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籃球館事件,三人間的關系變的熟絡起來,寧小凝不像剛認識的那時候冷冰冰的,有時還會當著溫諒的面和許瑤打鬧,衣香鬢影浮浮其外,玉骨冰肌淡淡其中,真可謂美人如玉,秀麗無雙。這樣的日子掩蓋了訓練的無趣和枯燥,少年間的友誼也迅速得到了升華,一對眸,一回首,總有種溫馨在球場上流動。
在這個白衣飄飄的時代,十六七歲的女孩身上帶著少女才有的清香,她們眼神清澈明凈,腰身婀娜多姿,舉手投足間嬌柔而不做作,如同詩中說的那樣,像一朵水蓮花,不盡涼風的嬌羞;十六七歲的少年無視身上的汗水,腳下的泥漿,在運動中爽朗的笑,大聲的喊,偶爾的一次停頓,不為疲憊和懊惱,只要看一眼那個女孩的側影,聽一下她風鈴般悅耳的聲音,立刻就生龍活虎起來。
這是最燦爛的季節,也是最憂傷的時代,無數人在心底渴望有那么一個人,穿著白衣,散著長發,在月光的朦朧中從夢幻中走來,倚在矯健如龍的白馬旁邊,輕輕的吹響一支豎笛,湖中的水,飛掠的雁,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螢火蟲都在為這笛聲陶醉,身后的淺草在馬蹄間隨風搖擺,頭頂的明月將伊人的倒影映射在天幕之下,這是屬于青春獨有的浪漫,也是屬于青春獨有的憂傷。
曾經年輕過的男女不知珍惜,卻不知長大后會多么的留戀這份曾經的過往。這是90年代才有的青春往事,它不曾有過去,也不曾有未來,只在那個年代生長,也在那個年代消失。
重來一次,這份留戀高于利祿權名之上,高于酒色財氣之上,看著身邊活色生香的兩個女孩,溫諒明白,這一世,不僅填補了青春的空白,也讓它變得更加七彩斑斕。
一起奮戰的日子總是流逝的飛快,這一日訓練過后,溫諒擦了把汗,問道:“教練,你看咱們的勝算有多大?”昨天寧小凝不知通過什么途徑竟然探知到了穆山山那邊的出場陣容,這樣一來等于說敵暗我明,勝算猛漲了幾成。
寧小凝扳起手指算了起來,樣子十分可愛:“穆山山人高馬大,肯定在內線,負責籃下、籃板和主攻,石成才身材瘦小但靈活敏捷,速度很快,突破、沖刺、強攻以他為主,但我們要重點注意的是關游,這個人進過省青少隊,上青一中也是籃球特長招進來的,我打聽一下,此人尤其擅長組織規劃,防守更是滴水不漏,外號叫‘鐵壁’!”
溫諒眉頭微皺:“教練同志,戰事臨近,你這樣打擊士氣不好吧?真不行就投降,反正我臉皮夠厚…”
“呸!”許瑤吐他一下,眼睛瞪的圓圓,“外號起的好有什么用,朕現在賜你外號‘金剛鉆’,專鉆鐵壁!”
溫諒猥瑣道:“傻樣,真有金剛鉆也不去鉆墻啊,鉆別的其實更好…”
兩女一臉茫然,溫諒汗顏不已,偷偷的在心里鄙視下自己,面對這個年代如此純真的女孩子,他活了兩輩子的老臉也有點火辣辣。
“沒關系,我們也是有優勢的,”寧小凝雙手一拍,“首先我們三個女孩子,對方肯定會輕視…”
“喂喂喂,什么叫三個女孩子?”
大叔被無視,寧小凝繼續說:“其次,我可以對上關游,可能突破不了但至少可以牽制。瑤瑤身手利落,體質也好,身高也有優勢,肯定可以看死石成才;最后就是穆山山,他雖然技術粗糙些,可勝在個子高身體壯,我跟瑤瑤畢竟是女孩子,正面跟他對抗一定不行。所以勝負的關鍵就是…”
兩女一起看向溫諒,被稱為女孩子的大叔氣鼓鼓的45度仰天凝望:“小山山交給我了,一切OK!”
1995年3月25日國務院下發“國務院關于修改《國務院關于職工工作時間的規定”的決定后,自五一開始全國正式實行雙休日制度。而開學的第一周還是青一中第一次過兩天假期,所以周五下午成了全校學生的狂歡節。好不容易熬完兩節課,上完最后一節自修就可以大撤退,剛看完金庸新著的《九陰九陽,任毅碰了碰溫諒,一臉猥瑣的拱拱手:“二郎兄請了。”
溫諒也拱拱手,說:“劍平兄請了。”
其時電視劇《甘十九妹正熱播,任毅瘋狂的迷戀上楊露飾演的十九妹,用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強逼溫諒稱呼他為尹劍平(不知張子建會不會淚流滿面),然后還以一人玩角色扮演不給力的無恥理由,分給了溫諒一個花二郎的龍套山賊角色,并且在沒有通知演員的情況下,讓紀蘇扮演起了甘十九妹。
《甘十九妹算是那個年代最美好的記憶之一,情節畫面現在看來雖然不值一提,可在那個時候卻打動了無數少男少女,關于俠客、關于愛情、關于生死、關于是非,面對親人與愛人,你怎么抉擇,面對大義與私欲,你怎么取舍?簡簡單單的劇集,卻感動了許多人。
“有個情報分享一下,聽說穆山山去劉致和那下了大注,老劉當時臉都青了…”
“多少?”溫諒來了點興趣,“一百還是二百?”
