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我待啊,”溫諒站起身,慢慢踱到明亮的落地窗前,城市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無數張玻璃來回折射著午后的陽光,馬路上的行人如同一個個勤勞的工蟻,前行,奮進,或成功,或死去。
天愈高,心愈大!
少年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多見的惆悵,輕聲道:“范老師,看看腳下這片土地,它今日的繁華,誰能想到十年前還是一片荒蕪,可今日這點繁華,也遠遠比不上來日它的鼎盛。咱們的步子不快一點,就會被甩在身后,是作為一個開拓者,引領并制定規則,還是做一個追趕者,在既定的規則下適應和生存,答案其實很簡單,不是嗎?”
范博站在他的身后,困惑道:“可溫少你不總是強調,發展的第一要素是穩健,只有扎好了根,才能生長的更高,這不是…不是…”
“自相矛盾?是吧?”溫諒微微笑道:“范老師,知道我現在對你最不滿意的地方在哪里嗎?”
范博精神一振,他是真的對溫諒感覺莫測高深,也極其想知道自己在他心目里究竟還有那些不足,忙恭敬的道:“請溫少指點!”
“指點談不上,只是談談我的看法。你啊,你的思維總是太線性而顯得單一,或許是在學校呆了太久的緣故,講課就是講課,做學問就是做學問,包括在外面做個槍手發點文章賺點稿費,都是一個個獨立的、沒有直接關聯的事。但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戰略決策者。而不是僅僅做一個合格的戰術執行者,區別就在于。是否具有通觀全局的眼光和心胸,將線連成片,再由片成面,每一個環節,每一個關隘,每一個部分,都要了然于胸,如臂使指。這樣才可能成為我希望你成為的那個人,將來也好獨當一面…”
“當現實的時間逼得我們需要快速發展,可企業的規律又要求我們必須穩健,兩者產生矛盾的時候,該怎么樣去解決這個矛盾?你的想法,還停留在單一的層面,要在二中選一。非此即彼,放棄一個,而選擇另一個。可你有沒有想過,會不會有另外一種可能性,不用去做選擇,也可以完美的解決這個矛盾?”
范博似乎明白了些。但還有一層薄霧擋在眼前,只差一點點就可以一步跨入此門,急急道:“是什么呢?”
溫諒指了指桌子上那厚厚的一大堆資料,笑而不語。范博愣了愣,猛一下恍然大悟。道:“局部穩健,整體提速?”
溫諒拍了下手。笑道:“不錯,不管是豆漿,水廠,化工,傳媒,保健品或者程控機,每一家都要一步一個腳印,穩穩當當的往前走。但從整體來看,當它們發展到一定程度,主營業務產生了交集和重合,就可以適時的進行重組和合并。歸根結底,那是那句話,眼光要放的長遠,比如說,有了新興廠和青化廠相結合的水處理技術,對依山水廠的未來也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有了青河豆漿和保健品公司,對以依山水廠為核心的食品產業鏈結構進行有效的補充;有了鳳凰鳥文化公司,可以在文案宣傳、廣告策劃、市場營銷等方面,對其他公司做一個全方面的包裝和推廣;至于電子設備這個行業,如果僅僅是為了積累財富,我本可以不去涉足,因為單單‘水”這個市場,就可以賺到取之不盡的金錢,但21世紀必然是電子網絡的世紀,缺席了這一場盛事,人生未免會留下許多遺憾…所以你看,到了最后,其實也只有兩家公司而已,一家專注于傳統領域,一家專注于高科技領域,兩條腿走路,才不用怕跌倒啊!”
范博聽的心曠神怡,如癡如醉,當所有人都只看到溫諒東一榔頭,西一板斧的亂沖亂撞的時候,卻沒人想到在他心中其實早已經鋪開了一幅遼闊雄偉的產業藍圖。看似分散的投資計劃,看似雜亂的多元化戰略,互相之間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為了這個目標的實現去迎戰一個又一個難關,去解決一個接一個難題,這樣的人,每當你以為足夠追趕上他的腳步的時候,卻發現那不過是一種錯覺,自己的腳尖,還遠遠不夠觸摸到他迎著陽光灑在身后的倒影!
