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看了眼阿羅的臉色,這小妮子已經心跳的砰砰加快了,沈昆毫不懷疑,她極有可能去應聘這個演員。可是這怎么行?美女老師,你怎么可以丟下貧僧去當什么大明星?
“美女,你想去?”沈昆低聲問道。
“呃…”阿羅訕訕一笑。
“好,你去是去,可別想拋下我!”
沈昆裝作追星族的樣子,沖著遠去的云車大喊道:“哎,元君小姐,你看我行不行?我是這位美女的朋友,我也想去你那里做演員啊!”
“這個…”元君遲疑了一下,吩咐身邊的人,“你去看一看,如果這人的資質不差,就留下來吧,我們不差男演員,可是這人要是留下來,他身邊的小姐也多半會留下來的。”
“小姐稍候!”
隨著一聲應答,一個俊朗的公子走出了云車,看了一眼沈昆,“你也想應征做演員?”
“嘿嘿,有這意思。”沈昆挺起胸膛,讓對方看清了自己,“你看我成嗎?”
公子猶豫了很長很長時間,婉轉道:“做演員有很多要求,尤其是容貌…”
“我知道,我跟帥字不沾邊,但是我可以跑龍套,或者演個丑角嘛!”沈昆自動降低了要求。
“這位先生,我們表演的是舞劇,就算是跑龍套,做丑角,也要照顧到觀眾的感官呀!”公子的語氣仍然十分婉轉,“如果你一定想做演員,我給你一個建議…每天清晨,對著初升的太陽轉動眼珠兒,然后用眼神追逐隨風搖擺的樹葉…”
“這是什么意思?”沈昆詫異道:“演員的基本功嗎?”
“不,這只是一套鍛煉眼神的方法,”公子哥無奈道:“用這方法練習三年五載,你的眼睛或許能大一些,勉強達到跑龍套的資格吧?”
云車走遠了,沈昆叉著腰,緩緩地沖著公子哥的背影豎起了中指。
“我的眼睛,真的小到了這種地步嗎?”沈昆直勾勾地盯著笑到肚子發痛的阿羅。
認真盯著沈昆的眼睛看了一陣,阿羅正色道:“也不算小啦,就是比正常人瞇縫眼睛的時候小一點…”
“可是…”沈昆被打敗了,“我已經把眼睛瞪到最大了…”
“哦,那當我沒說過!”
阿羅轉過身去,忍不住笑的雙肩顫抖起來,好半天才轉回來道:“好啦,我開玩笑的,你雖然不算太帥,但也不算丑…仔細看一看,還是有點小俊俏的,能讓不少女人動心哦!”
“哦?那你也動心了?”沈昆眉毛一挑,抽冷子問,“那嫁給我怎么樣?”
阿羅嚇傻了!
誰也沒想到,本來是路上的一段偶遇,說的也只是曰常的玩笑話,結果沈昆突然抽冷子來了這么一句!
而且要命的是:說這話的時候,沈昆的小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阿羅,分明是最最認真的樣子…他不是開玩笑!
明確地體會到到這個感受,阿羅“呃”了一聲,忽然東張西望地看起了路邊的風景。
“對了!”好像剛才什么都沒聽到,阿羅興沖沖地指著遠去的云車,“你不是想知道這人是誰嗎?我告訴你,這人名叫元君,是舞劇界中最有名的大明星,她十三歲出道,兩次九州巡演,一手優雅的琴音,一段絕美的歌喉,風靡了整個九州大陸…”
“美女,別提這個,往前面倒一到,你沒有聽清我剛才說什么嗎?”
“哎呀,先別管你說什么,我在跟你講很重要的事情!”
阿羅一臉的認真,格外凝重道:“你要記住,這元君名為舞劇演員,可是卻擁有許多國君都無法擁有的影響力,就說前年,她給西蜀漢國的老太后拜壽,討了老太后歡心,被認作干女兒,給了一個公主的封號!還有去年,黃金血族的東哥圣人,親手給她寫信,邀請他去做黃金慶典的唱詩人…那你就想一想吧,這樣一個跟各方豪雄關系密切,人脈遍布九州的元君,該有多大的影響力?”
“喂,喂,喂,我說的不是這個…”
“你說的就是這個!”
阿羅瞪大了眼睛,“好了,現在我跟你認真地商量一下,要不要去元君那里應聘,做演員誒,做明星誒!”
“美女!”沈昆的注意力終于被轉移了,“不就是一個演員嗎?你真的有興趣?拜托,你都多大了,還在做這種小孩子的明星夢?”
“我年紀很大么?”阿羅拍了拍自己的臉蛋,“看清楚,我十八歲誒,雖然從九歲開始我就上陣殺人,十五歲的時候就統領千軍,不太像是一個追星族,可我畢竟只有十八歲誒,你看哪個十八歲的少女不想做明星的?”
