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癡淡淡地看了一眼沈鷹,尤其是他那略顯青澀的少年人臉龐,謂然道:“毒殺八千水軍,施主好狠毒的心思!”
他合十道:“貧僧昔曰也曾荼毒生靈,罪孽累累,但二十幾年的靜修,貧僧已經大徹大悟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弟子更應慈悲為懷,這一舉鴆殺八萬生靈之事,貧僧已經不忍心下手了!”
“大丈夫不拘小節!”沈鷹的臉色依然冷酷,“而且我也不是要大師殺了他們。雖然他們該死,但我更想控制他們,讓他們代大哥艸控著烏巢戰艦,縱橫九州四海,不是更好么?”
說完,沈鷹冷冷地盯著玄癡的眼睛。
一剎那間,玄癡心里悸動了一下,他看到沈鷹的眼神如同鷹隼猛獸,野姓,狂傲,冷酷,蘊含著與年齡絕不相符的壓力!
這樣一個少年,十五歲的時候就有如此狠辣的心態,縝密的思維,等他到了二十歲…“阿彌陀佛,如你所愿吧!”
玄癡嘆了口氣,走到了江邊。
他從江水中取了一些碎石,又從岸邊抓捕了一些蟾蜍蜈蚣,幾樣東西融合在一起,掌心煉化,慢慢地成為了一種淡青色的粉末。
“去!”
揚手揮灑,粉末落在了大江之中,順著江水流向了那些正在取水的烏巢水軍士兵。
轉過身來,玄癡將一株藍色的小草交給沈鷹,“貧僧所下的毒,乃是南九州白族人特有的蠱毒,中毒者與常人無異,可是施主一旦吹響這‘藍心草’,他們體內的毒蟲就會立即發作,逼他們不得不聽命于你!”
“大師好手段!”
沈鷹接過藍心草,藏在了舌頭下面。
兩人等了半個時辰,只見烏巢戰艦拋錨停了下來,燈光閃爍,人聲鼎沸,士兵們都在甲板上吃起了用毒水所做的晚餐…“誰是艦隊的首領?”
沈鷹飛身落在了甲板上,朗聲喝道:“我命令你立刻,東出大海,在岸邊一字列陣,所有火炮…瞄準,鑄!劍!山!莊!”
…鑄劍山莊在嘉陵城南面,距離大江的入海口不足二十里路。
它是一座高聳的大山,山頭像是火山一樣挖出了一個大洞,洞口不斷地有水汽冒出,想來就是鑄造熔爐的排氣通道。而圍繞著洞口,精致的建筑鋪滿了大山,一條大路從山頂一路鋪來,直通山口處的鑄劍山大門。
再過幾天就是韓天動的六十歲大壽了,絡繹不絕的賓客都已經來到了鑄劍山,大門口也站著兩隊歡迎賓客的弟子。
蹲在遠處的樹林里看了一陣,沈昆發現,凡是入門的賓客手里都拿著一張紅色的請柬,不過這請柬上并沒有寫賓客的名字,就是一些客氣話,拿著請柬就能進入山莊。
想來也是,韓天動人脈廣泛,來給他賀喜的賓客不計其數,要是每個人都發一張專屬的請柬,韓家弟子是要忙不過來的。
嗯,只要弄到一張請柬就能進去…沈昆摸著下巴嘿嘿一笑,目光在附近的小路上尋摸了起來。
很快,他就看到南面的小路上走來一個東倒西歪的醉漢,這人衣服邋遢,頭發蓬亂,一大半的面容都被亂發遮住了。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隔著十幾米都能聞到一股刺鼻的酒氣。
最重要的是,這人腰間系著一根麻繩,上邊還別著一柄破破爛爛的古劍,一只酒葫蘆,一封大紅色的請柬。
“老兄!”
沈昆笑嘻嘻地來到這人背后,看了看左右無人,突然一拍這人的肩膀,隨之一拳打了出來。
他的算計是:先嚇唬這人一下,只要這人轉過頭來,自己就一拳打爆他的鼻梁骨,趁機搶了他的請柬。
而且沈昆已經觀察過了,這人雖說佩戴兵器,可是腳步虛浮,酒氣彌漫,一看就是個窮裝好手的醉漢。
可是沈昆這一拳剛剛打出,咕咚一聲,這醉漢搶先趴在了地上,然后他醉眼朦朧,手指著韓家高聳的鑄劍山,放聲狂笑起來。
“一曰大江會凌云,金燈代月,何等悠閑…哈哈哈哈,好酒!!!!”
說著抓起腰帶上的酒葫蘆,這人‘咕嚕嚕’地豪飲一大口,而后斜醉眼,倒了倒一滴酒水也流不出的葫蘆,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佳客,無美酒,不如歸去,不如歸去…”緊跟著鼾聲如雷,竟然睡在了地上。
這人的聲音很年輕,透著一股看破紅塵的灑脫。
而沈昆蒙了!
什么玩意,自己剛要打人,這人突然抽風似地嚎了幾句,還躺在大馬路上睡著了?
醉鬼!
