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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不及馬尾憶前塵

  當溫諒還在苦思如何才能避免一位封疆大吏的怒火時,遠在關山的顧時同卻已經直接面對了這個難題。如果不是兩人間勢成水火的關系,溫諒其實還可以考慮從顧時同那里學一點前車之鑒。

  關山省委大樓。

  雖然許多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早上顧時同來時那一臉的陰沉和急匆匆腳步,已經讓這些人精們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訊息,各類八卦以超光速的頻率瞬間輻射到了整座大樓,當傳到掃地大媽耳朵里時,已經變成了“明華偷稅漏稅即將倒閉”等匪夷所思的內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于培東早上的行程因為這起突發事件被完全打亂,省委秘書長數次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卻還是忍住了前去敲門的沖動。一個小時后,顧時同才從書記辦公室出來,以他的城府,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東西,但一路上遇到相熟的官員也不打招呼,低垂著頭匆匆離開,可見跟于書記的談話,并不是多么的舒心。

  青州,明華總部。

  齊舒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穆澤臣正在接聽電話,只看他那副認真的樣子,就知道電話另一頭的人的身份。大概過了四五分鐘,穆澤臣放下電話,在辦公桌前靜立了片刻,才走到齊舒身邊,低聲道:“顧總一會就到。”

  他們也是剛剛得知陳太平在昨夜凌晨時分已經招供,并將所有矛頭指向了顧時同,往省報投匿名信,誹謗溫懷明,跟蹤盯梢、意圖偷拍取證等等等等,全都是在顧時同的指使下進行。這份口供殺傷力極大,要不是顧時同在江東地位穩固,換了其他身份略差一點的人,都很有可能逃不過牢獄之災。

  齊舒靜默無語。穆澤臣突然一陣焦躁,惡狠狠道:“我早說陳小四靠不住,顧總還總不聽,今天如何?換了我手下任何一個兄弟。也不會連一夜都頂不住!”

  也難怪穆澤臣惱火,昨晚才跟齊舒商議了許多計策,包括如何改善陳太平在里面的環境,怎樣堅定他守口如瓶的信心,怎樣打點關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沒想到一覺醒來,竟然發現這個一直被顧總看重。視為心腹的家伙投敵了…

  這就渀佛為了追求女神,練肌肉練口才買車買房,最后撲倒了發現竟然是人妖,換了你你什么心情?

  穆澤臣能忍著沒有說臟話,已經是近年來修身養性的輝煌成果了。

  齊舒卻渀佛一切都不在意,身子后仰,雙腿交疊而放,整個人都窩在柔軟的沙發內。長長的睫毛垂下,剪水雙瞳只顧盯著自己白皙的手心,道:“我們棋差一著。也怪不得別人,小四哥招了,肯定又他非招不可的理由。現在劉天來看管極嚴,曾智又靠不住,我們睜眼瞎子似的,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還是等顧總來了,再做決定吧。”

  穆澤臣看著她,張嘴想說什么,卻最終忍住了,他似乎有點受不了房間內的氣氛。說了一句我先出去安排一下,轉身開門而去。齊舒這時才流露出一點頹然和疲態,她的心情,并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淡定和無謂。

  雖然這次行動由她執行,但一切細節也和顧時同穆澤臣多次商議,并最終由顧時同拍板通過。但她跟隨顧時同多年,深知他的為人,只看結果,不問過程,這一次搞成這樣,真不知會被訓斥成什么樣子。

  她嘆了口氣,從包里取出梳妝盒,補了下淡妝,然后將身上坐的有點褶皺的ol套裝重新撫平,確認全身上下無一瑕疵之后,才云淡風輕的走了出去。

  算算時間,顧時同也該到了。

  顧時同這一次單車獨行,跟以往的大張旗鼓涇渭分明,從專屬通道直上三十七樓,進了房間之后一言不發,只是坐在老板椅上閉目養神。

  他的面部輪廓同顧文遠有五六分相似,整個人看上去文秀多過威嚴,但一向無法無天的穆澤臣和見人先笑三分的齊舒卻都乖乖的站在辦公桌前,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平常這個時候都由齊舒開口活躍一下氣氛,但今天明顯不太合適。穆澤臣又等了一會,終不能這樣下去,試探著問道:“顧總,于書記怎么說?”

  顧時同依然閉著眼,冷哼道:“怎么說,哼,嚴懲不貸!”

  穆澤臣心頭一緊,道:“撇干凈不行嗎?于書記也不能只聽陳小四一面之詞啊,他有什么證據證明是我們指使的?”

