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省每年秋冬兩季都會舉行一屆攝影藝術展,至于是秋天還是冬天,要看具體的籌備情況,不過一般不會超過十二月,這一次的籌備工作顯然落后了不少,元旦都過去了,理論上已經是1997年,可96年的攝影展才剛剛開始,估計是贊助方面出了問題,沒錢難辦事,哪個行業都一樣。
同樣的,哪個行業都有潛規則,攝影協會里有不少在職或者退下來的領導,還有一些混年頭混成了資深攝影家的老油條,遇到這樣的年度盛事,誰不想出出風頭露個臉呢?但攝影展的展位有限,讓誰上,不讓誰上,是要經過內部研究分桃子的,不是任你阿貓阿狗都能將照片掛到墻上。所以以葉雨婷剛剛入會一年的資歷,就算水平過關,也很難在這樣激烈的“競爭”里脫穎而出,而這正是左雨溪叫來溫諒的目的所在——走后門!
“我明天要下鄉,三四天可能回不來,實在抽不出時間。雨婷嘴上不說,但我知道她也很希望能參加這次展會,你看看省文聯和宣傳部門有什么熟悉的朋友,幫忙說句話也好。”左雨溪笑的有些意味深長,道:“這事我還沒跟她說,留給你拍馬屁好了!”
溫諒點點頭,根本不接拍馬屁的話,表情十分嚴肅,道:“這事交給我了,放心吧。”
轉頭溫諒給唐葉打了個電話,以她的人脈,辦這樣的事還不是大材還不錯。等到課間操時間,溫諒去了英語辦公室,葉雨婷不在,黃梅正翹著小腳,磕著瓜子。翻看一本文藝小資的精神食糧“讀者”雜志。
“黃老師,您這皮膚怎么越來越好了?果然新婚就是滋潤人吶!”
黃梅抬起頭,見是溫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還有臉說,我結婚你怎么沒去?”
溫諒叫苦道:“都是學校的老師,我怎么去,去了坐哪里,難不成被提著耳朵教訓怎么不來上課么?”
“哎喲,就你溫大少爺的架子,誰敢訓你對不對?”
“別介。好歹不是讓葉老師把禮金帶去了嘛,禮到人不到,省了你一個位子錢,應該高興才對啊!”
“我就那么欠你一頓飯啊?”黃梅沒好氣的道:“說吧,來干什么來了?”
“葉老師呢,我找她有事!”
“雨婷好像被章校長叫去了,也不知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都好一會了!”
溫諒在辦公室等了等。直到快上課了還不見人回來,給黃梅交代一聲,讓她見到葉雨婷就說自己來過,然后掉頭出門離開。到了走廊盡頭。剛要下樓梯的時候,看到葉雨婷從樓下一層拐角上來,便收住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笑道:“剛找你沒找到,去見章校長了?”
葉雨婷仰起頭,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穿過樓梯間窗戶的陽光照射在溫諒的臉,充滿了柔和的味道,輕聲道:“嗯。”
溫諒緩步走了下來,和她只隔著一個臺階,道:“找你什么事?”
葉雨婷臉上閃過一道黯然,道:“沒什么…”
溫諒本是隨口一問,還以為是英語教研組的事,但看她神色不正常,忙追問道:“到底怎么了?”
葉雨婷苦笑道:“關山要舉辦一個攝影展,章校長和我都是青州攝影協會的會員,不過這次青州選送的名額有限,我沒有選上,章校長怕我難過,特地把我叫過去開導了兩句。”
“是十七號舉辦的那個嗎?”溫諒故作驚訝道:“章校長的消息從哪來的,會不會有誤?我怎么聽說這次攝影展有你的展位呢?”
葉雨婷愕然,道:“不會吧?你又是哪里聽來的?”
溫諒拿出手機晃了晃,道:“組委會的內幕消息,夠權威吧?”
葉雨婷猶自不信,哪里有這么巧的事,自己剛剛為這事煩心,就心想事成的來了好消息,嬌俏的白了他一眼,道:“別鬧了,快回班上吧,要上課了。”
“不信?”溫諒笑道:“要不打個賭,要是明天一早你接到了通知,那就…答應我一個隨便什么樣的要求好了。”
葉雨婷看他言之鑿鑿,不像捉弄自己的樣子,道:“真的沒騙我?”
