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十年代,美女這個稱呼還沒有后世那樣風行,如果是初次見面的人,尤其還是以溫諒這種帶點調侃意味的說出來,聽在對方耳中,最輕也是個調戲婦女罪。===
“流氓!”
短發女孩眼睛一瞪,氣勢洶洶的站了起來,反應過于激烈,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吃過什么虧。溫諒這才發覺自己又犯了經驗主義錯誤,忘記此刻不同后世,忙舉起手道:“對不起,我沒惡意…”
興許是溫諒人畜無害的長相讓他看起來確實跟壞人不怎么沾邊,叫紅鯉的女孩拉了拉短發女孩的胳膊,勸道:“好了,小晴,快坐下,讓人看見成什么樣子。”
“你啊,就是太單純了,所以才會讓那個死肥豬…”
“小晴!”
“好啦,好啦,我不說了還不行!”
短發女孩又瞪了溫諒一眼,然后氣呼呼的坐了下來,還拉著眼鏡女孩往自己這邊坐了坐,仿佛距離溫諒近一點就會懷孕一樣。
紅鯉安撫下同伴,扭頭對溫諒道:“對不起!”
“對不起!”
溫諒幾乎異口同聲的道歉,聲音重疊在一起,不知為何場面十分的搞笑,又同時笑出了聲。有這一下打岔,剛才的小風波也隨之消于無形,正好女孩們點的東西先一步送了過來,一人一碗米粉,倒是簡單的很,就無暇再顧及溫諒這個疑似流氓的家伙了。
眼鏡女孩顯然餓極了,高興的拿了筷子,一口就下去了小半碗,不過吃相挺可愛的,溫諒都有種想要捏捏她臉蛋的沖動。緊接著溫諒點的也陸續上來,牛肚涮菜肉串雞蛋等等,光他一人的東西就占了小半張桌子,尤其散發出來的香氣讓對面的米粉變得索然無味。叫話。眼鏡女孩一邊吃著米粉一邊眼饞的望著溫諒這邊的食物,還不由的吞了吞口水,溫諒笑了笑,拿起一根肉串遞了過去,道:“嘗嘗,我要的有些多了,一個人也吃不完,幫忙消化點。不然浪費了可惜!”
眼鏡女孩支吾道:“不好…吧?”
溫諒將肉串放到了她的碗上,笑道:“浪費食物才是真的不好,放心了,吃完飯我就要回青州了,大家再也見不到,不會找你要錢的。”
眼鏡女孩咬著嘴唇,眼神里充滿了渴望,但也知道這樣吃陌生人的東西不好,小晴道:“李真。瞧你那饞樣,不吃肉會死是不是?”
“我…我不是還沒吃嗎?”
李真吧嗒吧嗒嘴,戀戀不舍的將肉串遞了回去,道:“謝謝你了。我不餓。”
溫諒又是一笑,沒有再推讓,剛要吃飯,紅鯉突然道:“你是青州人?”