“二百?”任毅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放飛你的想象力吧花二郎同志,整整五千塊!”
溫諒真真正正的被嚇到了,這可是95年啊,伸出右手正反比了兩次:“五千人民幣?”
不管溫諒如何驚訝,事實總是讓人淚流滿面,等他確信這事不是尹劍平兄看盜版書看出病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抓了抓褲子。
他蛋疼!
這得要何等蛋疼的一群人,何等蛋疼的齷齪事,才能出現這樣蛋疼的局面啊!感慨一番后,溫諒問道:“現在賠率怎么算的?”
“由于大家對你們雙方實力有共同的認知,所以投注不太積極。前幾天劉致和提高了穆山山的賠率,從1點1升到了1點5,這穆山山要是贏了,他就得出兩千五的血啊!”
溫諒明白,這是大家都認為穆山山贏定了,按照五塊十塊的賭金,1點1的賠率跟沒賺一樣,雖然想爆溫諒這個冷門的人也不少,但整體上投注量不算可觀。劉致和坐莊一抽上家水,二收下家錢,規模小了只能賺聲吆喝了,這才提高了賠率。溫諒無語的是,要是穆山山真的贏了,他賺的那點錢夠賠不?
尹劍平和花二郎兩位三流演員在一起唏噓良久,為劉致和在青一中的第一炮報以強烈的同情,這個主持明華初中博彩業三年之久的教父級人物,很可能就在這一場五千塊的世紀豪賭中徹底破產啊…
溫諒突然發現一個問題,說:“都忘了問你,壓了五十塊買的誰贏啊?”
以任毅臉皮之厚竟然也面帶尷尬,扭捏道:“個人隱私還是不要說了…”
“OKOK,我知道答案了。我說劍平兄,做人能不能不要這么現實啊…”
做人太現實的任毅下學后被溫諒逼著引見了博彩教父劉致和,劉致和個子不高,給人最大的印象,就是他那身顫悠悠的肥肉,一笑起來眼睛瞇成了蚊子的小JJ——真小啊!
縱然溫諒知道偶像與嘔吐只一個轉身的距離,可依然聽到了夢想破滅的啪啪聲,任毅一指溫諒正要介紹,劉致和笑瞇瞇的說:“認識的,認識的,溫諒同學,幸會幸會。”
從一個人說話可以看出許多東西,首先劉致和說話市井味很濃,就差在左臉刻地痞,右臉刻流氓了;其次,這家伙看上去很和善,但他笑的時候,身上的肥肉一動不動,很顯然是從喉嚨里哼出來的假笑聲;最后,他還是個小屁孩。
也許因為老爸是公安局的,他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骨子里便想模仿成年人的世故,但這種世故出現在一個高中生身上,落在溫諒的眼中,就十分可笑。溫諒不想跟他多打交道,立刻表明了來意:“聽說盤口里壓我的很少啊,這傳出去不是太丟面嗎?我今個就自己壓自己,每個人頂天一千是吧,我壓一千塊,輸死那群王八蛋。”
劉致和眼睛一瞇,上下打量起來。溫諒知道自己的家世瞞不過劉致和,他肯定是懷疑自己有沒有這么多錢,大手一揮故作豪氣的說:“錢不是問題,你放心吧。”劉致和瞇眼想了一會,隨手從課桌里摸出一個本子扔了過來,這是好事啊,無論誰輸誰贏,有了這一千塊打底,他的賬務壓力就不那么大了。溫諒打開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寫滿了兩頁紙,總共六七十人不止,壓穆山山贏的是溫諒三倍以上。更NB的是,全部人沒有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從1開始排到了67位,溫諒領到了一片從數學作業本上撕下來的小紙片,上面歪歪斜斜寫著68。
靠啊,本以為不過是過家家的小鬧劇,要不是聽說穆山山這么強勢,拿五千塊來砸自己輸,溫諒真是都懶的打聽這回事。不想過來后還真開眼了,不愧是在初中就開盤的前輩啊,有反偵查經驗,MB的都知道用密賬了。
溫諒大致估摸了一下,拋開他和穆山山的賭注,其他的加在一起不超過500塊。嗯,這才合理,畢竟一群孩子私下里玩玩,數額太大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今被穆山山這樣一整,這額度夠的上聚眾賭博了吧?
“哈哈,”溫諒笑著豎起了大拇指,贊道:“錢明天帶過來給你,這么大的盤子都捂得住,你老哥厲害,真厲害!”
劉致和也不怕溫諒賴賬,收起本子笑道:“其他都是小錢,就算被學校知道也沒什么,至于穆山山和你老兄的,你們會出去說嗎?”
“我倒是不會,不過穆山山可是放出話來,說他們壓了五千塊…”
“他放些話出去裝威風是肯定的,不過真要被人問起來,卻是絕不會承認的。這其中的道理,溫同學就不用我教了吧?”
溫諒哈哈大笑:“自然,那是自然。”
跟劉致和的接觸純粹是場意外,要不是任毅提供了情報,溫諒甚至都忘記了開盤這件事。五千塊對穆山山等人不算什么,可既然鬧的連任毅都知道了,那理由只有一個,就是造勢。穆山山唯恐羞辱溫諒不夠到位,連這樣的機會也要利用,要是溫諒聽說對方下了重注自己卻沒有反應,無形中已經承認技不如人,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
溫諒兩世為人,本不該爭這些意氣,但既然跟穆山山斗了起來,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哪怕斗氣,也要爭上一爭,絕不示弱。只有賽前將氣勢造足造盡,贏的那一刻才更加的舒爽和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