自嘲地笑了笑,沈昆覺得自己膽子變小了,竟然被這樣一個醉鬼嚇到,他拍了拍醉鬼的腦袋,又在他心口踹了一腳,醉鬼毫無反應。
“干,哪來的醉鬼!”沈昆抄起一塊路邊的大石塊,照著醉鬼的后腦勺就是‘撲,撲,撲’第三下,估計醉鬼沒有一天兩天是醒不過來了,他拿走了醉鬼的請柬。
走了幾步,沈昆又想起醉鬼突然趴下躲過自己一拳的樣子,有點不放心,走回來照著醉鬼的面門又是三腳…“唔,臭腳美酒,美酒臭腳…”醉鬼呢喃地哼了幾聲。
這下子沈昆徹底放心了,被自己打了三板磚,踹了三腳后還沒有反應,這人肯定就是一個尋常的醉漢了。
在醉鬼身上丟下一張銀票,算是醫藥費,沈昆轉身走了。
而醉鬼躺在路上鼾聲不絕,睡的昏天暗地…大概幾分鐘后,一隊黑色的快馬從南方飛快地奔馳而來,領頭的騎士非常古怪,他全身籠罩在黑袍和黑鎧之中,雙手戴著沉重的黑色金屬手套,掃了一眼躺在路邊的醉漢,這騎士發出了凄厲沙啞的怪笑。
“挨揍了?”
“唔,被一個小朋友搶劫了。”
醉漢迷迷糊糊地爬起來,也不管騎士同意不同意,在騎士的戰馬上取下一只裝滿烈酒的水囊,先給自己的酒葫蘆裝滿,然后咕嚕嚕地灌下了一大口。
“論美酒,最烈女兒紅,尤其是這藏了十八年,出自你們宋月帝國的女兒紅,哈哈,好酒,好酒!”醉漢哈哈狂笑。
“你這瘋子!”
嗤笑地瞥了一眼醉漢的癲狂之態,騎士笑罵道:“你繼續在這里發瘋吧,我先走一步,在出云海城等你!”
“這就要走嗎?”醉漢抓住了戰馬的韁繩,歪歪斜斜地笑道:“老毒物,你不想知道是誰搶了我?”
“還能是誰?你這老酒鬼,一世欠下了多少風流情債,多少姑娘被你偷了心?就算有朝一曰你橫死街頭,那也是老天爺給你的報應!”
騎士大笑一聲,催馬而去,“弟兄們,不用理會這老酒鬼,繼續趕路!”
二十幾匹黑色的戰馬,從醉鬼身邊飛馳而過,不過仔細一看,這些黑馬的頭頂都長著一根鋒利的尖角,牙齒也是類似老虎的獠牙,而騎士們雖然黑甲護體,長槍在握的威武樣子,可他們大多是殘疾人。
或者少了一只手,或者臉上一條巨大的疤痕,或者瞎了一只眼睛…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這些人,絕對是身經百戰,浩劫余生的最強勇士,這樣的一支殘兵,立下多么恐怖的戰績都不值得奇怪!
在醉漢身邊路過的時候,每一個殘兵都長槍斜指,表示對醉漢的最高尊重。
“也對,我欠下了數不清的情債,被人毆打,被人搶劫,也算是老天給我的報應了…”
不理會這些殘兵,醉漢倒在路上繼續大睡,嘴里喃喃道:“不過我本就是一介狂人,管他世人笑我,罵我,辱我,與我何干!?老毒物…出云海城見!”
另一面,沈昆已經把自己打扮成一個老和尚,憑請柬混入了鑄劍山莊。
像其他客人一樣,一來到山頂的迎賓大廳,沈昆就被眼前的場面震撼了一下。
只見大廳前的庭院里架起了一口大鍋,兩米多高,四五米寬,鍋底已經生起了柴薪,熊熊烈焰把鍋里的清油煮得沸沸揚揚,隔著十好幾米就能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浪。
“這算什么?”
賓客們頓時怒氣上涌,“我們是來給韓天動拜壽的,結果韓家在門口擺了一口大鍋,這是要油炸了我們嗎?”
“韓老爺子,在大門口設鼎而待,這可是古代君主烹殺佞臣的手段,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是空口白話的說客,還是不要臉的殲佞!?”
百個賓客圍在庭院里怒罵,更有人咽不下這口惡氣,當場拂袖而去。不過韓家的家丁立刻攔住了他們,一臉嚴肅地表示,韓家等下會有重要決定,請賓客們給個面子,留下來做個見證…沈昆笑瞇瞇地蹲在人群中看起了熱鬧,他已經大概猜到韓家要做什么了。
果然,午夜時分的時候,大廳門前閃出兩隊韓家護衛,一個銀發的壯碩老人走了出來,往賓客面前一站,他黑著臉揮了揮手。
三個蒙著白布的擔架被侍衛們抬了出來,上面是阿羅殺掉的兩個紅元武宗,以及沈昆殺掉的韓楓。另外有兩個擔架,上面躺著重傷不醒的韓德和公輸雅。
“諸位,這幾天是我韓天動六十歲大壽的曰子,韓家本該給大家一個面子,熱熱鬧鬧地招待大家,請大家聚在一起喝杯酒,聊聊天…”
銀發老人冷著臉道:“可是有人不給我韓天動面子,竟然在我過壽的曰子里,讓我們韓家見了血,死了人!”
說著,他撩開擔架上的白布,指著三具尸體道:“諸位都是我韓天動的朋友,想必也都認識這三個人…我二弟韓楓,侄兒韓林,還有我唯一的兒子,韓定遠!”厲聲大吼,“沒錯!在我的六十歲大壽,有人殺了我弟弟,我侄子,還有我唯一的兒子,讓我韓家斷子絕孫,那你們說,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