“是啊?”溫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暗想不是又遇到想陳玉蕊卓明鏡那樣仇視青州人的女孩了吧,他可不想只是隨便吃頓夜宵就再引起一場撕逼大戰,忙補充了一句。道:“不過祖上是河北那邊的…”
這話也不全是假話,真論起來,從爺爺輩再往上三四輩,確實是從河北遷徙過來的。紅鯉綻放出驚喜的神色,道:“我也是從青州來的…”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飯桌上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溫諒這種人最怕別人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只要肯聽他瞎扯,就沒有不能成為朋友的,十幾分鐘下來,基本知道了三個女孩的情況。短發女孩叫馮晴晴,和李真一樣都是關山本地人,家境不好,初中畢業后沒有再上學,結伴跑到南方打了兩年工,去年年底被家人叫回來,好巧不巧,竟進了本草若蘭的工廠做工人。另一個女孩叫楊茹,本是青州人,兩年前才和家人搬來關山,租住的房子就在馮李二人家的隔壁,今年剛剛高三畢業,考上了江東師范大學,雖然只是個普通本科,在師范類院校里排不上名號,但在高考還沒有擴招的年代,也算是不錯的了。由于她在家里養了一條紅色鯉魚,平時喜歡有加,照顧的無微不至,便被兩女取了個“紅鯉”的外號,卻不是本來名字里有紅鯉二字。
三女性子、年齡、家境都相仿,于是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交情好的可以穿同一條裙子而不分彼此。馮晴晴和李真在本草若蘭上班,楊茹平時上課之余也要打工貼補家用,放了暑假更是要打工賺取學費,她樣貌清麗,身段也佳,成功應聘到一家品牌服裝店里做了暑期銷售員。
大致情況如此,其他的溫諒沒有細問,畢竟萍水相逢,后會無期,也沒那個必要,溫諒叫來老板娘,又點了許多燒烤和海鮮,請女孩們大吃了一頓。正準備結賬的時候,過來了一個肥頭大耳的三十多歲的男子,身上帶著濃烈的酒氣,笑道:“這么巧啊,楊茹你也在這吃飯?”
楊茹忙站了起來,道:“王經理,你好。”
“坐坐,這么客氣干嘛!”王經理伸手去拍楊茹的肩膀,楊茹往左邊側了側,沒有躲開,也只好任由他的肥手摸到自己只穿著薄薄一層短袖的肩頭,順勢坐了下來。王經理的眼睛從馮晴晴李真身上掃過,最后在溫諒臉上打了個轉,道:“都是你朋友啊?”
楊茹點點頭,道:“嗯,王經理你怎么也過來了?”
“這不是離咱們店近嘛,就差了一條街,反正下班一個人回去也沒事干,干脆和朋友出來喝點啤酒…”王經理指了指另一處桌子,那里坐著三四個小年青,一看發型和衣著,就知道是道上混的小痞子,旁邊放了三個裝生啤的木桶,看來已經喝了不少,道:“都我哥們,管著這片的,要不過去認識一下,以后就沒人敢惹你們了?”
楊茹順著他的手指望了過去,幾個小年青立刻吹起了口哨,甚至有人下流的舔了舔嘴唇。忙轉過頭怯生生的道:“王經理,不用了,我們已經吃完了,就要走了。”
“這么著急走干嗎,”王經理一臉不屑的看了看桌子上的殘羹冷炙,道:“就吃點這些怎么行,你還小,身體還在發育,得多吃點有營養的,走。今天我請客,想吃什么隨便點!”
說著去拉楊茹的胳膊,楊茹用手去擋,沒有擋住,被他抓的痛的叫了一聲,馮晴晴呼啦站了起來,怒道:“你干什么?”
王經理雙眼發紅,顯見酒精上頭,所謂酒壯慫人膽。哪里把一個丫頭片子放在眼里,道:“干什么?請我的員工吃飯啊,妹妹要是想來,我也歡迎…哈。小臉蛋挺不錯,黑就黑點吧…”
“你!松開!”
馮晴晴氣的滿臉通紅,用力去掰王經理的手,卻被他一下子推開。腳步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小心!”
溫諒站了起來,伸手從后面扶住了馮晴晴。然后五指輕飄飄的搭在了王經理脈搏處,笑道:“這位先生,請女孩子吃飯要有誠意,這么粗魯可不行…先放手,咱們好好說話!”
王經理只覺得手腕驟然一痛,就跟兩根火燙的鉗子夾住了一樣,哎喲喲叫了起來,哪里還顧得上楊茹,肥胖的身子彎成了蝦米狀,道:“好好,松…松開,疼,疼!”
“這幾位姑娘吃完了飯,現在要離開回家,王經理沒意見吧?”
“沒沒…哎,誤會,都是誤會!”
溫諒松開了手,王經理急忙退開,捂著被捏的手腕,扭頭喊道:“哥幾個,有人鬧事!”
