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快過來!”身穿黃色皮衣,帶著皮盔,腳穿黑色皮馬靴的士兵站在草地上向同伴揮舞著手中的彎刀,他腰間扁長的箭囊隨著他的動作擺動,上面刻著的金色鴉鳥也隨之翩翩起舞。
數十匹駿馬從各處向他沖近,飛快的在他身邊駐足,騎手翻身跳下馬背。
“找到了,骷髏們在這里曾經小憩過一段時間,兩只虎形骷髏,一只狼形骷髏,一只犬形骷髏,一個蛙形骷髏,三個…這是什么骷髏的腳印看不出來,還有幾個人類,大部分腳印很輕,應該都是女子,那邊有重物壓倒拖拽的痕跡,他們可能帶著傷員或者是什么重要物質…”老練的士兵很快根據草地上的印記查到了呂巖留下的痕跡,可是他們卻都沒有料到這是一只以人形骷髏為主的,可以穿鞋的隊伍。
“快說,他們離開的方向!”一名軍官模樣的人急促的問道。
“他們往科爾加河附近去了,偏南。”老兵一邊沿著草皮不斷翻看,一邊迅速的做出了判斷。
“科爾加河,偏南…”軍官臉上的陰氣越來越重:“那豈不是要接近夜巴的米珙部?”
“啊…難道骷髏真的要把公主帶到夜巴去?”
“早就傳說迪費爾德其實和博赤那暗中已經有了勾結,否則怎么會放棄遼闊的大草原,突然跑到北面的魔牙山脈去等死,莫非這個傳聞是真的?”
士兵們立刻紛紛議論起來,軍官一揮手,阻止了他們的揣測:“立刻快馬飛報齊由魯萬戰!”
“是!”一匹快馬立刻向著北面飛馳而出。
軍官依舊是一臉的焦急,對其他人說道:“再通知所有人集合到科爾加河邊集合,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朵蘭公主!”
博赤那急急的撩開瓦瑪包的擋簾,不顧身上的落雪就沖了進去,徑直走到端坐火爐旁審視兩桿黑色長槍的博克彌面前:“阿哈,不是說好先聽由嘯陽滅掉迪費爾德嗎,為什么又改變想法了?”
博克彌掙扎著站起,扶哥哥坐下:“阿哈,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骷髏喬裝朵蘭公主沖進我方軍中,最后又被他們自己投槍炸碎,這是骷髏的…挑撥離間之計。”
“這事我知道,可為什么要出兵呢,朵蘭公主沒有死在我們手下,我們沒有必要動手啊!”博赤那滿臉的不解:“既然知道是計,我們為何還要踩上去?”
“若是活捉了那個骷髏還好,總算是有個證據,可現在是死無對證,這個離間計,我們不得不踩。”博克彌苦笑道。
這個理由說服不了博赤那,他一搖頭道:“不行,死無對證又如何,他女兒不是我殺的,難道奎安隆真還能硬怪到我頭上來不成!”
“先不說奎安隆真。”博克彌問道:“阿哈,你應該對嘯陽的萬戰齊由魯有印象吧。”
聽到這個名字,博赤那眉頭一皺:“我當然知道他,草原上少見的魔法師,精通水系魔法,但脾氣卻火爆的不得了。”
“齊由魯是魔法天才,15歲學徒,23歲成為見習魔法師,29歲成為魔法師,之后離開蘭帝國會嘯陽效力,直接晉升萬戰。”博克彌凝視著哥哥道:“最重要的是,他這兩年立功不小,又從未娶妻,奎安隆真已經當眾宣布把女兒嫁給他了。”
“這…難道說嘯陽這次派來尋找奎安朵蘭下落的,就是這個火爆脾氣的齊由魯?”博赤神色也變得嚴峻起來。
“不錯,奎安隆真對這個女兒非常寶貴,得知她被擄走的消息后,已經準許齊由魯帶著手下一萬精銳來邊關尋人,恐怕這兩天就要到我們米珙部了。”博克彌搖了搖頭:“昨天夜里我已經命令士兵將目睹這一事件的牧民都殺掉了,但畢竟是那種規模的戰斗,痕跡極多,恐怕很難徹底消除齊由魯的疑心啊。”
“你覺得齊由魯會對我們用強?”博赤那道:“在這個嘯陽大軍北上的時候,難道他就不怕挑起戰爭?”