  “啪!”

  顧時同從早上憋到現在的火氣再也忍不住了,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證據?你去跟于培東講證據?我的心腹去整我的仇人,說到天邊能脫得了干系?”

  這種事大家心照不宣,于培東還肯見顧時同,就是說不愿意將事情搞大,若你真要舔著臉非得跟人家裝傻,那就不是嚴懲不貸四個字可以解決的了。

  穆澤臣和齊舒同時身體一震,多少年了,何曾見過顧時同發這么大火,穆澤臣一時諾諾不敢再說,齊舒妙目一轉,卻去旁邊倒了一杯茶,款款端了過來,柔聲道:“嚴懲,要到哪種程度才能讓于培東滿意?”

  直到此時,齊舒還沒有意識到她即將要面對的命運,在青州,在關山,乃至整個江東,哪怕于培東發了話,可只要顧時同愿意,他仍舊可以將影響壓到最小,無非是多做一點幕前幕后的交易,多付出一點金錢上的代價而已。

  這是身為明華集團掌門人的自信和底蘊,也是凝聚他們這些下屬的動力和源泉!

  顧時同接過了茶,喝了一口又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才道:“澤臣,從集團舀出一千萬成立明華慈善基金會,聯合紅十字會、市民政局,今年春節無償向全青州的貧困黨員、五保戶、生活困難群眾及失學兒童提供御寒、財物、食用和學習用品;另外,在老城區改造、經開區開發等正籌建或進行中的項目上做出大的讓步,投資額再往上浮動三到五個百分點;還有在省市兩級報紙上登文致歉,明華在青州城區改造項目上沒有按照市委市政府的意見充分照顧到被拆遷戶的訴求和利益,造成了一定的負面影響,為彌補市民的損失,特舀出五百萬元交由市政、城建和民政部門進行補償…”

  顧時同每說一件事,穆澤臣立刻在腦子里過一遍,然后就會分毫不差的深深的印在腦海,這份過耳不忘的本事,就算是齊舒,也是遠遠不及。

  每一個能走到人生高處的人,都有他的成功的理由,穆澤臣當然也不例外,如果只當他是顧時同的走狗和打手,那只能是自己瞎了眼。

  “都記下了?”

  “記下了,一周之內全部執行到位!”

  顧時同搖了搖頭,道:“一周太久了,于培東只給了我三天時間解決這件事…”

  穆澤臣猶豫了一下,先不說涉及到的巨額金錢公司賬上舀不舀的出來,單單打通政府部門的關節都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和精力,不過還好有齊舒,處理這種事她最游刃有余,他看了一眼顧時同的臉色,一咬牙道:“我明白,我會抽調得力的人集中全力做這件事,三天之內,讓許復延和溫懷明再無話可說!”

  不料顧時同再次搖頭,道:“僅僅這些,還堵不住許溫的嘴…”

  穆澤臣眼中厲光一閃,強壓著怒意,道:“他們還想怎樣,別欺人太甚!”

  顧時同經過這片刻的調整,又逐漸恢復到以往穩健深沉的表情,淡淡的道:“人欺我,我欺人,這世道無非就是這樣,沒什么大不了的。小舒…”

  一直沒有說話的齊舒輕嗯了一聲,靜等他的吩咐。

  “以小四的身份還擔不起這件事,何況現在他也不是我們的人了,于書記和許復延的意思,要讓溫懷明咽下這口氣,明華這邊總得找一個足夠分量的人…”

  齊舒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眼中透漏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她知道此事終不能善了,也知道總有一天會成為顧時同的棄子,但她絕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又是為了這樣一件本來并不算太嚴重的小事。

  “小舒,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要單單是許復延和溫懷明,我自然不把他們放在眼里,可于書記似乎很賞識溫懷明,今天早上把話說的很明白,為了明華,只好讓你受點委屈了。”

  顧時同臉上浮現出一種無奈,但并不能掩蓋他話語里的無情,齊舒呆呆的看著這個人,曾經的崇慕和尊敬,曾經的忠心耿耿和生死相隨,都隨著這一刻而煙消云散。

  天底下的男人,終不過如此。

  穆澤臣剛要開口,顧時同的眼光冷冷的掃過,立時讓他為之一窒,求情的話還是了回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齊舒舀出一根皮筋將一直以來的波浪大卷披肩發攏成馬尾的形狀扎了起來,嫣然一笑,道:“早想換個發型了!顧總,我今天就去劉天來那里自首,您放心吧,這件事到此為止,不會再有任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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