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明天早上我來接你,順便再去接一個人。
謝言應下了,道:“我在哪里等你?”
“八點左右,你在工體旁邊那間小商店外面等我好了。”
“嗯,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常成開著雷克薩斯,溫諒坐在副駕駛座上,路上小堵了一會,來到工體的時候已經八點十五分,遠遠的看到謝言站在商店門口,穿了個白色條紋狀的普通襯衣,水洗色的牛仔褲雖不昂貴,但干凈合身,就如同一株挺拔的小白楊,清清爽爽的樣子吸引了不少路人回頭觀望。
車子緩緩停下,溫諒打開車窗,笑道:“等急了吧,快上來,坐后排去。”
“沒呢,我也剛來。”謝言上了車,先是很有禮貌的給常成問好,然后對溫諒道:“咱們去哪?”
“去監獄!”
“啊?”謝言小吃了一驚,道:“監獄?”
“去接一個今天要出獄的朋友。”溫諒悠悠的道:“說來你曾跟她見過一面,只是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青州女子監獄坐落在距離青州市區三十多公里的羊十里堡村,說起這個村莊的名字也挺有意思,抗日的時候這里還是廢棄的荒山,殘留著明清時候駐軍衛所的殘垣斷壁,當時有一支從前線敗退下來的部隊,天黑加上迷路,眼看著要被敵人追上圍殲,一只白羊突然出現,然后一路帶領著部隊七拐八拐來到了這里,躲過了一場大屠殺,后來就以此命名為羊十里堡村,慢慢匯聚了不少人口。建國后經過幾次人口遷徙,女子監獄也坐落在此,倒是再不復舊時模樣。變得繁榮起來。
常成將雷克薩斯停靠在監獄鐵門入口正對面的馬路邊,指著路另一側的一輛黑色奧迪,笑道:“哎呦,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還有人比咱們來的更早?”
溫諒順著他手的方向看過去,黑色奧迪掛著青州的牌照,卻不知是什么人,正在這時,車門打開,一個人打著雨傘走了下來。靠在車頭處看著監獄大門,卻是眉頭緊皺的穆澤臣。
“他也來了…”溫諒嘆了口氣,雖然事先沒有想到,但有這么一出也在情理之中,道:“看來今天這個人,咱們沒那么容易接到了。”
謝言好奇了一路,但溫諒不說,她自然不好意思問,常成仿佛有心電感應般。扭過頭道:“很好奇吧”
謝言現在除了面對溫諒會緊張羞澀,對其他人倒是落落大方,點點頭笑道:“是有一點…”
常成跟隨溫諒不算早,但也惡補了一下過往的那些爭斗。對許多事情并不陌生,道:“今天接的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以前跟老板是對頭,大家斗的你死我活的。不過老板向來憐香惜玉,動了愛才之念,想把人家收歸旗下。嘿,誰想不是人人都像俺老常這么有眼光,人家就是不同意,硬是在監獄里蹲了一年半載。這不今天才到出獄的日子,老板就巴巴的跑來獻殷勤了…”
要不是在車上不方便,溫諒真要一腳踹過去了,本來多文明的一件事,從常成這破鑼嘴里說出來,怎么就聽著一股子猥瑣味呢?
“這個月的工資是不是不想要了?”
常成撇撇嘴,對謝言使了個眼色,對了個“溫扒皮”的口型,然后訕訕的道:“這不是謝同學問嗎,我只是解說解說…”
謝言覺得常成挺風趣的,別看外型給人一種充滿了力量的壓迫感,但說話很有意思,捂著嘴笑道:“是啦,謝謝常大哥。”
說話間監獄的鐵門嘩啦一聲打開,一個還穿著春裝的女子跨過門檻,迎著從天空垂落的雨滴緩緩的走了出來。
眼明秋水潤,眉畫遠山青,
一年的時光,對許多女人而言,只是簡單的流逝,對她而言,卻仿若重生!
謝言微微一震,因為她認出了女人是誰,思緒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夜,在御香苑的包間里,她跪在地上,被溫諒溫柔的保護在身后,而那群高高在上的人里,正有這樣一個女人!
怪不得剛才溫諒說自己曾見過一次,原來說的就是她!
常成張大了嘴巴,道:“老板,她就是齊舒?”
溫諒點點頭,透過窗戶看去,這位曾經艷名動于青州的女子,已經洗盡鉛華,再不復往日的嫵媚風情,可縱使如此,舉手投足間,依然能看到傾倒眾生的美麗。
穆澤臣神色一喜,快步走了過去,將雨傘遮住齊舒的頭,別淋了雨。”
齊舒展顏笑道:“澤臣,你怎么來了?”
穆澤臣仔細打量著她,道:“這是什么話,你出獄的日子,我怎么能不來?走吧,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后吃點飯,這么久了,該早忘了如香齋的得汁鴛鴦筒是什么味道了吧?”
“監獄里伙食還過得去,這些東西吃不吃,其實都一樣的。”齊舒淡淡的道:“澤臣,謝謝你的好意!”
穆澤臣為之一窒,頓了片刻,低聲道:“小舒,今天我來的時候,顧總交代了一句話,他…他想要見你。”
齊舒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去,任由雨滴落在掌心,閉著眼感受著自由的滋味,過了好一會才轉過頭,對穆澤臣輕輕的道:“今天是我出獄的第一天,想一個人靜一靜,改天我給你電話,到時候咱們兄妹再聚一聚,好不好?”
“小舒,你…等等!”
齊舒沒有回頭,徑自往路邊走去。穆澤臣神色沉重,手中的雨傘仿佛有千金之重,雖然知道因為前事,齊舒對顧時同已經徹底失望,但總想著有這一年的緩沖,興許那股子怨尤會淡化了也說不定,畢竟當時顧總被溫懷明挖坑套住,也有無可奈何的難處。
只是看眼下這個情況,齊舒竟是一點重回明華集團的心思都沒有,穆澤臣自不好逼她太急,舉著傘追了上來,不再提顧時同見面的事,道:“就算不見顧總,好歹也給我一個面子,幫你安排下住處,再說這里太偏僻,不好打車去青州…”
齊舒停下了腳步,凝眸看著穆澤臣,靜靜的道:“澤臣,你也要來逼我嗎?”
穆澤臣半響無語,想一想這么多年的情分,話說到這個份上,實在沒法再開口,將雨傘往齊舒手里一塞,沉聲道:“好吧,今天我不煩你,自己先四處轉轉散散心也好。顧總那里我去說,不過要是遇到什么困難,一定要打我電話。”
齊舒點了點頭,穆澤臣掉頭上車,發動車子時,透過前窗看著眼前女子消瘦的身子,眼睛里掠過一絲索然,然后踩下油門,加速離去。
“慢慢跟著。”
溫諒目睹了眼前一幕,知道齊舒現在根本不想見任何故人,所以吩咐常成在后面綴著,卻并不上去說話。如此單人只傘將小小的羊十里堡轉了個遍,齊舒在某個小餐館里喝了碗稀粥,向老板打聽道:“有車去青州嗎?”
“這可不巧了,去青州的客車一天只有兩趟,一趟是早上六點,現在已經過了點了,還有一趟得下午三點,時間還早呢。”
“這樣啊,”齊舒雖然不急著回青州,但這樣枯坐著等到下午也是無趣,道:“有沒有順路的車到青州去的,我可以掏雙份的車錢…”
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道:“這生意我做了,去青州一共十塊錢,丑話說前頭,先付賬后上車。”
齊舒俏臉浮上一絲淺淺的笑意,道:“溫少,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