溫諒但笑不語,一幅欠揍的表情,葉雨婷突然喪了氣,攝影協會里的那點黑幕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在那里能跟一些真正愛好攝影的同道交流,便也耐著性子強行忍了下來,眼前的少年固然神通廣大,但木已成舟,想要讓上面那些制定規則的人改變主意,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想來他是剛剛聽到這些事,擔心自己情緒低落,所以才故意說些好話來安慰自己罷了。
葉雨婷展顏一笑,順著他的意,道:“好,要是真的,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葉老師,不要忘了,是‘隨便’什么要求!”
溫諒特意強調了“隨便”這兩個字,讓葉雨婷臉蛋一紅,嘴上卻還硬撐著,道:“隨便就隨便,怕你不成!”
第二天上午,剛到辦公室不久,黃梅蹬蹬跑了進來,叫道:“雨婷,校長讓你過去,現在,馬上!”
葉雨婷愣了下,莫非溫諒說的是真的,忐忑不安的來到校長室門外,敲敲門,聽到章一晗的聲音:“進來!”
她推開門,道:“章校長,您找我?”
“雨婷啊,坐,坐。”章一晗很熱情,親自給葉雨婷倒了杯水,道:“你也是,既然認識組委會的領導,昨天可以直接告訴我嘛,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害的我還擔心你的情緒會受到影響。”
葉雨婷急忙解釋道:“校長,我真不知道您說的什么事,況且別說組委會的領導,就是市攝協的領導我也不認識幾個啊。”
章一晗深知葉雨婷的為人,看情況不像在說謊,應該是確實不知情,難道是…一想起她背后站著的左敬,興許是這位省委常委不想讓自己女兒受委屈也說不定。他是個老狐貍,講究點到即止,哪里會追問細節,當即哈哈一笑,道:“無妨,這是好事嘛,你的十五幅作品已經正式入選省展,這可是難得的機會,等到了正式開展的時候,我放你幾天假,去關山散散心,也跟省內的其他攝影大師多交流學習…”
葉雨婷從章一晗手里接過邀請函,這才徹底相信溫諒昨天的話不是空穴來風,高興之余,卻也有些納悶,不知道溫諒到底使了什么法術,讓這件事得到了逆轉!
不過,她卻知道,今天晚上,一定少不得要受那個色胚子的折磨了。果不其然,晚上七點,經過精心打扮的葉雨婷來到西苑,被溫諒直接拉去了二樓的臥房,嗯嗯啊啊的婉轉低吟頓時響徹了一整夜。贏了賭注的溫大叔成功的讓葉雨婷解鎖了更多的姿勢,男女間的情趣,也多在這種攻城掠地的你來我往中得到了進一步鞏固和升華。
情場如戰場,不外如是!
一月十七日,江東省第十七屆攝影藝術展在關山博物館三樓展會大廳順利開幕,,展會持續七天,將展出二十八位攝影家的三百多幅作品,涵蓋了人文、景象、自然、黑白等諸多領域,引得眾多業余愛好者前來觀賞。而章一晗也說話算話,批了葉雨婷七天假,讓她來關山參加組委會舉辦的各種交流活動。到了第三天,溫諒正好有時間,和常成開車直奔博物館,在葉雨婷的陪同下參觀起來。
溫諒對攝影沒什么興趣,或者說他就是一個俗人,對藝術類的東西向來興趣不大,但和葉雨婷并肩走在藝術氣息濃厚的三樓大廳,周圍墻壁上的鏡框鑲嵌著參展的作品,光與影的結合勾勒出了無數不同于眼中所見的世界,或視角獨特,或構思精巧,讓人禁不住的溶解在攝影師按下快門的那一刻。
真正的藝術,往往不是曲高和寡的殿堂中無法仰望的寶座,而是觸手可及的那一點心靈的感動和啟迪!
“…這是秋天的時候,我偶然經過一處荒野,荒野中僅存一棵這樣盤根錯節的大樹,陽光從光禿禿的枝椏中穿透下來,在地上打出了一個個斑駁的影子,那一瞬間,我似乎觸摸到了什么,卻又似乎什么都沒有,所以用相機記錄下了這一刻,到現在還沒有想好名字,因此取名叫《無題》…”
溫諒駐足觀望良久,突然回首望著葉雨婷,道:“不如叫《生命的裂縫》,只有生命存在裂隙,才可能讓陽光照射進來…”
人因殘缺而不完美,因為不完美而具有七情六欲,太完美的人往往無情,所以生命需要裂縫,才能一方面接受陽光,另一方面散發光芒。
葉雨婷微微一震,再次看向自己親手拍下的作品,出人意料的踮起腳,將相框摘了下來,明眸透著無法遮掩的情誼,道:“送給你,它應該屬于你!”
溫諒沒有扭捏,接了過去,柔聲道:“不,它屬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