說著,阿羅小心翼翼地發現,這么一打岔,沈昆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剛才的求婚上面了,她偷偷松了口氣,拍了下胸脯…哎!
真是嚇死人了,這賊和尚怎么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還好本軍侯,哦,是本小姐反應快,不然今天真的就要有大麻煩了!
“好啦,元君的事情以后再說,我們先進城,辦正事!”
阿羅趾高氣昂地邁開了大步,而沈昆哀怨地跟在她后面,小聲道:“喂,別裝傻了,你還想著那個李謫仙,才故意裝作沒聽見吧?”
李謫仙…聽到這個名字,阿羅默然了片刻。
“我就真的比不上那個李謫仙?”沈昆繼續小聲道:“我的武功的確不如他,可是你得看別的方面,比如,文化呀,氣質呀,我怎么說也是九州四大書法家之一嘛!”
這是沈昆唯一能拿出手的亮點了。
“九州四大書法家?”阿羅悠然長嘆,“既然元君提到了丹青樓,那就跟我去丹青樓看一看吧,千金買酒不嫌醉,對影飄零兩世人,李謫仙在那里留下了一些東西,看了,你就會知道你和他的不同。”
說著,兩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嘉陵城是東九州最繁華的大都會之一,有一個比方,沈昆去過的兩座城市,赤霄,新月,這兩座城市的面積加在一起,也不足嘉陵城的五分之一大小。
走在進城之后的云松大路上,兩邊建筑櫛比鱗次,既有金磚琉璃的隆重,也有玉瓦如雪的淡雅,偏偏這許多的建筑風格還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讓整座城市都散發著文人搔客所獨愛的大都氣息,尤其是這里的人,氣質別致,談吐清雅,上到王公權貴,下到街邊商販,都給人一種迎面而來的清爽,正所謂販夫走卒皆有六朝煙水氣,這東九州人文風貌果然不是他處所能媲美的。
雇傭一輛白馬車,穿過十幾條大街,傍晚的時候,沈昆在阿羅的引領下來到了一座古樸的雕欄小樓前面。
這是一座酒樓,地方不大,只有三層高,但是它建在了城中橫江的山水邊,前有浩浩江水連綿不絕,后有千年繁華的古都勝景,居高臨下地牌匾上寫著三個字――丹青樓!
元君已經在這里入住了,不過就算以她的影響力,也只包下了丹青樓的第三層,隨行的眾多扈從只能在附近找其他的酒店住下。
剛來到丹青樓門前,沈昆就看見十幾個文人模樣的青年在樓下仰頭觀望,其中一個青年高聲道:“元君小姐,小生嘉陵城左權,仰慕小姐已久,還望賜見!”
“左兄,你不甘人后,小弟也不甘!”
另一個青年沖著樓上拱手,“元君小姐,嘉陵城云子成是否有幸,與小姐當面一談?”
話音未落,一個灑脫的公子哥從遠處漫步而來,搖扇道:“遙遙無期,滔滔江水,姍姍來遲,苦苦一盼…元君小姐終是來了,小生嘉陵城慕容前,懇請拜見小姐!”
一時間,文人公子們紛紛表白起來。
“干!”
沈昆在人群后面撇嘴,翻白眼,豎中指,低聲罵道:“一群流氓,裝高雅,窮泡妞!”
“美女,你說李謫仙在這里留了東西,什么呀?”沈昆蹲在橋欄上,雙手互相插在袖子里,笑嘻嘻地問道:“他要是和這群流氓一樣,我就不看了,看了眼疼,幾天吃不下飯去。”
阿羅笑了笑,目光抬向了丹青樓的第三層。
不知什么時候,元君已經從室內來到了第三層的露臺上,憑欄一嘆,眾人在下面只能看見她的婀娜的背影,纖細如滑的雙肩,還有一頭隨風飄舞的黑色長發,如云中美人,讓江水和古都失了顏色。
露臺外的屋檐上掛著一襲雪白的大氅,雖然上面落了一些灰塵,但一看就是價值千金的寶貝。
大氅上還貼了一張賒賬單,上面有一行灑脫不羈的大字――本人欠丹青樓酒錢三兩二錢,一襲白裘充作抵押,李謫仙!
出來之后,元君沒有去看樓下的仰慕者,而是來到這大氅下面,輕輕撫摸上面的柔滑白絨,還有上面的字跡。
“一壺酒,一襲裘,一醉累月輕王侯…李謫仙,在這九州文人匯聚的風雅之地,也只有你這白裘換酒,輕狂一世的混蛋,才值得我在丹青樓苦苦等待吧?”
江水,古都,美人,白裘,此時都只剩下了一聲嘆息。
“可惜,你是李謫仙,只愛美酒不慕容妍的李謫仙,就像你永遠不會來取回這千金裘一樣,你也永遠不會來見我這個傻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