“據說北方迪費爾德的兵力極弱,奎安隆真對付他沒有任何困難,所以并未太在意,他之所以召集周圍部落的兵力,其實無非是借機整合個部落的實力,想學習蘭帝國那樣的集權管理,打掉迪費爾德之后,他必然不愿大軍散去,搞不好就會趁機攻擊我們夜巴,而這次公主事件,就是最好的出兵借口。”
若是呂巖聽到博克彌這番分析,一定會驚訝的合不攏嘴,因為他本來并沒有想到這么多,挑釁夜巴出兵也只是個愿望,只是說他必須做到自己該做的,至于能不能成他也沒有底,但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事件卻正是讓整個局面都發生了微妙的轉變,原本就是仇敵的嘯陽和夜巴,就此提早進入了戰爭之中。
“好,我相信督代的眼光,那你說我們該怎么做?”博赤那終于被說服,擊掌而問。
博克彌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腿上的兩桿長槍,許久之后抬起頭,看向哥哥眼神中透露著冰冷的殺意:“先下手為強!”
蒙哥艾宇的超遠視距實在是個好東西,特別是在廣袤平坦的草原上,任何時候只要這個貓鼬強骨站起來橫掃一圈,就能夠將50公里內的異動都掌握心中,而10公里內的任何東西更是可以看得分毫畢現。
瓦瑪草原平坦的難以置信,蒙哥艾宇說如果他的骨技發展到極致,再站到高一點的地方話,可以直接看到大陸的盡頭,呂巖對此也感到很震撼,很難想象凱倫瓦爾到底是從哪里招募到了這些有著特殊而強悍骨技的家伙。
最好的騎手也只不過能夠看到8公里左右,而且在8公里的距離上,呂巖他們反映在騎兵眼中的大小還不如一片蒼蠅翅膀,所以只要蒙哥艾宇不要太大意,完全可以輕松避開所有的追兵。
曾經有幾次在遠處出現了騎兵的身影,那些追兵甚至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試圖追上呂巖,但走著走著就迷失了,一方面是由于天在持續落雪,二方面呂巖因為一直可以看到追兵,所以行走的時候有意消滅痕跡,要不了多久線索就自然斷裂。
嫁禍夜巴之后,呂巖除了殺掉數十匹野馬來實現升級,恢復白蜂之外,就在沒有襲擊過人類部落,因為周圍到處都是一隊隊的騎兵,再襲擊部落沒有任何意義,也會給自己徒添危險。
呂巖在東北方向找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距離米珙部大約有45公里左右,在正式撤離前,他們想看一看嘯陽和夜巴到底有沒有打起來。
如他們所愿,戰斗在嘯陽軍抵達米珙部沒幾分鐘后就發生了。
一萬多騎兵如烏云般聚集在米珙部的門口,呂巖看到隊伍前面拱出一個身穿紫色長袍的家伙,距離太遠,看不清這個人類的臉,但是呂巖卻看出了這件紫色長袍是魔法師的標志。
黑色長袍是見習魔法師,呂巖在河谷村墻頭見過。
紫色長袍是魔法師,呂巖被瑞迦在瓦瑪草原攆上的時候見過。
天藍色長袍是大魔法師,這是呂巖在環落山見到了艾莫瑞,才了解到的。
魔法師顯然是個等級分明的階層,法袍的顏色就是最直接的標志,草原上的騎兵居然由一名標準的魔法師領隊,這讓呂巖吃了一驚,同時也感覺到不安,魔法師很多都會飛行,萬一讓他察覺到自己方位的話,可是一個極大的麻煩。
好在四萬多米的距離倒不會讓魔法師產生什么感應,呂巖看到了欣慰的一幕。
大約進行了五分鐘的爭吵后,那個魔法師就強行要求進入米珙部的駐地中搜查,但卻被夜巴士兵拒絕了,憤怒而暴躁的魔法師立刻施展了魔法,一棵棵天藍色的燦爛冰樹在士兵群中炸開了花,沒有魔法抵抗裝備的夜巴士兵立刻死傷慘重。
“嘿,打起來了。”蒙哥艾宇激動的說道,周圍的人形戰骨立刻是一片歡呼,但德瓦和蒙哥加亞卻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淡淡表情。
“沒想到草原上也有這么厲害的魔法師,這些冰樹是什么啊?”看見一株株高達四、五米的冰樹在人群中伸長,樹枝上掛滿了血淋淋的尸體,呂巖不由自主的嘆道。
“那個魔法叫‘旋冰樹術’。”一個得意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呂巖回過頭,望著滿臉得意和興奮的奎安朵蘭:“這么遠…你也能看得見?”