那邊坐著的幾個痞子本在看熱鬧,見王經理被欺負,全都圍了過來,趾高氣揚的道:“誰這么不識相,敢太歲頭上動土?”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
“跟他廢什么話!”一個模樣兇狠的不知從哪拿來了空啤酒瓶,啪的一聲砸在桌邊,前半段碎了一地,握在手里的半截骨刺崢嶸,閃著嚇人的寒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爺爺也來做個簽子穿肉串!”
溫諒是什么人,豈會被他們這種虛張聲勢的把戲給糊弄了,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按了一組號碼,豎起來讓他們看了看,笑道:“這是關山市南華分局公安局長伍山河的手機號,要不我打個電話過去,讓他現在過來跟幾位大哥求個情?”
這年頭手機畢竟還是稀罕物,再加上溫諒的從容氣度看上去也不是普通人,幾個的是真是假,互相對視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王經理剛才吃了虧,躲在幾人身后,踮著腳急道:“聽他吹牛,要是認識公安局長,還用到這地方來吃飯?”
小痞子一想也是,有種智商被侮辱的感覺,厲聲罵道:“好啊,還敢唱空城計,你tmd找死!”
溫諒哈哈一笑,道:“這位王經理站著說話不腰疼,真鬧起來,他躲在一比屁事沒有,倒是哥幾個怕是要倒霉了!你們也不想想,要是沒點把握,敢在南華區的地界,拿鼎鼎大名的伍局長來開玩笑?”
伍山河可不是一個簡單人物,此人從警幾十年,抓過的犯人比關山夏天的蚊子還多,尤其手段毒辣的很,在黑白兩道名頭極響。這幾個句話就被嚇住,只是聽到伍山河的名字,單純的菊花一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才猶豫了起來。
“這個…”
痞子們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地步,王經理生怕他們真的這樣不顧而去,剛尋思著怎么火上澆油,一個人分開人群走了過來,道:“怎么回事,老子上個廁所,你們就跑這邊來尋樂呵了?”
王經理就跟找到了救星一樣,道:“大眼哥,你快來,這混蛋欺負人!”
“呵,敢欺負咱的人?幾個意思啊?”
來人留著板寸,脖子上掛著金燦燦的狗鏈,眉角到鼻梁有道斜著的刀疤,導致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能起個“大眼”的綽號,不知是被仇敵硬安上的,還是確實有幾分自娛自樂的精神。
溫諒往前走了一步,將三個女孩護在身后,看這個大眼似乎沒那么好忽悠。他開始盤算是不是真的給伍山河打個電話。他跟伍山河沒什么交情,但劉天來這兩年上下鉆營,倒是跟這位伍局長處的不錯,知道自己經常往關山跑,就給了伍的私人手機號,以備不時之需。只不過以前都有常成跟著,有什么麻煩立即就解決了,也動用不了這層關系。
王經理一邊添油加醋的倒苦水,一邊掩蓋不住的得意來瞅溫諒,似乎在意淫著下一刻就能讓這小子在地上跪著求饒。突然大眼一轉身,一巴掌抽在了王經理臉上,手勁之大,幾乎瞬間就順著嘴角流出了血絲。
“啊…大…大眼哥…”王經理驚訝的捂著嘴巴,口里的血腥味讓他差點昏倒,吐字也變得不那么清晰。
大眼沒搭理他,對溫諒陪著笑道:“兄弟們不懂事,溫少您別見怪。”
溫諒沒想到這個家伙竟然認得自己,也懶得問他緣由。擺擺手道:“好了,一場誤會,沒什么,散了吧!”
“是是。溫少您慢走!”
溫諒帶著女孩們離開,手里還拿著啤酒瓶的人疑惑道:“眼哥,他誰啊,你對他那么客氣?”
大眼心有余悸的道:“誰你就別問了。總之是咱們惹不起的人…知道牛刀牛哥嗎,前段時間就是惹了這位,現在還在號子里蹲著呢!”