“當然了,理想很豐滿,而現實很骨感,你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溫諒的眉心凝聚著堅毅和果決,道:“想要同時發展,齊頭并進,需要極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做支撐,做后臺,作為你我的底氣和信心的來源,所以有許多事不得不做…”
“不過有了這次賺的4個億,足以支撐一陣子了。”溫諒話題一轉,笑道:“范老師,你也做好準備,等《中國可以說不》告一段落,鳳凰鳥的工作重心要轉移到其他方面,我對你另有重用…”
范博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憂,他如今在京城混的風生水起,正是得意的時候,乍然聽到這個消息,未免有片刻的惆悵,但在溫諒清冷的眸子注視下,瞬間反應過來,忙應承道:“一切聽溫少吩咐!”
從鳳凰鳥出來,溫諒接到寧夕的電話,開車趕回了四合院。今天香榭居開業,不過并不像普通商家那樣敲鑼打鼓放鞭炮圖個喜慶熱鬧,而是籌備了一個自助酒會,邀請京城的名媛貴婦以及各個行業的女性精英前來捧場。到了院里,各種準備工作正有條不紊的進行,度娘迎了過來,把他往后院的房間里領,突然低聲道:“溫少您要回青州了?”
“嗯,今天下午就走!”
度娘抿嘴一笑道:“怪不得剛才聽朱小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原來是真的啊。其實…如果不是什么急事的話,還是留下來熱鬧一下。畢竟這個院子能有今天,溫少您也出了不少力,用朱小姐私下對我說的話,是居功甚偉。”
溫諒微笑道:“度娘,你以前跟我說話可從不拐彎抹角的,今天這是怎么了?”
度娘俏臉泛紅,微微垂首,道:“是我多嘴了…”
溫諒停下腳步。奇怪的看著她,道:“有話直說吧,我像是那么聽不進別人話的人嗎,干嗎這么顧慮重重的樣子?”
度娘猶豫了一會,鼓起勇氣,將肚中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道:“溫少。你是知道我的,從不是多嘴多舌的人,這番話也不該由我口中說出來,但,但…子萱她真的是一個好姑娘,剛開始做這個香榭居。不過是因為在青州時對你有了承諾,其實她本人不是多么上心,只是為了給我有一個容身做事的地方。直到后來你來京城,為她出了不少的主意,子萱才真正把這件事當成了她的事業。或者說,她當成了是你們的事業。從設計到裝潢,一草一木,一花一魚都花費了她極大的心血。平日我聽的最多的,就是她在一整天的辛苦后會得意洋洋的說,等明天讓那個家伙好好瞧瞧,本姑娘也不是吃素的…那天你搬離這里,她一個人在房間坐了好久,出來時眼圈紅紅的,卻故意裝作沒什么事,可怎么能瞞得過我…”
溫諒的臉上古井無波,不見喜怒,可度娘久在風塵,察言觀色的水準何止比普通人高出了一籌,呼吸頓時一窒,美眸里隱有悔意,但一念起朱子萱對她的恩情,卻終是豁出去了,道:“溫少,我,我說這些并沒有別的意思,可畢竟準備了這么久,只有今晚一晚上而已,真的不能留下來,同我們一起分享下香榭居開業的喜悅嗎?”
溫諒暗嘆了口氣,道:“度娘,做自己該做的事,好好的幫朱小姐打理這家會所,不說日后通達,但至少衣食無憂。至于其他的,你是聰明人,這次我體諒你一片心,不與你計較,不過…”
他轉身走去,道:“不要有下次了!”
房間里十分的熱鬧,不僅寧夕雷方都在,水薔薇那一伙人也來了,尤其還有一個正是當初在公園湖邊找溫諒挑釁的家伙,他不來不行,有個工程環節非他不可,看見溫諒極其乖巧的來了一個九十度鞠躬,輕抽了自己兩耳光,道:“溫少您大人大量,就把我當一個屁放了吧!”