蒙哥艾宇遠望,蒙哥杰巴為呂巖共享艾宇的視野,只有他們三個骷髏可以看得到四萬多米外米珙部的情形,所以奎安朵蘭突然能夠說出魔法的名字,令呂巖很詫異。
“草原上的魔法師本來就少,你一說冰樹我就知道了,是我們嘯陽的萬戰齊由魯。”奎安朵蘭看向南方,雖然在視野的極限之外是一片灰蒙蒙的模糊,但她臉上卻露出了這些天來少見的笑容:“他的拿手魔法就是‘旋冰樹術’,我見過很多次了。”
有情況!呂巖追問道:“你和那個齊由魯,很熟?”
“他是父親為我選定的金刀駙馬!”
這下事情麻煩了,搶了一個魔法師的老婆。呂巖內心充滿了苦笑,自己還真是能惹禍啊,就算把這小姑娘還回去,恐怕也不會讓那個金刀駙馬的心情平復吧,魔法師可是和騎骨一個級別的存在,而且這個齊由魯看起來這么年輕,進階大魔法師的可能性很大,又手握重兵,實在不是個簡單的敵人啊。
呂巖雖然殺掉過大魔法師和大武者,但他很清楚,那都是在對方油盡燈枯,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情況下僥幸得手,以自己目前的實力,要想正面對抗高一個層次的魔法師或金花武者還是非常困難的。比如幾日前對付那個保護朵蘭公主的哲侖時,若不是對方劍術正好被疊韻風舞槍術所克,又有德瓦、蒙哥三兄弟拼死相助,自己早死一百次了。
看來后面要更小心一點,千萬不能被這個金刀駙馬盯上,正想到這個,呂巖聽到了蒙哥艾宇興奮的大喊:“哈哈,有趣,那個魔法師哥們中計了。”
呂巖不用回頭,夜巴和嘯陽兩軍的戰況就通過蒙哥杰巴的感觸共享傳遞了過來,他看到從科爾加河南岸突然出現了無數翻坑,從坑中涌出了大量的士兵,密密麻麻,數量少說也是齊由魯的五倍左右,那些士兵們一鉆出來就對著齊由魯的軍隊拉響了弓弦,蝗蟲一樣的箭矢飛上了天空,在呂巖看起來就像是有一層黑紗向齊由魯和他軍隊頭頂罩了上去。
這下,是真的打起來了!
夜巴的狠辣出乎呂巖的預料,這些伏兵早就埋伏了好了,也就說他們根本就沒當算讓齊由魯活著離開。
“怎么了?怎么了?”奎安朵蘭察覺到不對,急切的詢問道。
呂巖將蒙哥杰巴的骨鞭從自己的顱骨中拔了出來,場面一片混亂,他已經看不清楚了,不過他也無需再看下去了,環視了一下手下的戰骨們,呂巖臉上露出莊嚴的神色:“挑撥計劃已確定成功,向為此而犧牲的骨頭們致敬!”
“骨頭萬歲!忠誠萬歲!”戰骨們激動無比的將拳頭錘在胸口,砸的骨頭咔咔作響。
沒有理會奎安朵蘭流淚的小臉,呂巖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北面:“現在,我們回家!”
“回家!”人形戰骨們興奮的吼著,跟著呂巖的身后,德瓦和蒙哥三兄弟也欣然跟隨,已經能夠自己行走的阿野看了一眼奎安朵蘭,無語的跟上了骷髏們的步伐。
安德莉娜拍了拍奎安朵蘭的肩膀:“大人沒說你的駙馬死了,別哭了,走吧。”
感覺到肩頭那只手骨中蘊藏著的無可抗拒的巨力,奎安朵蘭踉蹌的向前走去,裹在普通農婦的舊氈襖中的身體簌簌發抖,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中淚如泉涌。
六日后,呂巖等一行走出了草原,來到了崎嶇不平的魔牙山脈山腳下,但他們被迫止住了步伐,因為他們陷入了人類的“包圍圈”之中。