處,沒有傷及他的根骨,所以咬咬牙也就忍了。可這一次不同,顧文遠是他的獨子,不僅身體受了重傷,還可能會被判三至十年,人生算是徹底被毀了,他要再不發飆,就不是縱橫江東十余年的顧時同了!”
顧時同發飆其實還在可以應付的范圍內,可莊少玄卻不同,溫諒現在跟他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他動動小指頭,就能從公安部直接調人過來,搞得青州市局人仰馬翻,疲于應付。更可慮的是,公安部的調查組分明只是打前站的,如果青州方面還不識相,可以想見后續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波及的范圍也會從市局蔓延開來,那時候造成的影響可不像現在這樣微乎其微。
由于上次打擊盜版的行動,莊少玄跟青州結怨很深,只是當時鳳凰鳥的聲勢太大,又是全國性的整風,青州最后也乖乖的放了人,只好作罷了事。但心頭的火氣沒散,缺的就是一個鬧事的由頭,這也是顧時同找他的原因之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同仇敵愾,更容易結成同盟。
要不然莊少玄明知道這樣做會引得于培東不快,未必會參乎這一腳!不過他畢竟在江東久居,也要顧及幾分于培東的臉面,所以才只是用調查組來示威,而不是直接大干一場。
“事已至此,于培東又發了話,咱們要是還硬頂著,難免得不償失,還是退一步吧…”
好不容易將事情推動到這一步,溫諒自然不甘心,但有時候就是如此,由不得你隨心所欲。劉天來沉默了一會,道:“溫少,你要是擔心我,其實大可不必,我老劉雖然不敢說干干凈凈,但也知道分寸,保證不會讓調查組查出什么問題來。”
溫懷明也罕見的表態支持,道:“天來說的不錯,身正不怕影子斜,以咱們手中的證據,完全可以把這件案子辦成鐵案,任誰也翻不了,不用顧忌太多!”
“查不出問題,不代表不能整人,千萬不要小看了那個人的能量。江東雖然不能由得他胡來,可在京城的門路太廣了,比如你,劉局,要是公安部下來個調令,把你調到部里去看倉庫,你去是不去?老爸你呢,剛剛為青州的改革奠定了這么好的基礎,隨便找個部委局司安置,你后悔不后悔?為了一個顧文遠,不至于付出這么大的代價,我已經決定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當然了,作為受害者,顧時同也得付出點代價!”
經過一系列的幕后交易,顧文遠強奸殺人一案由檢察院撤訴后發回市局,再由公安部的調查組全權接手,鑒于顧文遠的病情惡化,被準許取保候審,隨即被送到了滬江進行手術治療。
而作為補償,顧時同對溫諒和紀蘇兩個受害人總共支付了五百萬的賠償金,溫諒在征求紀蘇同意后,用這些錢成立了一個“關愛女孩”基金會,專門幫助山區和農村等貧困地區的失學、喪親、特困等家庭的小女孩。
忙完這一切,溫諒赴關山和唐葉私下里見了面,唐葉笑道:“聽滬江那邊傳來的消息,顧文遠怕是治不好了,精神狀態也不太理想,時不時的對著醫生護士發瘋,顧時同準備把他送到國外去碰碰運氣…”
溫諒聽過就算,這個人已經成為過去式了,不值得他費心關注,道:“說起這個,顧時同到底開了什么籌碼,才打動莊少玄出手的?”
“青州那座正要開業的世紀樂園的所有股份…”
溫諒倒吸了一口冷氣,道:“大爺的,我給顧時同開的價實在太低了…”
唐葉抿嘴一笑,道:“五百萬也不低了,于書記說溫家那小子年紀不大,胃口可真不小。”
提到于培東,溫諒正色道:“我這次來就是想問你個準信,于書記帶的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冶長》里的名句,除了“三思而后行”,可還有那句更出名的“朽木不可雕也”,前者算是長輩給后輩的教誨,可后者,卻讓人覺得有點心跳過快!(。。)
汝陽王府置頂,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