“牛哥進號子是因為他?”這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瓶刺。趕緊松開扔到了地上,道:“這事老大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那天牛哥倒霉的時候,我就在現場,幸好跑的快…”
當時牛刀召集人手去堵溫諒,大眼屬于外圍也跟著去了,后來見勢不妙溜之大吉,不過因為目標小,趙修杰抓人的時候倒沒被波及到。
“媽的,這樣說他可能真的有伍大個子的手機啊,”他一想起被伍山河親自問話的場面,不由打了個寒顫,猛起一腳踹到了王經理肚子上,道:“你大爺,差點害死我們兄弟…”
溫諒領著女孩們離開大排檔,想著等下還要解釋自己的身份,感到一陣頭疼,看到自己停靠在路邊的車子時,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裝作不經意的一拉車門,驚訝道:“哎,這輛車沒鎖,車鑰匙也在,正好我會開車,先借來用用,送你們回家。”
女孩們剛從方才的緊張局勢里脫身,一個個還沒回過神來,也就李真身寬體胖,沒心沒肝,猶豫道:“這樣好嗎?”
“事急從權,他們肯定認錯了人,要是等會反應過來,再追上來就晚了。”
一聽那群兇神惡煞的家伙還會追上來,女孩們也顧不得什么了,趕緊上了車,溫諒問了地址,驅車消失在遠處的夜色里。
過了十幾分鐘,興許是離家越來越近,也離剛才的危險越來越遠,女孩們逐漸恢復了精神,馮晴晴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們怎么會認錯的?”
李真也疑惑道:“對啊,他們喊什么溫少,你不是姓溫的嗎?”
“誰知道呢?”溫諒聳聳肩,道:“可能跟他們說的那個人有點像吧,或許一百年前是本家也說不定…”
“會這么巧啊?”
“無巧不成書嘛,再說了,我要是真有他們說的那么厲害,會一個人可憐兮兮的去大排檔吃飯嗎?早就不知哪家大酒店伺候著嘍!”
“那倒也是!”馮晴晴點點頭,道:“一看你就跟我們一樣,都是窮光蛋,怎么也不會是什么有錢人…”
“是啊,咱們都是光榮的無產階級革命者,早幾十年該互相稱呼同志!”
溫諒有意說些笑話來緩和下氣氛,不一會馮晴晴和李真就嘰嘰喳喳討論起剛才的經歷,言語中興奮倒是多過害怕,畢竟都是小女孩,能親身經歷這樣的事,過后感覺還是挺刺激的。
不過楊茹卻一直保持著沉默,溫諒從后視鏡了看了她一眼,只以為她在擔心得罪了王經理,工作可能保不住,所以心情不好,也沒往別處想。
又過了五分鐘,車子停在一個胡同口,到了女孩們住的地方,臨下車的時候,馮晴晴道:“我們大人都在家,不請你去家里了,總之今晚多謝你了,雖然沒你我也搞的定…不過,還是謝謝你!”
溫諒看的出馮晴晴屬于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對她的觀感其實很不錯,笑道:“不用謝!”
李真跳下了車,跑到駕駛座窗口,認真的道:“謝謝你請我吃的烤魚,還有雞蛋,還有肉串,還有…”
溫諒哭笑不得,這姑娘不感謝從大眼手里救了她們,反倒感謝起吃的東西,重點抓的可真不錯,道:“小意思了,不過以后大魚大肉的東西要少吃,對身體好,知道嗎?”
楊茹還是一句話沒說,和兩女一起往胡同走去,走開四五米遠,突然單獨跑了回來,低著頭對溫諒道:“我,我能要你的手機號嗎?”
“嗯?”
溫諒呆了一呆,他跟三女只是偶然相逢,今晚過后想必也不會再有交集,實在沒料到她會來找自己要手機號,猶豫了一下,楊茹的臉蛋瞬間變得通紅,急的快要哭出來,道:“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以后有機會謝謝你…”
溫諒沒有辦法,笑道:“好吧,我只說一遍哦,你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