那天的事,寧夕和雷方都知道了,不過當個笑料,沒往心里去,朱子萱也是剛剛才知道,換了往日,早把水薔薇臭罵一頓,今天卻冷笑道:“道什么歉,人家多忙啊,怕是連聽你道歉的工夫都沒有,別浪費時間了。”
雷方面帶苦笑,道:“子萱,溫總有正事要忙,現在過來,跟晚上不是一樣嗎?”
“是,一樣,他算什么人,來不來也都一樣,干脆這會也別來好了!”
自從溫諒著手解決了寧夕那個天大的麻煩,又若無其事的從寧虎臣那走了出來,他在雷方心目中的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把臉一板,道:“不要胡鬧!”
朱子萱漲紅了臉,氣鼓鼓的看著雷方,見他不像往日那樣來哄自己,不由傷心欲絕,差點哭出聲來,道:“好,你們都欺負我…”
雷方其實內心是極疼她的,一時手足無措,對寧夕道:“夕姐,你好歹說句話啊!”
寧夕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的翻看著一本雜志,聞言頭也不抬,道:“皇帝不急,你急什么,正主在吶,還不趕緊說兩句好話,不然咱們香榭居的女主人,今晚帶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去招呼客人,這生意能好的起來嗎?”
溫諒笑道:“腫起來好,腫起來叫蟾蜍眼,蟾蜍不正是招財的嗎?”
朱子萱噗嗤一笑,抓起靠枕扔了過來,道:“你才蟾蜍,不,你才是蛤蟆,一只又臭又爛的爛蛤蟆!”
”笑了好,笑了才喜慶!”
溫諒接住靠枕隨手遞給一邊的水薔薇,水薔薇也不知怎的,隨手接了過來,態度自然的好像是老爺跟丫鬟的關系,讓朱子萱更是忍不住笑道:“薔薇,你傭人啊你,接什么接!”
水薔薇這才反應過來,忙將靠枕扔到地上,還狠狠的跺了兩腳,道:“呸呸呸!誰讓你給我的!
寧夕扔了雜志,站起身,道:“好了,這不是雨過天晴了嗎?走了,出去看看準備的怎么樣了,溫諒你把子萱的氣給消了再出來找我們吧。”
雷方拍了拍溫諒的肩膀,低聲道:“子萱脾氣是臭了點,老弟多包涵,改天我請客替她給你賠罪。”
等眾人離開,溫諒只好對他們的不講義氣暗暗豎起了中指,對朱子萱誠懇的道:“朱小姐,我今晚必須得趕回青州,這是前幾天就定好的行程,那時還不知道香榭居今天開業,所以得請你原諒。說實話,能看到香榭居一點點變成今天這個美麗的樣子,我心中真的很為你驕傲,恭喜你!”
朱子萱仿佛瞬間成熟了許多,轉身背對著溫諒,通過窗戶看著外面的景致,眼中流露出幾分驕傲的神色,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如此用心的去做一件事,可到了成功的時候,卻不知為何,并沒有多少的喜悅!
“溫諒,我問你一件事,你能告訴我嗎?”
溫諒望著她的背影,猜到她要問什么,卻還是點點頭道:“你說!”
“…你跟夕姐…那天早晨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溫諒沉吟片刻,道:“是,我跟寧夕早在青州的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不過這件事還希望朱小姐你能幫忙保密…”
朱子萱背對著溫諒,輕聲道:“是啊,我早該想到的,夕姐那樣的女孩,又有誰會不喜歡她呢?溫諒,好好愛她,我…祝福你們!”
直到溫諒離開屋子良久,朱子萱的粉頰落下兩行清淚,她是真的為寧夕感到歡喜,但又不知為何自己會流淚。
因為想流,所以就流了下來!
是這樣的,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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